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仗剑天涯》万里云疏

38、江湖至理

　　“徐老三，你这麻劲散可恁地不顶用，不是说几息间便可药倒他们吗？怎么这都过了半刻钟才见效。”

　　徐姓老者听他说完，冷笑了一声，“廖老二，话可不能这么说，麻劲散入口才会在几息间药倒人，这几人实在是谨慎的很，我那茶水他们一口未喝，连点水沫子也没沾上，若不是麻劲散染在皮肤上也有药力，我将它涂在了碗上，他们又岂能中招？”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设计下药毒害我等？”文生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却始终没有力气站起来。见到这三个明显不怀好意之人，立刻紧张得直哆嗦，“你们若要钱物，小生还有些许银两，只管拿去就是，切不要害区区性命！”

　　那三人却并不理他，也没有走近，只是不远不近的站着，似在打量青年与文生。

　　“真是奇怪，这地上两人到底哪一个才是雌雄双盗中的韩瞿？”劲装剑客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青年汉子，又看了看趴在辕上的文生，一时间竟拿不定主意对谁下手。

　　“没想到山道上会出现这两拨人，竟然都像是我们要寻找的目标，这样的巧合未免也太巧合了。”虬髯大汉外形高莽，却是个心思细腻之人，总觉得面前这两拨人的来路都有些怪异。

　　“或许仅仅就是巧合，我等设伏多日，只等着那雌雄双盗韩瞿、蔡雪娥掳着百里琪英路过此地，却等来了这两拨相仿的一男两女，韩瞿必然不可能事先知晓我们的计划，可见事情就真的是巧合。”那茶翁扒出背在身后的金环刀，“不管你二人哪一个是韩瞿，速速把嶦台秘宝的藏宝图交出来，且放尔等一条生路。”

　　倒在地上的青年汉子听见了“嶦台”二字，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睛，倏忽之间又一脸惶恐地大喊大叫，“各位大爷，小的只是个投奔远亲的农人，姓宋名辉，世居北固，并不知道什么韩瞿，更不晓得什么藏宝图啊，各位大爷莫要认错了人呐……”

　　廖姓大汉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对身旁的劲装剑客说道，“胡老大，我看这小子是韩瞿的可能性最大。”

　　胡姓剑客问道：“何以见得？”

　　“韩瞿出生低贱，要装扮成一个儒雅文士并不容易，但是装作一个普通农人却不难，而那美妇，恐怕就是百里琪英，虽然看起来不像是被人劫掠，但说什么劫掠也只是百里家为了不暴露丑事和隐藏藏宝图之事找的一个说辞，实际上百里琪英早已与韩瞿暗通款曲，才偷了藏宝图与这韩瞿跑了。”

　　“我却不这样认为。”胡姓剑客摇了摇头，“我曾听闻百里家年轻一辈里，武功最好天资最高的就是这百里琪英，但这个天资卓绝的百里琪英并不受他父亲待见，反而被处处打压，还想废她一身修为。”

　　“只因百里洪认为女儿终究只是他与各个势力利益交换的筹码，他有十三个儿子，哪一个不能继承百里家的家业？又怎么可能让一个筹码凌驾于自己的继承人头上？所以百里琪英才偷了藏宝图反出百里家。”

　　“至于雌雄双盗，只是正逢其时，被百里琪英拿住，助她逃出家族而已，是才我看这三人说话、办事，皆是由这青年汉子做主，他若是韩瞿，必然不可能如此行事，反观那文生三人，其中的夫人始终未曾露出真容，虽然表面上像是这文生在出面做事，谁又知道不是受他人指使？”

　　“若是如此，那百里琪英……”其他二人看了看没有任何动静的车厢。“雌雄双盗虽然只是江湖末流，但他俩却是师兄妹，配合极为默契，合击之下，一般的江湖好手还未必是他们的对手，这百里琪英居然能轻松拿下他俩，怪不得老大不让我等近前。”

　　廖老二和徐老三相视一眼，摆开架势，围住了马车。

　　“百里小姐，百里家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在前面等着你三人，后面又有精骑追赶，我听闻你之前已经被百里家主重伤，想你三人此种情况，绝难逃出升天，不如将藏宝图交出来，我们兄弟还能想办法保你一命。”

　　马车里依旧是悄无声息，那三人又等了片刻，见对方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徐老三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胡老大，廖老二，待我等杀了他们三个，还怕搜不出宝图？他们已经中了我的麻劲散，是才只是微微麻痹，现在药力扩散，早已动弹不得，我等还怕他个甚！”

