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仗剑天涯》万里云疏

14、西窗烛下剪灯花

　　无名二人定下计来，便让陈凌曦先回破庙，待明日依计行事。二人安排停当折返府中，又在灯下讨论今晚得到的消息。

　　“依陈凌曦所言，要想获得手卷，曾经盛放话本的黄杨木盒才是关键。”

　　无名和易千城暂时不会去寻找魏成渊的手稿，但他们不可能放弃这样重要的东西，迟早都会去找一找，所以掌握住黄杨木盒这个关键线索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毕竟，唯一能够解读九幽密藏的只有魏成渊的手稿，而九幽密藏里非常有可能记载了如何晋升先天的内容。对于任何一个习武之人而言，晋升先天都是他们的毕生追求。

　　虽说重生前无名和易千城都未曾破境宗师，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二人重生一次，不仅带着之前的记忆，还多了许多时间。倘若两世积攒都无法成就宗师，如此窝囊无能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现在就自裁算了。

　　重活一世，无名和易千城晋升宗师几乎是必然的事，那这份手稿对于两人的作用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自从传闻松崖老人破碎虚空以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宗师成功晋升先天。大宗师虽然已经算是脱离凡俗的存在，但他们的寿数也不过是两百载。

　　两百年后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所有的心血和努力皆是白费。很多人都羡慕大宗师超脱凡俗、寿数悠长，其实……成就了武道宗师反而更为煎熬。因为宗师之下，所有的路径早已清晰明了，而宗师晋升先天的道路却是白茫茫一片，难以揣摩。

　　“幸好那木盒并不在陆府，听说郡守府又派了许多人看守陆府，那地方恐怕连苍蝇都难飞进去了。”无名斜倚着桌子，拨了拨灯花，可笑那郡守，一番辛苦终究是竹篮打水。

　　“既然陆府的人都不知道那木盒有多重要，更何况连自己要找什么都没有捞清楚的陈大人了。”易千城讽刺地勾了勾嘴角，对这种恩将仇报，连自己的妻儿都不放过的歹毒小人，易千城向来看不过眼，换作他还是剑圣的时候，早就要那人身首异处了。

　　“也不晓得这样的男人到底怎么生得出陈凌曦这样的女儿，她真的是这个男人亲生的？”

　　易千城斜了无名一眼，“你对陈家娘子倒是青眼有加嘛，想着方的都要把她拐到麾下。”

　　无名笑嘻嘻地用手肘推了推易千城，“怎么？吃醋了？”

　　易千城白了他一眼，“吃醋又怎样？你对她这样上心，难道她比我好？”

　　“你这样说，倒是正该吃这个醋了。”无名依旧笑嘻嘻的，歪着脑袋蹭了蹭易千城，完全不顾对方一再的白眼。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倒是不信了，她是长得比我好看，还是武功比我高？”

　　“诶！这话就说对了，她就是比你武功高。”

　　“怎么可能？我从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

　　“哎呀哎呀！”无名抚掌哈哈大笑，能看到易千城吃瘪，他高兴！“你易千城自喻为天纵奇才，骄傲自负，目无下尘，须知道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胡说八道。”易千城还真不服气了，他十四才岁接触武道，本来早就过了习武的黄金年龄，却不到三十就成就了小宗师。一身剑艺更是精妙出众，被世人尊称为剑圣。

　　剑圣这个名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即便是武道宗师，也不一定能够成为剑圣。剑圣，是对武者剑术的最高褒奖。

　　不是他孤高自诩，但这世上还有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想当年……要不是因为这个祸害，易千城狠瞪了无名一眼，他也不至于在冲击宗师的关键时刻，心魔缠身以至陨落。

　　“你还别不信，你没听说过陈凌曦，可听说过陆凌没有？”无名才不管易千城的白眼，他是越来越开心了，心说让你欺负我武功没你高，今天就得压压你的气焰，人啊，真的别太嚣张，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哈！

　　“陆凌……”易千城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恍惚在哪里听说过。”

