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Alcohol》微生暖

1、Chapter 1

　　中原中也走在回住处的路上。忙到深夜，晚饭不过匆匆啃了几口半冷的汉堡，前方小巷中飘出清甜的香气，立即勾起了他的食欲。他拐进小巷，找到那家仍在营业的小店。

　　店铺不大，最多只能容纳七、八人，目前并无其他顾客。一名满头银发的阿婆在餐台后忙碌，锅内熬煮浓汤的香气随着热气腾腾的水雾弥漫而出，令暖黄色灯光的内室更显温暖。中原中也在最门口的位置坐下，阿婆笑容和善，欢迎这位新来的客人，问他想吃些什么。
　　“能填饱肚子就行，随便什么定食来一份吧。”中原中也想了想，又问：“有酒吗？”

　　正为中原中也盛出松软白米饭的阿婆闻言，抬头看了看桌前的少年，应该只有十三、四岁，比自己的小孙女大不了多少。
　　“自家酿的米酒，可以吗？”
　　“好吧，凑合。”
　　中原中也本来不抱多少期望，阿婆不多问给了他酒，倒是心宽。

　　中原中也很快吃完离开。回到住处，温暖的小店、温暖的饭食和米酒的后劲，仍在他身上残留着余温。
　　从那以后，中原中也时不时地去阿婆的小店吃宵夜。红叶大姐把他踢出总部，从最底层干起，只帮他租了简陋的单居室。从据点下班回住处顺路经过小店，倒也便利。阿婆的厨艺不能说顶级，但无论什么料理都能做得像模像样，对他这个显而易见有问题的客人也从不多问，小店的气氛总能让积累了过多压力、随时等着爆炸的中原中也得到片刻舒缓和放松。

　　前几次去都在深夜，忙完第一件差事在新据点站稳脚跟，中原中也有了吃晚饭的空闲。晚饭时间客人比深夜里多，小小的店铺几乎总是满座，阿婆一个人忙不过来，就由她的小孙女打下手，招呼客人。
　　女孩十一、二岁模样，叫做小草，正像根才长出嫩芽的小草一样娇小，要用一只大木箱垫脚，才能从餐台后冒出人来。有时客人坐的分散，她就要把垫脚的木箱从这边抱到那边，再重新站上去给客人摆放碗筷。稚嫩，却也是根生命力顽强的小草，每次踏上木箱从餐台后站出来，总是旗开得胜一样露出大大的笑脸。

　　小草蓬勃与旺盛的活力一度让中原中也烦躁不快。她像一本写满天真和幸福的童话故事，令人产生捅破背后黑暗的冲动。但与那群盲目追随疯狂的首领、令人作呕的同僚相比，仅仅少许的烦躁，中原中也能够忍耐。

　　这一天忙完已过11点，乱七八槽的工作和组织内部愈发混乱的局势令中原中也烦不胜烦，他没胃口吃饭，只想喝酒。
　　阿婆照例不问，给了中原中也一壶米酒。他喝到一半，面前多出一碗杂煮。小草在餐台后面，正手撑桌面，努力将杂煮推到他近前。

　　“吃吧，我请客。”
　　甜甜的笑容充满好意，中原中也暗自皱眉。此时店里只有他一个客人，没地方打发小草，他想把小草按进餐台下面。
　　“不用了。”

　　“你不吃东西，很容易喝醉啊。”
　　“你一个小鬼，知道什么。”
　　“我没喝醉过所以不知道，但奶奶是这么说的。”

　　被大不了她几岁的中原中也粗鲁地叫做“小鬼”，小草也不生气。中原中也理所当然地将“没喝醉过”理解为没喝过所以没醉过，歪脑筋一转，扯开嘴角，拿起酒壶对小草晃了晃。
　　“想不想喝，我请客。”
　　“真的？”小草眼睛一亮，随即不好意思地挠头，“让客人请我，奶奶要骂我的，今天不收你钱。”

　　中原中也思考着，为了不被阿婆发现他诱拐小草喝酒，是不是就用自己的杯子让小草尝尝。这一时的犹豫，小草已跳下木箱，跑进厨房。她恳求阿婆，说她也想喝米酒的对话模糊地传出来，中原中也不由抚额。这根草是蠢出了境界，才天真烂漫的吗？

　　然后阿婆答应了。征得了中原中也的同意后，阿婆给了小草一壶米酒和一只酒杯，允许她和中原中也一起喝。
　　再三交待小草不准对客人胡闹，阿婆回去厨房继续忙碌。小草跳上木箱，熟练地自斟自饮，眯着眼睛啜饮一杯下肚。

