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仗剑天涯》万里云疏

11、陆府疑云

　　一捧冷浸浸的溪水浇在陈凌曦的脸上，惊醒了甜梦中的女孩。这段时间从没睡过一天好觉的女孩惊觉地跳了起来，却见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带到了一处光秃秃的山坡上，面前还站着两个少年。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女孩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却没有找到那把藏了许久的匕首。

　　“你在找这个吗？陈小娘子。”无名把玩着一把匕首，锋利的银刃在黑夜中散发着冰冷的寒光。

　　陈凌曦并没有立刻否认，也没有费神检查自己的伪装，既然藏在怀里的匕首都在人家手里了，那自己女儿身的身份自然藏不住。

　　但她并没有慌张，对面也只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一个看起来比她大一点，另一个站的远些，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长相，但依着他的身量，也不过跟自己差不多的岁数。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陈凌曦故作委屈地垂下眼睑，“你们拿我的匕首做什么，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不是你们把我抓过来的。”她又装作害怕地抬了抬眼皮，瞅了一眼无名和易千城，仿佛真的很害怕似的瑟缩了一下，小心地退了一步。

　　无名和易千城自然看出这姑娘正在找机会逃跑，对于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女孩来说，她的表现已经算是很不错了，遇事不慌，应对也很机敏。

　　只可惜无名和易千城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对于两个饱经世故的中年男人而言，这点小伎俩根本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明人不说暗话，陈娘子，我们并不是郡守府的人，否则你也不可能还在这里。”无名把匕首插进了鞘里，抛给了陈凌曦。

　　“我们找你，只是有些事想打听打听。”无名看着陈凌曦握紧了匕首，似乎打算伺机而动，但他并不点破，这样一个小姑娘还远远威胁不到他。

　　“能为我们解惑，你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你很聪明，比大部分十二岁的小孩子都要来的聪明，但你终究只是一个孩子，就算你能够躲过一时的搜查，难道能在这城里躲一辈子？你也应该知道，如果继续呆在这座破庙里，终究难逃一死，饥饿和疾病很容易夺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的性命。”

　　“大小姐？养尊处优？”原本眼神有些冷然的的小姑娘突然愤怒了，“你真的以为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能够活到现在！”

　　“养尊处优……呵。”陈凌曦还真的想不出什么叫做养尊处优的生活，她虽然是城主府的大小姐，却跟个隐形人没有什么差别。

　　她生下没有多久，因为母亲身体羸弱无法照顾她，那个男人又外放在县里，她不得不跟着外祖父生活。

　　外祖父对她倒是很好，很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外孙女。但在陆家的其他人眼里，表小姐从来不是陆家的人。

　　寄人篱下的生活，哪里可能有多好过……时时刻刻都要谨言慎行，要懂得讨好亲戚，还要学会看人脸色。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其实在陆家的日子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外祖父是真心疼她，陆家对她这个表小姐也从不亏待，该有的都有，仆妇也真当她是个大小姐来伺候。

　　而他真正的家，呵，家……那真的是她的家吗？在那个家里，她的母亲生性懦弱又没有主见，未嫁前一切由外祖父安排，嫁人后全部都听丈夫的。

　　但外祖父疼爱这个女儿，什么都想要给她最好的。而她的丈夫……娶她只是为了陆家的钱。所谓的相敬如宾，也就是根本没有把这个陆家千金放在眼里。

　　她的母亲因为身体虚弱，生下她以后就再也没法生育，没有儿子更是让这个女人毫无地位。以前在县里还好，那个男人还要靠着陆家升官发财，不敢太给脸色看。

　　可等他坐上了郡守的位置，那府里，居然什么贱婢都敢踩在这个所谓的郡守夫人头上。

　　而这个女人竟然懦弱到，不敢把她在郡守府的遭遇告诉自己的父亲。陈凌曦对母亲的记忆，只有那双永远凄清忧愁的眉眼。

　　她其实比母亲幸运的多，能跟在外祖父身边备受宠爱的长大，还学到了很多有用的本事。不至于任人拿捏。至于她那个所谓的父亲，只是年末例行见上一面，每次见面对方都很客气，客气到不像一个父亲。

　　后来外祖父给那个男人捐了郡守的职位，那男人成了郡守，却没有马上接她回去，又过了一两年她才回到了郡守府。

　　一开始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以为父亲公务繁忙无暇照顾儿女，以为母亲爱清静不喜见人。

　　陈凌曦也不明白当时她怎么就那么的天真，但很快，她就发现事情不对劲。郡守府的仆役对她的母亲，郡守的正妻根本没有半点尊敬，对她这个大小姐也是敷衍了事。

　　陈凌曦在陆府还真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一时没忍住脾气喝骂了那些仆役，却引来几个姨娘阴阳怪气的嘲笑。

　　她陈凌曦难道不是郡守府的嫡长女吗？这些不三不四的贱人也敢欺辱她？她找到那个男人，满心以为自己的父亲会出面惩罚那些恶奴和贱婢。却没想到那个男人一脸不耐烦，还骂她多事。

　　陈凌曦愣了一小会，她其实很聪明，从小不生活在父母身边，让她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外祖父的教养，更是让她小小年纪就懂得了许多人情世故。

