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雪》菁儿朵朵

3、金府

　　“爹爹，今儿城外那些难民委实可怜，为一碗冷粥，有不少人都大打出手了啊。”金翊容在金府前厅见过父亲的时候，不禁叹息着说。
　　“灾年啊，没办法，我们金府能做的也就这些了，让方彪从库房再调些米粮，我们一直舍到端午吧。”金奚禹也叹息着，令人叫来管家方彪，吩咐下去。
　　闻听父亲这样吩咐，金翊容正待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喧闹声打断了。
　　“老爷，你来看看，守门的小厮居然将这两个要饭的放进来了，像什么话！”语音尖利，金翊容不禁皱了皱眉头，不用说，来人便是金府姨娘韩疏影。而她的身后，由几个婆子推搡着的正是林氏和林珑萦。林珑萦犹在使劲的挣扎，如一只小兽一般。
　　“这到底怎么回事？”金奚禹也看到了这一幕。
　　“爹爹，这是女儿方才出城舍粥的时候带回来的。她们”金翊容也不知怎么向父亲说。
　　“容儿，爹也知道你心善，可是这样来历不明的灾民，你还是不要一时意气用事。”金奚禹虽没明说，可是金翊容也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满。
　　“老爷，这不关大小姐的事，是我们自愿跟着大小姐的。我们我们母子甘愿卖身为奴，恳请老爷收留。”林氏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了身旁的婆子，扑到金奚禹脚边。
　　金奚禹回头再看看金翊容带着歉意和恳求的目光，长叹了一声，说：“着人叫方彪来，看着安排他们吧。”
　　金翊容朝身边的录儿一使眼色，录儿会意，上前扶起林氏，林氏犹在抹着眼泪，嘴里不住声地说着“谢谢老爷”之类的话。
　　半天不做声的韩疏影厌弃的看着林氏和林珑萦，走上前来半带讥诮的说：“谁不知道咱们大小姐是菩萨心肠呀，照这样，灾民可都涌进府里来了。谁还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你就少说两句，还嫌不乱！”金奚禹瞪了她一眼，呵斥道。
　　“没什么事的话，女儿就下去了。”金翊容朝自己的父亲福了一福，回身就走了。
　　“老爷，你看看你的好女儿，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没有！”韩疏影气得脸都青了。
　　“你也回房去吧，今晚我歇在书房了。”金奚禹第一次觉得这个自己宠了成十年的女人没趣。
　　“老爷，我已经给你炖好了雪蛤汤。我”韩疏影还想说什么，却被金奚禹打断了，“你回去吧，我不想喝。”闻听此话，韩疏影犹被雷击，打了个趔趄。
　　在几个婆子半搀半架下，韩疏影回自己住的梅圃去了。
　　“娘，你回来了。”金府二小姐金翎宣迎了上来。
　　“你不在自己房里歇着，怎么来了？”韩疏影在自己女儿面前，强打起精神。
　　“你们都下去吧。”屏退了众人，金翎宣扶住了自己的母亲。
　　“刚才的事，我都知道了，娘，金翊容又不是今儿才对您不敬的，您和她生什么气呀。再说了，气坏了自个的身子也不值啊。”金翎宣摇了摇韩疏影的臂。
　　“就你是个八哥，会哄你娘开心。”韩疏影疼惜的抚了抚女儿光洁的脸。“不过，总归不能便宜了这个贱人！”韩疏影咬牙切齿的说。
　　“那还不容易？爹爹不是正着人给她议亲呢，咱们只要放出话去，就说她命硬，克死了自己的亲娘、亲兄长，看看还有谁敢和她议亲。”金翎宣艳美的脸上带了阴毒，就像一条正吐着芯子的蛇。
　　“你就成天别想着这些事了，有为娘呢，谅她也翻不过天去。”韩疏影语音里带着狠厉。
　　“今晚你爹爹不过来，小炉上炖的雪蛤汤就让人倒了吧。”韩疏影随即就要高声唤丫鬟梅月。
　　“娘，那女儿就走了，你也早点安歇吧。”金翎宣也招了自己的丫鬟柳儿。
　　在下人们住的东厢房里，林氏一面整理着自己的小包袱里一边对着躺在床板上的林珑萦说：“珑萦，以后你只能扮男装了，这样儿方便一些。”
　　“娘，您就别操心了，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
　　“可是娘还是不放心啊，这个世道，谨慎点总归是好的。”林氏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明晚，你就要住到小厮们住的西跨院去了，万事一定要小心，不要露了马脚。”
　　金府的规矩，男女家仆是分住在东西两边的，主人们住在中间。金府的主人目前只有五位，老爷金奚禹和庶夫人韩疏影，以及夫人刘氏所出的大小姐金翊容和韩氏所出的二小姐金翎宣、二公子金宗昶。
　　大小姐金翊容今年已经十五岁，刚刚行过了及笄礼。二小姐金翎宣今年十四岁，明年才及笄。二公子金宗昶十二岁，已经在外书房跟着当地大儒读书了。金家夫人刘氏于三年前因病亡故，当时金家大公子金宗旭已经行过冠礼长大成人了，可惜去岁冬月，未及成亲的金宗旭也染疾身亡。
　　现在整个金府事务，都是由庶夫人韩疏影打理。韩氏出身不高，当年因家贫被金家纳为妾室。如今，夫人过世，她在府里可谓扬眉吐气，自觉有一儿一女傍身，府里又没有其他妾室，行事不复以前夫人刘氏在世时的小心谨慎，倒有点锋芒毕露的劲头。对待大小姐金翊容虽说不敢太过，吃穿用度没有短缺，但是在处事上却总想处处压其一头。这也是她眼界所致，怨不得别人。不过二小姐金翎宣却调皮可爱，和嫡姐也相处甚好，府里下人也都说二小姐不肖其母，是个可取的。二公子金宗昶沉静寡言，不甚喜欢自己的母亲韩氏的张扬骄历，倒是平时跟嫡姐金翊容比跟自己胞姐金翎宣亲近。
　　大小姐金翊容住在府中东侧的颐园，二小姐金翎宣住在南侧的畅园，二公子住在瑾轩，处在颐园和畅园之间，离其母所住梅圃倒是不远，相较言之，倒是大小姐的颐园较为偏僻。当初夫人刘氏生前替大小姐金翊容选的这个院子，到如今大小姐金翊容还一直住着。
　　按例，每位小姐公子院里都有四名一等大丫鬟，月银三两；八名二等丫鬟，月银二两；小丫头和粗使小厮数量不限，月银各一两。另有妈妈两名，负责安排小姐起居。金翊容生性不喜奢华，她院里只有录儿、灵儿两个大丫鬟供役使。金翎宣院里的大丫鬟都是韩氏亲自挑选的，有原来一直就服侍她的柳儿和榆儿，另有原来韩氏身边的桃儿和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