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经年》丹青不徐

2、第一章 （1）

　　这一年冬天很冷，童远总是早出晚归，不然就是回家了关在自己房间里，好像有做不完的习题。
　　童话怕冷，又闲得慌，每每只好把自己包的像小熊一样去找林昭苏玩。

　　林昭苏跟童话同龄，童话小时候在院里住着不太跟其他小孩聚在一起，其实大家都住的近，一群人算是玩大的，童话却整天闷在家里练琴，林昭苏从小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一年级的时候偷偷把爷的军功章和纪念章拿出来别在身上，还挨个去邻居家要，甚至玩过她爸的哨子，大中午在家门口吹了，当时场面的壮观程度让大家津津乐道了好一阵，还被长辈们得着开了好几年的玩笑，刚开始还觉得有童话这种小孩简直无法理解。
　　她们俩能玩到一块也算是奇观了。
　　后来上了小学，林昭苏收敛了一点，又跟老师软磨硬泡的跟童话成了同桌，老师也觉得让童话压压她的性子不错。
　　她们这缘分也就一直延续下去了。

　　天黑的越来越早了，从昭苏家里出来的时候路灯都亮了，“期末考要到了。”林昭苏搓了搓手，把童话的围巾往她脖子上又绕了一圈：“你是无所谓，反正你也总是前三名，唉，我妈又要骂我了。”
　　童话没应声，她确实不太紧张，反正她也是前三名。
　　林昭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考试你可要帮我欸。”看到她妈走过来急忙缩了一下脖子。
　　“童童回家路上小心点！”昭苏的妈妈走到门口看了一下天色，“这天气也太冷了，明天再来哦。”
　　看林昭苏赖在门口也没打算回去，升了两个调：“林昭苏去把作业给写完了！”

　　童话一直是讨家长喜欢的典范，性格好，成绩又拔尖。邻里街坊也都清楚她家里怎么回事，对童话更是疼爱。
　　但到底不是一家人，别人的家事也不好插嘴。
　　林昭苏嘟嘟囔囔的往楼上走，还不忘回头喊：“童话！我给你的书记得看啊！”
　　林妈妈转头瞪了她一眼，没等她开口，林昭苏已经一溜烟的跑了，林妈妈真是没法子，摇了一下头，却是笑了。

　　童话双手拉着书包带，规规矩矩地站着：“阿姨再见！”
　　“哎，童童再见。”林妈妈搓了一下手，进到屋子里去了。
　　转身磨磨蹭蹭的往家里走，肚子饱饱的，林妈妈做饭手艺很好，打林昭苏生出来就把工作辞了专门照顾家人，还专门去培训过厨艺，林昭苏个头一直要比童话高，嘴也挑。
　　用手揉了揉肚子，橙黄色路灯下她的影子一会儿长一会儿短。
　　她看着影子自己比划起来：“嚯！接招！”

　　回到爷爷家的时候爸爸妈妈居然都在，童振宁看到童话进门点了一下头，“童童，怎么这么迟？”
　　童话把嘴角的笑压了一下，快步走了过去，粉色的书包在背上一跳一跳的。
　　童话已经有一阵没看到爸爸妈妈了，上次看见朱颜好像是国庆，朱颜把她接回家里住了几天，爸爸还要更忙，跟童振宁见面好像是更早之前了。
　　“去昭苏家吃饭了。”童话走近了才看到爷爷嘴紧紧抿成一条线，眼里隐隐有怒气。

　　朱颜拉着童话的手，帮她捋了捋头发，指如削葱根，眉眼温柔，“童童，先到房间去，乖。”
　　林昭苏总是说朱颜真的太好了，一点都不管童话，自己的妈妈又唠叨又烦人，可是童话看到朱颜却很羡慕林昭苏的妈妈，热闹温暖，能够真真切切感觉自己被深爱着。

　　童话从书包里把林昭苏给她的皮皮鲁拿出来。
　　林昭苏有一书柜的课外书，上课总是把书藏在抽屉里偷偷看，瞄一眼老师再低下头，有时候连老师走下来都没发现，要让童年用手肘猛戳她才迷迷糊糊把头抬起来。
　　跟童话不太一样，就算没在看书，她的注意力也很难集中。
　　也不奇怪她的成绩总是上上下下。

　　“童童才十岁！你就要让她没有爸爸妈妈？”
　　童话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激灵，心跳的出奇的快，把拖鞋踢到一边穿着袜子小跑到房间门口。
　　童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了，童话从门缝里偷偷看他们，用手指抠着皮皮鲁的封面，把书皮都扣掉了一小块，她赶紧把书放在地板上。

　　“爸，我和朱颜已经决定了。”童话的视力很好，两眼都有1.5，不像后桌每次体检到视力总是很苦恼，把眼镜脱下来正着往下数都看不到几行。
　　现在童话能清楚看到童振宁眉头紧锁着，“童童在爸这里也被照顾的很好。离童童的学校也比较近，我和朱颜讨论过，让童话初中考附中，以童童的成绩也没问题。”
　　附中离这里近，步行不出十五分钟也会到了。附近的小孩基本也是这样一路上来的，后来考得好的去一中，也有的不想被父母管了，跑到远点的学校寄宿去了。从军也占了一部分。至于成绩不好的，出国的出国，职专的也有，各寻出路去了。

　　童话从来没看到童远这么生气，童远好像是不会生气的，爷爷有时候也会严厉地训斥他两句，他每次都笑嘻嘻的打岔，永远不紧不慢、与世无争的样子，可是现在他直挺挺地站着，童话总感觉他的身体有点向前倾斜。
　　这时候童话却感觉好像这些事情不太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她打了个寒战，好像在看一出闹剧。

　　“哥！”童远叫了童振宁一声，忽然看到童话抱着肩膀蹲在房间里看他们，戛然而止。他想到在哪里看到双手抱肩是想尽力收缩身体，潜在含义是想要回归母体。童话好像老是喜欢缩成一小团，看电视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好像这样更安全。

　　童话猛的站了起来，眼前都有点发黑，赶紧用手扶了一下门框，“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书没有还给昭苏。”把地上的书就急匆匆往外门走。
　　“很快就回来。”
　　走的急了，门也没有关。
　　还能听到童远在里面叫了自己一声。
　　与其是说父母要分开，要离开自己令自己难过，不如说因为自己要让他们争执困扰更让她难堪。

　　童话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外套都没披就跑出来了，童话有点沮丧，她没有钱，书不是要还给昭苏的，其实她也不过跑了几幢房子远，坐在围墙旁边。
　　她看见有只黑白相间的小猫从花圃里探了一下头，猫妈妈走回来把它叼回去了。
　　真的太冷了，童话冷的牙齿直打颤，她简直有点后悔这样草率的跑出来了。

　　童远好像在叫她，童话又把身体往角落里缩了一下。
　　脚步离她越来越近。
　　还是被童远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