　　胡姓剑客犹豫了片刻，他这人一向敬小慎微，原本还有些担心这徐老三的麻劲散是否真有效用，但利欲熏心终究动摇了他的担忧。毕竟百里琪英再好的身手，如今也重伤在身，何需怕她！

　　“老二、老三。”胡姓剑客大喝一声，“且将他三个的人头取来！”

　　一片寒光飞过，那匍匐在地的青年汉子大叫了一声救命，就抱着头如鹌鹑一般摊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但他并不是这三人的攻击目标，也无人打算理他。

　　只见那徐老头抡起金环大刀就向着车辕上的文生砍去，刚才还麻倒在车辕上的文生突然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了偷袭。

　　“果然是你们三个！徐老头的麻劲散也果然无用。”廖老二冷哼一声也不管他。抡起一竿流星锤重重向马车砸去，刹那间木削纷飞，原本还算坚固的车厢顷刻间四散坍塌。车辕受损脱落，马匹受惊，甩下车辕飞奔而去

　　“找死！”那带着斗笠纱巾的妇人于破损的车厢中飞身而出，一剑刺向廖老二。廖老二再挥流星锤，他天生神力，又是一身强悍霸道的硬气功夫，竟生生将其震退数丈。

　　“什么百里家的天才？不过尔尔。”廖老二大笑一声，又要再攻。

　　“小心！”他身旁胡老大突然出手拉着廖老二急退数丈，只见一片飞针定在了廖老二原本的位置上，原来是那躲在一旁的小婢子暗中偷袭。

　　“小娘皮找死！”廖老二大怒，立刻甩动流星锤，一个飞锤砸去。但那小婢子甚是乖觉，见锤飞来，迅速地躲到了车下，又翻滚着往林子里躲去。

　　飞锤落空，更激怒了廖老二。那廖老二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一转眼就消失在林间。

　　胡老大没有管他，想来那婢子就是蔡雪娥，不过是个不上道的人物，廖老二对付她绰绰有余。

　　胡老大见藕色长裙的妇人又持剑来攻，连忙举剑迎敌。几招之后却心生疑惑，这百里琪英真的如传闻一般是百里家的武学奇才？

　　为何一番较量之下，却觉得她剑法平平，倒是躲闪的功夫很有一套，难道她已经被百里洪重伤到难以还手的地步吗？但……

　　胡老大突然惊觉事有不对，“你不是百里琪英！”

　　“不错。”一柄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胡老大身后，胡老大甚至没有来得及转身，那剑已经刺破了他的胸口，杀他的正是之前逃入林中的小婢子。

　　“老大！”正在跟韩瞿纠缠的徐老三眼见着自家老大突然身亡，竟想抽身逃走。韩瞿又岂能放他离开，蔡雪娥适时加入战局，二人配合天衣无缝，徐老三难以脱身，十招以后便被斩断了头颅。

　　二人收剑，立刻来到小婢子身前，担心道：“师姐伤势如何？”原来这三人竟是师兄妹，虽然韩瞿、蔡雪娥先行入门，但百里琪英却是他们师尊的亲传弟子，不似他俩因为资质驽钝只是记名而已，自然要称其为师姐。

　　这次师尊派他俩个来接应师姐离开百里家，若是师姐有个三长两短，他二人必难逃师尊怒火。

　　百里琪英咳了一声，“没有大碍。”之前她被百里洪所伤，三人才只好装扮成文生夫妇和婢子躲避追捕。但她的伤势其实也并没有太严重，师尊命他两个师弟师妹带来的伤药很不错，一路上在马车里修养，倒也好了四五成。

　　这次埋伏他们的三个人是陈国小有名气的强寇，倒也算不得什么人物，杀他们并未加重她的伤势。

　　何况她早有准备，刚才在茶棚里她就已经发现不对，那茶翁手劲不是寻常人等，只是不晓得对方来了几个人，才没有立马动手解决他们。

　　后来又遇上那青年汉子带着媳妇和妹妹，便打算拿这三人分散一下他们的注意力，若是可以，要能借助这三人顺便引开百里家的追兵就更好了。

　　然而没有等他们进入县城，那些人就忍不住动了手，倒可惜了这三个诱饵，如今却是不能留着了。

　　“师姐，这三人如何处置。”销毁了胡老大三个的尸首，韩瞿和蔡雪娥回到了百里琪英身边，看了看昏倒在地的青年汉子和破车中同样晕过去的美妇和丫头。

　　“他们没用了，杀了便是。”说着百里琪英提剑，走到青年汉子身边，一剑刺下。

　　血沿着剑身缓缓滴落，“你……”