　　中原中也恍惚觉得自己被利用了。
　　“原来你会喝酒。”
　　“嗯，从小我就跟着奶奶酿酒，我们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等到20岁才能喝酒，岂不是太亏啦。”

　　中原中也深有同感。小草麻利地帮他把酒杯斟满，他懒得再计较小草是否拿陪他喝酒做幌子，端起酒杯跟小草的相碰。
　　“来，干杯。”

　　喝完酒离开时，中原中也还不算太醉，回到住处酒劲上来，他一觉睡到天亮。睡醒后发了会儿呆，才慢慢捡起昨天夜里的记忆。他回忆起临走时阿婆担忧的目光，以及昏昏欲睡的小草。
　　大言不惭“没喝醉过”，果然是个小孩子。

　　中原中也再去时，阿婆和小草都浑然忘记了一般。和小草喝酒对他不过是场零星插曲，于是他也很快丢到脑后。
　　然而，中原中也眼中的微不足道，在另一个人看来，或许是必须掐灭的光芒。

　　中原中也一进门，正撞上尾崎红叶的言笑晏晏。
　　“我家不懂事的小家伙，给您添麻烦了。”
　　“您言重了。每个人都有故事，我听过很多故事，后来不再听故事，只希望能让人们吃顿饱饭，去继续自己的故事。”
　　阿婆在餐台后握着寿司，小草在旁边，给米饭拌上调制好的寿司醋。尾崎红叶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上，平时狭小拥挤的店铺，因她的入座突然间仿佛宽敞了数倍，延伸出扭曲的压抑。

　　“大姐，你找我？”
　　中原中也对尾崎红叶的杀气习以为常，熟门熟路地坐下，问小草要三明治和米酒。
　　“你喝这个？”
　　“我想喝红酒，大姐你倒是把我丢一个有的喝的地方啊。这附近肯卖酒给我的只有这里。是你交待我老实呆着，不准挑事的啊。”
　　说起尾崎红叶扔给他的破差事，中原中也有一肚子牢骚要发。尾崎红叶一手挽着衣袖，掩口微笑，一手拍了拍中原中也头顶的帽子，让他拿了三明治打包带走。

　　“我的酒。”
　　中原中也手一伸，尾崎红叶果然拿出了特意带给他的红酒。
　　“切，就一瓶。”
　　“所以悠着点喝。”
　　“米酒留给你了，大姐。”
　　红酒到手，中原中也乖乖走人。尾崎红叶留下来会干什么，不属于他有发言权的范围。

　　中原中也回到住所，叼着小草做的三明治打开红酒，一时手生，竟像向陶土的酒杯中倾倒米酒似的，在水晶的高脚杯中注满了红酒。抿上一口，连味道都显得生涩了。不知不觉，他在这边度过了大半年，三五天去一次阿婆的小店，喝过五六十壶米酒了。

　　尾崎红叶半夜把中原中也从床上拎起来，嘱咐几句就匆匆回总部了。首领到了强弩之末，黑手党的动荡避无可避。
　　按照尾崎红叶的指令安排部署，一连忙碌数日，结束工作的夜间，中原中也走回住处。接近经常拐弯的小巷时，他放慢了步伐。搬走或者……总之现在应该是人去楼空了。他不会因为这件事对红叶大姐产生不满，只是对原本可以安稳度过平凡日常的阿婆和小草，感到有些抱歉。

　　经过巷口，小巷中飘出清甜的香气，还有一丝新鲜酿好的米酒味道。中原中也惊喜地走出几步，又犹豫了几步。红叶大姐放过她们一次，或许他应该让两条线经过交点后渐行渐远，对他，对阿婆、小草都好。
　　内心挣扎间，中原中也还是走到了小店的门口。暖黄色的灯光穿透木门的窗格落在他身上，他听到小草一如既往欢快地向阿婆撒娇。
　　这就够了，中原中也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木门滑开的声音，然后是小草的惊讶与欢喜。
　　“是你呀，嗯，那个……帽子君？”
　　“我叫中原中也！”这根天真烂漫的乡下野草，还是一样令人暴躁。
　　小草吐了吐舌头，并不点出中原中也从没说过自己名字的事实，走到门外侧身邀请：“中原君，欢迎光临敝店。奶奶做了杂煮，我请你喝酒，来吗？”

作者有话说

　　来，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