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泠萸

5、part 5

　　六月三伏，天气热的厉害，楼道里的窗户全是开着的，不时有穿堂风吹进来，空气中的香味已经很淡了。幸亏白隗是猫鼻子，换个人都发现不了。
　　白隗循着淡淡的香气往下找，下了四层就嗅不到了，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四队那里。
　　秦珩带着全队的小伙子们兵分几路，把整座住宅区从里到外搜了一遍，连嫌犯的毛都没搜到一根。更可恨的是嫌犯运气奇佳，小区物业定期检修监控设备偏偏赶在了今明两天，摄像头什么也没拍到。
　　“早不检修，晚不检修，这日子口儿选的简直像给小丫的打掩护！”秦珩折腾的满脑门子汗，后背溻了一片，接过队里人扔过来的矿泉水，弯腰往脑袋上浇了半瓶，随手抹了两把，直起腰甩了甩脑袋。
　　“行了，别糟心了，至少咱们知道嫌犯没藏起来……”白隗话音一顿，也糟心了，“妈的！他害了人家闺女还不够，还跑人家门口来晃荡，想灭门……”
　　“打住！”秦珩自己乌鸦嘴，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听白隗这么说条件反射的阻止了，“可不能胡说，万一一语成谶哭都没地儿哭去。”
　　“秦队，我记得您刚进中特处的时候是个正儿八经的无神论者。咱们头一次合作办案，九清说那堆人骨是罗刹啃剩下的，您张口来了句──你怎么不说是饕鬄啃的？”白隗剑眉微蹙一脸复杂，“这才两年不到您怎么就迷信成这样了？”
　　秦珩闻言脸色有些不自在，鸵鸟似的背过身去，继续用剩下的矿泉水冲脑袋。
　　诱捕罗刹是秦珩从刑警队上调中特处后参与的第一个案子，虽然在此之前他也翻看了许多案宗，知道这个四队跟普通部门不一样，可他活了三十年从没见过鬼神，也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事儿，所以刚去时隐约透着一股“鬼长什么样？你叫它出来跟老子聊聊！”的王霸（250）气场，并对细皮嫩肉又年轻的特聘顾问很是不以为然。
　　大概是为了让他早点胜任新工作，融入四队这个“温暖”的大家庭，在他不知死活请缨做饵的时候，持反对意见的总队被顾九清一句“放心，有我在不会出事的。”说服了。
　　前期行动还算顺利，秦珩在停工的建筑工地奔逃了小半个钟头，终于把四肢发达脑子却不那么灵光的罗刹鬼带进了顾九清提前布下的法阵，然后秦队的噩梦就开始了──他的通讯器在疾步奔逃中撞掉了，后援部队没能立即上来接应，秦珩只能一边与罗刹周旋一边祈祷队友速速赶到，那短短几分钟对于和罗刹跳惊魂探戈的秦珩而言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罗刹臭气熏天的大嘴一直试图“热吻”他脆弱的脖子，即便从来没这玩意儿打过啵儿，秦珩也不难想见，被它“亲”上就得皮开肉绽，动脉井喷，兴许连颈椎骨都他妈碎了！
　　紧要关头，顾九清只身冲进法阵，一手抵着罗刹滴淌涎液的血盆大嘴，一手把他抢出来再抡出去，跟着一记夹颈过背摔把蛮牛般的罗刹扔在了地上。
　　“秦队，我没有故意拖延时间不来救你，刚才在楼下解决了一只女罗刹，咱们遇上一对私奔到人界的小情侣。”顾九清一边殴打嘶吼的罗刹一边扯着嗓子问，“你还好吧？”
　　秦珩根本没法搭话，就剩下哆嗦和喘粗气了。人们总把活见鬼挂在嘴边，却不知道真正的活见鬼是怎样的触目惊心。他前半生遭遇的悍匪凶徒，全被那集丑陋、鲜活、阴森、残暴于一身的食人恶鬼碾成了渣儿，在他的人生里留下了浓墨重彩冒着熏天臭气的一笔，那简直就他妈是核.弹级别的震撼！
　　顾九清制服了罗刹鬼，把堪堪回神儿的秦队长拉起来，这才用对讲机叫人收尾。