　　无名看他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只得耸了耸肩，“我就不该指望你，也是，你这人对江湖上的事情总是不感兴趣，否则当年就不会眼巴巴地跑来找我喝茶，要是你早知我是谁，恐怕老早就一剑把我砍了吧。”

　　“别岔开话题，快说陆凌是谁，我还真有点印象，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无名顿时气闷，一会不让他说，一会又让他说，真把自个当爷了。得，既然你上赶着找死，爷还管杀又管埋。“陆凌嘛，就是那个名满江湖的史上最年轻的小宗师，真正的天纵奇才，二十岁不到的小宗师啊，人家成就小宗师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北秦山上打野兔吧。”

　　“原来是她！”陆凌扬名江湖的时候，他确实还在北秦山上苦练诛仙剑。怪不得无名非要那姑娘欠下这份人情债，像这种天才中的天才，倘若不早夭，恐怕会成为江湖上第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大宗师。“陈凌曦就是陆凌？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陈凌曦就是陆凌，但我曾见过一次陆凌，虽然陈凌曦现在年纪尚幼，但我见到陆凌的时候，她也不过十八九岁而已，还是能看出几分形貌，我之所以对她的印象格外深刻，是由于……你们这些所谓的天才，是不是都有梗着脖子弯不过来的毛病？成天见的喜欢拿鼻孔瞅人，什么臭毛病！须知天才总是早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像这陆凌，消失的不明不白，武功比我高又有什么用？江湖上，终究是谁活到最后才能笑到最后，我虽然修炼了夺命十三剑这种短命剑法，可也活过了四十岁啊，怎么都比她强。”

　　“原来你非要她做婢子，是存心报复。”易千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依照这祸害一贯的小心眼，这么干倒也算是符合他的性格。

　　“说什么话呢！”无名不高兴了，“提出自请为婢的难道不是她自己？关我什么事！”

　　“还不是你故意激她的，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如此小心眼，算计一个小姑娘也不知羞。”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就算是我故意激她，还不都是为了帮你吗。”无名哼了一声，扯住易千城的一缕头发，百无聊奈的随意耍弄。

　　“你自己干的好事，又要往我身上推。”易千城一把拽回头发，有点想不清楚他到底是被什么东西给魔怔了，竟然跟这个祸害痴缠了一辈子还得再纠缠一辈子，想想真是不合算。

　　“哼！你这人，就是这么不知好歹。”无名白了易千城一眼，“懒得跟你置这种闲气，你先告诉我，你们易家真的跟易孤鸿没有关系？”

　　易千城不明白无名为何这么问，他摇了摇头，“虽然都姓易，但我们家族世居北固，家谱也非常清晰，可以追溯到一千年前的九国十二城时代，绝对跟易孤鸿的易家没有任何沾亲带故的地方。”

　　“所以事情才特别奇怪，易千城你仔细想想，那陆凌的成就之所以那么高，虽然跟她的资质有关，但也得益于魏成渊留下的手稿，而这手稿，正是因为陆家的先祖跟魏成渊的养女结亲，才能被陆凌得到。”无名皱着眉头，心里头很是不安，跟陆家这么一比较，看似没有任何不寻常的易家其实没有一处寻常的地方。

　　“你们北固易家，既然跟江湖势力没有瓜葛，那十六枚文半钱又是从何处而来？易家虽然是北固巨富，但跟那些真正的豪门世家相比，根本不值一顾，连那些豪门世家都拿不出十六枚文半钱，你们易家究竟是怎么得到这么多文半钱的？”

　　“更不用说你修炼的诛仙剑谱，那可是不比九幽密藏差的惊世绝学，这么厉害的剑法，江湖上却没有任何记载，你觉得这正常吗？这样的剑法绝不可能凭空而生，也不可能隐匿在一个寻常的商贾之家。”

　　易千城沉吟了片刻，“那十六枚文半钱，是大火以后从旧仓库的废墟里找到的，而那本诛仙剑谱，原本放在书库里，父亲出事前，曾把书库里的书拿出来晾晒，防止长虫，父亲出事以后，就没有人有空管这些杂事了，只是草草的用箱子收好，随便摆在了一个空房间里。”

