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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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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家宴开始之前的一个时辰,洛珍坐在梳妆台前左顾右盼,慎重而缓慢地观察自己的发髻、佩饰、面妆,甚至衣裙上的每一条褶皱。
大靖礼节冗杂,雍宁帝对于宫廷礼仪规矩极为重视。想要在重阳家宴上力拔头筹又不能有丝毫僭越之处,每位嫔妃都必须打起千万分的精神,才能力保自己每一个角度每一个微笑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柳绿的折枝梅花圆领对襟褙子,浅碧的梅花图案时隐时现,若有若无。月白的月华襦裙同样精心绣着一枝嶙峋虬结的照水梅,勾人心弦。雪青素缎的凤嘴鞋简单描了几笔,是应节的金菊。
花了两个时辰才盘弄好的随月髻和面上几乎毫无痕迹的脂粉修饰,都只是这场盛会里轻描淡写的铺垫,一切都准备妥帖之后,洛珍才郑重地戴上了翡翠葡萄坠子。
洛珍这才高兴了,对着铜镜里那个优雅温柔的素装丽人满足地微微叹息。
洛珍微微抬起脖颈,无限陶醉地欣赏着翡翠坠子在摇曳间流转清华,美不胜收。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这对翡翠葡萄坠子必定会为她今晚的重阳家宴添写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洛珍精神抖擞地站起身来,后宫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而她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今晚的家宴,她势在必得。
洛珍沉着地笑。
登华宫采女洛氏在重阳家宴上僭越失仪,被雍宁帝以“大不敬”的名义杖责三十,贬为从九品家人子,迁往永巷反省。
湄妃抬着手腕,任红荣轻轻一支一支取下戴在指尖的纯金镂空织花锻雕护甲,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她稍稍有了年纪,顶着满头珠翠挺直腰板坐一个晚上早已腰酸乏力,在宫人的服侍下换了衣裳,歪在贵妃榻上,让红荣替她捶腿。
碧艳进来时,其他小宫人有眼色地退下了,只留下湄妃与她最贴心的两个大宫女。
碧艳从袖中摸出一对冰清玉莹的翡翠坠子,赫然是洛珍最后一次参加重阳家宴时佩戴过的那对。
湄妃伸手接过,笑道:“大晚上的还让你跑这么一趟,真真辛苦了。永巷那边如何?”
“娘娘放心,等慈懿皇太后的冥寿一过,娘娘就能安心了。”碧艳低下头轻声回答,语带双关。
湄妃捻着翡翠坠子掂了掂,意态阑珊地一笑。
“你们办事,本宫自然安心……谁让这宫里,妄想攀高枝的蠢人这么多呢?”
湄妃比洛珍在宫里待的时间久得多,经验也丰富得难以想象。
————想讨好奉承心思深沉的帝王千难万难,得罪帝王却轻而易举。
洛珍的心思单纯如白纸,浅薄得让湄妃只想发笑。
但湄妃没有嘲笑,没有动动手腕,把这个毫无后宫常识的小宫女随意丢在哪个旮旯里任其自生自灭,而是把洛珍提拔起来,精心调教,一手捧着送到了雍宁帝面前。
洛珍不是做梦也想着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吗,湄妃心情好,就给她这么一个机会。
但,被眼前的小恩小惠迷了眼的洛珍万万没想到,她可不是能够一步登天、青云直上的凤凰,她不配!
湄妃亦不允许,自己的登华宫有这样的奇迹发生。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洛珍只是一只被精心描绘的风筝,牢牢系在湄妃的手中。
放风筝的人心情愉快时,她便随着风在无垠的天际飘飘荡荡,仿佛那轮磅礴红日近在咫尺。
当她得寸进尺,生出不该有的欲望时,只需轻轻一扯,洛珍就无依无靠地跌落下来,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