　　秦珩被一拥而入的人马挤到门口，顾九清轻踢了他的小腿儿一脚，示意这里没他的事儿了。
　　两人一道下楼，在黑黢黢的烂尾楼下等待收队。顾九清坐在敞着门的车子上，摇头喟叹：“真不知道你哥是爱你还是害你，你在公安部待的好好的，他非给你空降到国安来，顶了一个多少人巴望的缺儿。你也是不自量力，光想着做出点成绩堵住悠悠众口，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罗刹吃一顿的。以后别这么冒失了，不然等不到大家心服口服你就殉职了，傻大个儿。”
　　傻大个儿秦队尴尬又羞愧，低着脑袋不言语。
　　“喝点水吧。”顾九清拧开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也不知道谁手打滑了，矿泉水哗的一下浇在了秦珩身上。
　　转天，秦队长在任务中被吓尿裤子的传言不胫而走，很快就从支队传到了总队，又从总队传到了局里，不出一周，连秦珩他哥都听闻了。
　　秦珏打来电话长吁短叹：“我费了多大劲才把你塞进中特处，你不好好干，跑去尿裤子，我都跟着你丢人！”
　　从那时候起，秦珩就深刻的认识到，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顾九清，这小王八蛋看着白白净净，其实一肚子坏水儿，惹他你就擎等着倒霉吧！
　　“白爷，您就别揭秦队伤疤了。”四队的坏小子在旁边乐，“大伙儿都是这么过来的，秦队唯一失策的是骂九爷‘毛都没长齐还装大拿’被九爷听见了。”
　　“放屁！我从没说过这话，你少给我添油加醋！”秦珩怒道，“还有，你这才是揭伤疤，你个吃里扒外的狗崽子！”
　　“哎呀，内讧了，我这编外的就不参与了。”白隗摇摇头走到一边，拨通了宋祁的电话，“师兄，嫌犯在欧家附近出没过，你过来和队里人一起蹲点儿吧。”
　　宋祁虽然也在编制外，但做事从不拈轻怕重，揣上公交卡就出门了。
　　白隗跟宋祁换完班，打车往回翻，到家的时候整四点。早上他没吃饭就去了欧小雅的学校，午饭没赶上，一天下来只吃了点零食，便想先踅摸口吃的垫吧垫吧再去汇报工作，结果刚进厨房海余就找来了，推着他说：“别吃了，九爷找你，快过去。”
　　白隗拿着块剩烙饼去了二院，发现顾九清不太开心的样子，寻思了寻思，把烙饼递了过去：“给你咬一口。”
　　顾九清一下子气笑了，拨开戳到嘴边的饼，耐着性子道：“以后再发现这种逾时无效的线索，记得尽快通知我，别等收队再给我打电话，电话还是老秦打的。”
　　“我说你干嘛拉着脸，敢情是嫌我没叫你过去啊！”白隗恍然大悟，继而不爽，“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别忘了咱俩什么关系，你鼻子好使，我鼻子也不差，我追查不到，叫你过去有屁用？”
　　“那你也应该告诉我一声儿。”
　　“我现在告诉你了，你去啊，现在就去，你不是会御风术吗？呼哧一下就过去了，牛死你了！”
　　“我在跟你谈工作方式，你别找茬儿吵架。”俩人正为这事儿矫情着，顾九清的手机忽然响了。
　　宋祁不知道顾九清才收到消息，电话一接通他就开始汇报工作：“我从楼里又查了一遍，没有新的发现。”
　　“知道了，我晚点过去。”顾九清挂了电话，对臭着脸啃烙饼的白隗说，“中午炖的鱼汤，我没喝，给你留着呢。”
　　“说的真好听，明明是你不想喝。”
　　“你个不识好歹的二货！”
　　“你再说一遍！把你耳朵咬下来！”
　　“二货！”
　　白隗把烙饼一摔，揎拳捋袖的扑了上去，一番扭打扑腾之后，人敬妖畏吊打罗刹鬼的九爷被按在了书桌上，白隗张开利齿，“嗷呜”就是一口。
　　顾九清的脸瞬间扭曲了，怒叫：“白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