　　“大火以后，反倒是这些书逃过一劫，后来我清点财物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本剑谱，一开始我并没有相信这本剑谱的真实性，只是为了发泄心中愤恨，照着剑谱上的招式比划了几下，却感觉书中剑法行云流水，自然天成，不像是胡乱编造的，这才练了下去。”

　　“你重生以后那些东西还在原来的地方吗？”

　　“还在，无论是文半钱，还是诛仙剑谱，都在原本的地方，我也向家中长辈打探过那些东西的来历，但他们一点都不清楚，那都是易家祖上积攒下来的，有些东西可能很贵重，有些则不知价值，但因为是祖上留下来的东西，也没有随意丢弃，就都堆放在了一起，多年下来，积攒了数个仓库，我也没有一一去找，很难说那些仓库里头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存在。”

　　“这次我们回去之后，你最好派人清点一下，说不定那场的大火的缘由就藏在这些旧物之中。”

　　提到那场大火……易千城心里沉了沉，他父亲的意外过世和那场大火之间必定有什么关联。然而他追查了很多年却一无所获，很难想象那背后的势力有多么庞大和恐怖……才能够把一切掩盖的如此完美。

　　“还有一点让我有些想不通。”无名又说道，“既然他们杀害你的父亲，又毁了易家的庄园，害死了你的母亲和妹妹，却为何没有动你？是他们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觉得你一个小孩根本不足为惧，还是他们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东西，觉得易家并不是他们要找的目标，对于你这个仅剩的独苗才毫不关心。”

　　“不好说。”易千城也想不明白，他想了几十年都没想明白。整件事的疑点太多，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你看陆凌，她所拥有的东西，多半就是她神秘失踪的原因，让她失踪的那些人，会不会跟易家的祸事的有关？毕竟，能够让一个小宗师束手无策的，只有那些武道宗师。至于他们这么做的理由也非常明确，一旦成为武道宗师，世上的金钱和权利都只是身外之物，根本不值一顾，宗师们在意的，追求的，只有一件事——武道先天破碎虚空。”

　　“诛仙剑谱虽然没有记载如何成就先天，却是直指先天的不世武学，易家既然拥有这样的东西，会不会还拥有与魏成渊手稿相当的其它物件？”

　　“看来……是要好好找一找了。”易千城暗暗心惊，那样的东西若是真的藏在易家，必定会引来天大的祸事，如果他父亲的意外和那场大火都是大宗师出的手，重生一次，他真的能够避过这场灾祸吗？

　　“对了，既然陈凌曦跟魏成渊手稿有关，你为什么要让她留在我们的身边？”

　　“陆凌的失踪，我觉得吧……其实跟她的行事风格有很大的关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太高调了，简直就是昭告天下自己身怀异宝，如此行事迟早都要出事。”

　　“但现在的陈凌曦，只是一个小公子的婢女，谁会猜到一个不起眼的婢女能有小宗师的境界？我看重的正是她的天资，你我若能安稳度过两年后的易家惨祸，晋升宗师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但成为宗师，也只是与那背后操纵的势力有一战的资格而已，而陈凌曦，她的天资和悟性，只要不早夭，迟早能晋升宗师，对你我而言，这将是一股重要的助力，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那股背后的势力究竟有多么庞大，任何能够帮助我们的人和物，都要尽可能的收归麾下。”

　　“你竟然已经想到了这么久远的事。”易千城握住无名的手。这个人总是这样，总会在不经意间让他感觉到那份独有的温柔，这大约……就是他深陷其中的原因吧。

　　“这就叫做未雨绸缪，我不帮你想着这些事，还能帮谁？”无名轻轻一笑，“今晚早些歇息，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说着就要往外走，刚走半步就被易千城拉住了。

　　“就睡在这里，床很大。”

　　“你也不嫌热得慌。”无名笑着俯身吹熄了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