9、第九章 空城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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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闻言惊讶道：“咦，她原来是没有了皮，所以一身血红吗？我还道是她穿的衣裳被血染透了呢！”说着，新奇大胆地伸手去摸，惹得谢慎思和徐总管异口同声喊道：“殿下不可！”情急之下，一个抬手便打，一个小心阻拦。然而太子离得谢慎思更近些，教他拍疼了手背，一边自行揉搓着一边悻悻瞪他。
谢慎思亦丝毫不惧地睨他一眼，冷冷说道：“凝秀死状惨厉，保不齐是什么邪祟作怪，殿下鲁莽去碰，不怕沾染尸毒秽气，臣与徐总管等人倒害怕被陛下治个监护不力的罪。”
太子心知他此话有理，但在奴仆跟前动手动脚折自己面子，难免令他有些窘迫难堪，只重重一哼，别过头去，不愿听谢慎思教训。正气闷间，一只雪白修长的手又挨将过来，在太子手心里捏了捏，只听得谢慎思悄声道：“你若生气，打回来便是了。我也是一时着急，来不及顾忌你的身份。”太子却忽尔促狭一笑，精明点破道：“你是怕徐公公向我父皇告状吧？这仇我记下了，不能平白放过你。”推了推谢慎思右手，并未拍打回去，反是眼风带着警告意味朝徐总管一掠，暗暗敲打他。
徐总管在宫内经营多年，从未行差踏错一步，一双金睛火眼最会揣摩主人意愿，当是一点就透，若无其事般打圆场道：“依公子所见，凝秀死的蹊跷，是因松雪轩中藏着邪祟妖物？”顿了顿，又添上一句：“昔年陛下遭妖邪侵体，法师自冷宫中抓到一只成精的狐狸，莫非是那狐妖的余党未清，卷土重来？”
谢慎思不过随口一哄，哪是窥察到了什么案情真相？但看徐总管深以为然的模样，微微一哂道：“公公请当年那法师来起个坛，不就知道了。”
徐总管讪笑道：“咱家一个小小内侍，脸皮不值一钱价，怎请得动那等高人？听闻谢公子福泽深厚，尊师乃是威名赫赫的无霜道人，咱家斗胆，还望公子能指点一二，给咱这愚笨之人点拨一条明路。”
谢慎思不受他奉承阿谀，熠熠目光盯着徐总管说变就变的阴阳脸色，揶揄道：“这会儿既要求我，方才何必辛苦隐瞒？谢某人一介武夫，没有断案辨冤之能，公公还是趁早呈报上去，交由大理寺查明罢。”
他寥寥数语无一处欺辱字眼，却句句夹枪带棒，尖酸刻薄，臊得徐总管抬不起头，双膝一跪，哀声道：“咱家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宫规秩序当儿戏，实是下个月德妃娘娘生辰，宫里禁提白事、晦事，以免冲撞了娘娘。凝秀死的忒也不是时候，风声若传出去，咱家这差也不用继续当了，直接下去陪她黄泉同路，来世一并投个好胎。”
谢慎思久不进宫，不曾知晓天子身边何时多了一位德妃娘娘，听徐公公的语气，似乎得宠得很，偷偷瞧了太子一眼，太子直说道：“我父皇近两年新纳的嫔妃，好像是个劳什子总督的女儿，弹得一手好琵琶，年轻貌美，睚眦必报，比爱打人手板的郑夫子还小气，我很少同她说话。”
这般大逆不道之言也只有太子说得，徐总管不敢应是，跪前几步，担惊受怕道：“这案子又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出在太子殿下宫里，咱家如今除了息事宁人，别无他法，呈报上去让大理寺的人大张旗鼓来查，是断然不行的。谢公子若也无计可施，那就心疼心疼小的们，忘了这事吧。”个中缘由，因涉及权势倾轧，天家角斗，他有意含糊，谢慎思便不好刨根问底，长叹一口气，无奈道：“隐患不除，后患无穷。殿下宫里藏着一个心狠手辣、穷凶极恶之徒，不尽快查出来，只怕夜里觉都睡不安稳了。公公快请起，我这有一谬计，不妨一试。”
徐总管见事态峰回路转，不禁心下大喜，连忙站起身欣然说道：“公子只管吩咐，咱家莫有不从。”