　　“师姐！”韩瞿和蔡雪娥惊呼，却来不及阻止，他们从没有见过这么快的剑，甚至没有看到这把剑是如何出现的，那泛着寒光的剑身便已经刺穿了百里琪英的心口。

　　但他们也无需担心师尊的惩罚了，因为就在下一刻，他们也步上了百里琪英的后尘。

　　“这些人可真可恶，我们又没有偷袭他们，为什么连我们也要杀？”小丫头甩了甩袖里剑的血迹，第一次杀人并没有让她有太多感触，早已经历过生死的人，对他人的生死也就不那么看重了。

　　唯一让她有些不高兴的是，本来她还挺瞧得起这百里琪英，论手段，论心性，这百里琪英都是众人里头拔尖的，没想到这人居然要杀他们，简直可恶的很。

　　青年抽出插在百里琪英心口上的长剑，看着这位死不瞑目的英才笑了笑，“江湖本就如此，没有是与非只讲该不该，换作是我们是她，若是被人发现了身份，你是杀还是不杀？”

　　“唔……”

　　“她怕我们泄露他们的行踪，所以要杀我们，这本来没有什么不可以，但他们没有我们强，所以他们死了，而我们却活着，这就是他们错了，错在不够强，江湖终究是个只有强者才能说理的地方，强大就有道理，强者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对的，而弱小……弱小对于江湖而言本身就是错误，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江湖上，迟早都要被舍弃，这就是江湖之中唯一的道理，灵儿，你可明白？”

　　陆灵皱着眉头，半响才点了点头。

　　“鱼在涵渊不过是俎上肉糜，一跃龙门，便可从风从雨，所以江湖中人无一不祈求的就是强大与更强大，天材地宝，绝世武学的争夺都只是为了走上强者之路，为了能操纵命运而不是被命运操纵，所以才有那么多的人因此舍命相争，无论是徐老三这样的蝼蚁，还是百里琪英这样的天才，或者无名，或者我，陆灵，你做好准备进入这样的世界了吗？”那美妇擦干剑上的血迹，平静地看着陆灵，他此时的声音已经完全是男子的模样了，原来这美妇竟是易千城易容的。

　　陆灵一震，自从陆府出事以后，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外祖父一家被灭门，她自己被追捕，还有之前在璕都发生的种种事情。

　　她本以为习武只是要复仇，但她从来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会走到需要复仇的地步。

　　如若她是强者，那么她只会站在高处俯视众生，也许会成为其他人复仇的目标，但那又怎么样呢？弱肉强食，天地至理，本该如此。

　　陆灵不愧为天纵之子，只消片刻便思考清楚了前尘过往，她双眼坚定地看着易千城，“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愿从武道，矢志不移。”

　　这时易千城才点了点头，他们这次来亓县，一则是为了躲避京畿密卫的调查，耍了一出诈死之计，短时间易千城不宜出现在人前，不如消失一段时间。二则既然要避开秦太后的人，肯定不能留在北固，正好趁这个机会去找魏成渊留下的手稿。

　　说到底之所谓如此狼狈，还是因为实力不济，魏成渊的手稿说不定能帮助易千城一举步入宗师境，到时候也不惧那秦太后了。

　　而陆灵是否能够借此步入武道对他们而言也很重要，是成为昙花一现的流星，还是成为他二人的有力助益，易千城并不能够确定。

　　所以才借着今日的事让陆灵破妄，能破妄说明这姑娘是个可造之材，往后多费一些心力也是无妨。若不能破妄，承她一分手稿的情谊，让她能替陆家报仇然后安稳一生，他易千城也能做到。

　　如今看来，这陆灵生就如此天资，果然不是池中之物。这就是所谓的被上天眷顾之人，不仅根骨奇高，对于事情的领悟都比别人更通透，一点即明。

　　然而想到这个，易千城的表情突然有些古怪。他们三人本是易容一番，扮作一家人赶往嶦台山附近的亓县，准备寻找魏成渊的手稿。谁想到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居然卷入了百里琪英的是非里。

　　这百里琪英……他抬头看着无名，无名看着倒在地上的百里琪英，神色很是奇异。易千城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能一剑杀死百里琪英，你也算此生无憾了。”

　　他俩重生前，这百里琪英在江湖上也是个传奇一般的人物，可以说完全不比易千城差，曾有好事的人设下赌局，赌易千城和百里琪英谁先突破宗师境。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物，却提前死在了无名的手里。

　　无名懒懒地笑了笑，“早夭的天才与废物有什么区别？你倒是手脚干净些啊，那些黄蜂尾后针全部都要找出来处理掉，他三人的师傅毒娘子与青叶先生可不是好相与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