　　这个男人的态度让她看明白了一件事，她所谓的父亲，对她对她的母亲，根本毫无感情。

　　怒火中烧之下她说了一句话，不能说她当时这么做有多么不对，可如果她能够忍下这口气，先把事情告诉外祖父，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既然父亲不管，看来郡守府是住不下去了，那就让我和我娘回外祖父家住好了。”

　　就是这句话惹得男人暴怒，郡守的架子摆多了，哪里受得了一个小姑娘的挑衅。他大声的呵斥了她，但陈凌曦却听出了这个男人心底的色厉内荏。

　　这个男人似乎还想着继续从陆家拿便宜，不敢马上得罪陆家。果然，他很快就找来那几个姨娘训斥了一顿，又命人把那几个刁奴杖责六十大板逐出府。转身就安慰她，要她好好呆在家里，不要去劳烦外祖父。

　　陈凌曦开始还挺得意，以为自己镇住了那个男人。然而不久以后，她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暗暗监视，郡守府的仆役更是有意无意地阻止她离开郡守府。

　　这些下人敢于这么做，肯定是受人指使，在这郡守府里，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权利？当时她真的慌了，她的父亲，她的亲生父亲居然这么对她！

　　无法离开郡守府，她赶忙把这一切都告诉了母亲，然而这个懦弱的女人再一次让她失望。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她对于自己的女儿遭受的一切居然无动于衷，还叫她不要跟那个男人闹脾气。

　　从那天起，陈凌曦才明白了自己有一对怎样的父母，但他们毕竟是自己的亲身父母，既然母亲要她忍，她就忍吧。

　　陈凌曦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逆来顺受，深居简出。只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就让那个男人放松了警惕。他太不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了，以为她跟她的母亲一样懦弱无能。

　　不久以后，陈凌曦就发现没有人继续监视她的行踪，只是依旧不让她出府而已。这不是什么大事，大门不让走，她就找别的办法。

　　人活在世上，难道还真能因为为难而死？她开始观察并制定计划，她知道自己必须要离开郡守府，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外祖父能帮她。

　　她成功的让自己成为了郡守府的隐形人，再也没有人注意到郡守府的大小姐。她开始找机会，终于偷到了一个外放出府的丫鬟的衣服，这让她可以自由地在郡守府里乱转。大半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居然没有任何人察觉出她的身份。

　　陈凌曦在后院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狗洞，可笑一个大家闺秀居然要靠狗洞逃出自己的家，真是荒唐的很。

　　但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郡守府从来没有把她当作大小姐来看，她又何必在乎这点虚名。她趁人不备，一天天悄悄把狗洞挖开。

　　但她并没有因为计划顺利就高兴起来，实际上府里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了。就在她准备离开郡守府的前一天，突然察觉自己的母亲已经很久不曾露面，就连她这个做女儿的都无法见到她。

　　更让她奇怪的是居然有传闻说郡守和郡守夫人十分恩爱，恩爱？那是那个男人绝对不可能给予她母亲的东西。

　　陈凌曦再次伪装成婢女，想方设法见到了郡守夫人。然而……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在哪里？为什么一个陌生的女人代替了她母亲的位置？

　　是夜，陈凌曦逃出了郡守府，把一切都告诉了外祖父，外祖父大怒，说自己一定要让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付出代价，然后就把外孙女藏在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小院子里。

　　这个院子建在后院旁边一丛竹林的后面，根本就没人会有人注意到它，只有外祖父会来这里，以至于陆府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表小姐正身在府中。

　　郡守府的大小姐没了踪影，整个郡守府却无人发现。但陈凌曦依旧非常焦虑，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但外祖父却宽慰她，说他已经做好了安排。

　　出事的那天晚上，陈凌曦不太舒服，饭也没吃早早就睡了。

　　半夜，她突然被一个噩梦惊醒。夜已深沉，陆府万籁俱寂，陈凌曦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太安静了，连一条野狗的叫声都听不到。

　　陈凌曦下了床，推开了房门，屋子外面怎么这么黑？只有月光落在冰凉的石板上，平时挂在廊檐下的灯笼怎么熄灭了？

　　陈凌曦突然觉得背脊发凉，有一种天生的对于危险的感知促使她离开房间，躲到了花园里的太湖石下。在夜露湿寒的院子里，她躲了很久，久到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突然，她听到了什么声音，一种很轻的脚步声，一个两个三个，似乎有许多人在院子里走动。

　　怎么回事？如果是巡夜的家丁，怎么摸着黑走得这样急？而且他们的脚步声似乎压制的太低了，如果不是今晚过于安静，很难被人察觉到。

　　陈凌曦紧紧地蜷缩成一团，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一扇，两扇，许许多多的房间被打开了。过了一会，后院突然灯火通明。紧接着，陈凌曦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他想要什么……”无名没有问那天晚上的其他事情，他根本不在意陆府和郡守的恩恩怨怨，他甚至不在意陆府究竟藏着什么东西，真正让他介意的是……那件东西居然能让姬无生动心，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正是这件东西让整个事情发生了重大转折。

　　陈凌曦抬起头看着无名，眼神晦暗，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