谢慎思四下环顾，除却捆在树上的芳芸、芳樵，徐公公身边还跟了十数余人，一一端详半晌，方问道：“在殿下身边伺候的宫人，有哪些认识凝秀，哪些只是打过照面？其中又有哪些人跟她不和？”
徐总管沉吟片刻，说：“凝秀算是新人，面孔颇生，同屋的芳芸、芳樵与她最熟，日夜相对，龃龉自然最多；原先在殿前伺候时，浓翠告过她偷钗儿，她反过来揭发浓翠偷吃殿下的糕饼；还有把她罚来松雪轩的女官贺宝珠和品级甚低的一众内侍，都与她曾有嫌隙。”浓翠正是透露太子闲事给谢慎思逗趣的宫婢，听总管翻起旧账，唯恐嫌疑缠身，慌得跪在谢慎思脚边，语无伦次道：“公子……公子……不是奴婢，奴婢没有……奴婢昨天在殿外守夜……守了整整一夜……不是奴婢……奴婢没有……”
太子哼道：“一夜未眠，岂不正好有作案的时机？”谢慎思亦赞同道：“不错，凝秀若抱着头进门，她的头颅在门外便被斩下来了，屋内的芳芸和芳樵反倒清白。昨个儿当值守夜的，趁殿下入睡，同伴疲乏，偷溜出去一会儿也未可知。”
徐总管探问道：“那将浓翠也抓起来？”
谢慎思却道：“公公不急，凝秀的性子太易惹是生非，这东宫上下伺候的人有几个与她相安无事的？细论起来，个个都有嫌疑。”徐总管一时犯了难，摸不着头绪：“个个都有嫌疑，难不成个个都捆起来？”
太子傻憨憨地大掌一挥，说：“全部捆起来便是，留给慎哥儿一个一个慢慢审。”
谢慎思被太子慷慨激昂的模样逗得一乐，轻笑道：“不必这般麻烦，我师父传授过我一个独门秘方，用几味特殊药草熬水，以银盆装盛，沾过人血的手泡进去顷刻就会变黑，沾了牲畜的血则变红，什么血都没沾，便什么颜色都不会留下。”
徐总管崇敬道：“妙，妙哉！无霜道人果真本领通天！咱家这就去备银盆，那药材……”谢慎思说：“我自会出宫一趟，前往郊外亲手采摘。届时徐公公命所有人都来洗一道手，究竟是谁犯的案，不就一目了然了嘛。”徐总管连声应是，不知想起什么，忽问道：“真不需要捆？如果有人做贼心虚，不肯洗或者直接藏起来不出现呢？”
太子撇撇嘴，颇嫌弃的说：“那这人就是凶手呗，还查个什么劲？徐公公，你当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少顷计策敲定，淅淅沥沥的春雨稍停，谢慎思着徐总管找两个胆大嘴严的侍卫，将凝秀的尸身略作收拾，寻一块阴凉干燥的地方入殓停放，以免虫豸滋生，咬坏这没皮的女尸。太子亦传下口谕，暂封松雪轩，派遣侍卫日夜看守。
二人回得寝殿，其时已近中午，太子见谢慎思又更了一道衣，绫罗锦袍换了麻布短打，束发的玉冠也卸了下来，墨发似瀑，仅用一条布带松垮系着，搭在肩上。衬得他一如诗中所云，颇具“天然去雕饰”之美。太子一手支颐，痴痴打量着他，咕哝道：“慎哥儿一点也不像山野间的采药人。”
谢慎思哂笑道：“谁说我要扮采药人去采药？那药草方子是我诓骗徐总管的，世间真有这种奇药，还需要大理寺作甚？”太子蹙眉道：“你不准备查案了吗？假的药草怎么令凶手露陷？”
谢慎思瞧着太子，只觉他发痴的懵懂神情颇为可爱，随手捏了一把太子颊边，低声解释道：“你宫里没有一个是杀人凶手。且不说些微龃龉，不值得她们狠心杀人，便是生了一副蛇蝎心肠，要置凝秀于死地，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婢能做到一刀斩首吗？凝秀脖颈间的断口平滑，一身皮也剥得干干净净，丝毫不残留，犯案之人不是力大无穷就是兵刀锋利，技巧娴熟。像浓翠这般只会端茶倒水的婢女，恐怕杀只鸡都拔不干净毛。”
太子脸色微红，兀自拿脸颊蹭他手心，像猫儿似的，喃喃说道：“你这使得是缓兵之计，想拖住徐公公毁尸灭迹，胡乱定案，背地里再告诉你爹或者我父皇吗？”
谢慎思只狡黠一笑，说：“不，我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空城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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