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经年》丹青不徐

3、第一章 （2）

　　顾安川看到童话的时候童话简直太可怜了，穿着一件粉色的毛衣，哆哆嗦嗦的坐在他家围墙外面的花圃边上。
　　路灯下可以看到童话的鼻头红红的，脸很小，下巴尖尖的，眼睛像小鹿一样亮晶晶、湿漉漉地盯着自己看。

　　后来只要看着童话盯着自己看就毫无办法，只能束手就擒。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顾安川童话松了口气。
　　“顾叔叔，你怎么在这里啊？”顾安川把自己的黑外套脱下来把童话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还是觉得有趣，不管怎么说，童话才是应该被问这个问题的吧。
　　童话突然变得温暖起来，舒服得长舒了一口气。把头又往衣服里缩。
　　顾安川的衣服非常大，带着一点洗衣粉的香气，像个大被套一样包裹着童话。
　　“我从学校回家。”顾安川也没有催童话回家，就着在童话旁边坐了下来。
　　这么迟啊，要往常她都该睡了。

　　童远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渐渐消失了。

　　“顾叔叔今天没有骑车？”
　　顾安川搓了搓鼻子，低着头笑了，“今天睡迟了。”
　　原来顾叔叔也会睡迟啊，有一种距离突然被拉近的感觉。
　　转头刚好看到顾安川脖子上那一块“琴吻”。

　　顾安川的小提琴拉得很好，指甲总是修得干干净净。童话很小的时候顾安川就常常登台演奏，有一次童话自己在家里看电视，看到顾安川在电视里拉小提琴。就噔噔噔地跑到楼上把童远叫下来。
　　童远“啧”一声，在沙发上坐下来，翘了脚看，“这家伙不是老这样。”
　　童话认认真真的看完了，总觉得很不对劲，电视里的顾叔叔让人觉得很遥远。
　　顾安川本是不太乐衷也无所谓参赛，但还是因为各种原因大大小小的参加了不少，初二暑假甚至办过一场独奏会。童远还拉着童话去看，因为年龄太小童话倒是没印象了。
　　后面顾安川大了点明确表态了，顾老爷子也说别去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就不太再在公共场合拉琴了。

　　童话把双手并在一起看了一下，她的手因为长期拉大提琴稍微有点不一样长。
　　“顾叔叔”，她抬头很快地看了一眼顾安川，顾安川也转头看她，五官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深邃了，像用刀刻的。
　　“我爸爸妈妈要离婚了。”童话像在告诉顾安川什么秘密，呢喃细语。

　　她的手指很漂亮，指甲盖粉粉的，像小贝壳。童话翻来覆去的看自己的手，没等顾安川开口就自己接下去：“其实我也不是很难过。”
　　其实她也不是很难过，她早就很少跟父母住在一起了，跟童振宁和朱颜的感情远没有别的父母跟子女的深。

　　朱颜和童振宁都不擅也不喜打理家里的事，她出生后很快被塞在爷爷家，那时候奶奶也在，在童远的逗弄下她也一年年长大了。
　　爷爷不是没有跟童振宁谈过，孩子在这里被照顾的再好，没有父母都是不行的。
　　童话能感觉父母间没有什么感情了，但还是尊重对方的，她以为这段婚姻至少能维持下去。
　　她的要求一直都很低的。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他们说朱颜的名字不好。

　　童话垂着头，整个头都快塞到他外套的领口里，看不清楚表情，顾安川很快看到童话裤子上啪嗒啪嗒滴了几滴水。
　　林昭苏说过童话简直是“铁石心肠”，二年级的时候老师被调走了，全班同学都号啕大哭，林昭苏一边抽着鼻子一边转头看童话，童话伏在桌子上，分明没有一点泪意。
　　童话是不哭的，反正哭也没有用，可是现在在顾安川旁边她却一哭就停不下来了。

　　顾安川蹲到童话面前，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他本来不是话多的人，现在真的有点懊恼，他对小孩子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她说：没事，没关系。才真的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童话很小就住在自己家附近了，甚至基本没有被接回家里。一直是很乖巧的女孩，或者说对于她的年纪有点过分乖巧了，有点迫不得已的早熟。因为童远和自己的关系，附近的小孩他对童话可以说最熟悉了，童话家里的情况他多多少少也算了解。清瘦的、安静的女孩，好像听童远说，成绩也很好？

　　童话自己哭了一会儿，有点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看到顾安川手指都冻白了，微微卷曲着放在膝盖上。
　　把手从衣服里伸出来，胡乱的用袖子抹了一下脸站了起来。
　　“顾叔叔我要回家了。”童话要把衣服拿下来，风吹到被眼泪沾湿的毛衣袖子上，直直往骨缝里钻。
　　“衣服你穿着。”顾安川把书包一背，看到童话眼角红红的，眼睛都有点肿了，“我陪你回去。”
　　看童话还是要把衣服脱给自己，有点无奈地笑了：“我要是穿着会有负罪感的，走吧。”

　　现在灯光下有了两个影子，一高一低，童话看着影子把怀里的书抱得又紧了一点。
　　顾安川的影子又长又细，倒是自己因为穿了他的衣服变得圆滚滚的，像一颗皮球。童话抽了一下鼻子忍不住抿着嘴笑了。

　　童远就站在门口，其实他也知道以童话的性格跑不远，但还是担心。
　　看到两个人走过来奇怪地挑了一下眉，又看了看童话的脸，好像松了口气，揽过她的肩膀，要把童话带到屋子里。
　　“多谢了。”童远整天发科打趣，鲜少说出这样真心实意的感谢，如果非要说，自己比童话的父母还要担心。

　　顾安川没有出声，童话侧过头去看，今夜天空希朗，星星闪烁着，顾安川只穿着一件衬衫，往家的方向走过去。
　　听到童远说话头也没回，只是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