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江湖远》顾皑皑

5、青岚山1

　　正值暮春时节，鄢北青岚山此时正是满山苍翠，雾气弥漫。青岚山各峰余脉绵亘数百里，其中大小各峰数不胜数，最为有名的乃是三大峰。镇邪峰、雪尘峰、苍峻峰。镇邪峰乃是此次围猎之地，雪尘峰是青岚山派众弟子日常打坐修习的日常居所。而苍峻峰，住着青岚山派一众擅医术的弟子。峰上种植培育着众多珍惜草药，但种植之地非常随性，漫山遍野毫无章法，全凭高兴。因而贸然闯入者可能随随便便一脚便可踩断某珍惜草药幼苗，是以就连青岚山派本派弟子也不可随便踏入。

　　山脚下，已聚集了众多参加围猎的门派。一时间见礼声与恭维声打破了往日宁静的百年仙境。温亦臣一行人与梨花山庄的其余弟子也在山脚下接上了头。

　　“我们能去苍峻峰吗？那里应该有许多珍惜药草，好想去见识一番。”温亦景是梨花山庄五弟子，修习医术。此刻他正一脸憧憬地看着温亦臣，满脸渴望。

　　温亦臣还未说话，温亦桑便啧了一声，“上次道樰观的道士在苍峻峰踩折了几株号称可治愈百病的草药幼苗，被整座苍峻峰的弟子喊打着逃出了青岚山。离开时连拂尘都被揪掉了半簇，好不狼狈。五师弟你还是别起这个念头了，万一踩坏什么被打掉半条命，师兄几个可救不了你。”

　　“亦桑！”温亦鸢低声呵斥了他一句，青岚山派的宁子衿与宁子夜可就在不远处，在人家地盘还这么口无遮拦，也太没规矩了。

　　温亦桑悻悻闭嘴。一行人继续上山。到达雪尘峰时，每个领到一根青色丝带，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经青岚山弟子解说，这相当于是通行牌。青岚山结界众多，如果不随身系上这条青色丝带，怕是寸步难行。温亦欢随手便绕在手腕上了，松松打了一个结。青色丝带随风轻轻摆动，看起来倒也颇为美观。随后众人绕着镇山石走了一圈，确认无异样后方可进山。镇山石乃是青岚山派的镇山之石，可识别魔气，以防有魔族邪物混入。

　　明日便是围猎，持续两天一夜。中间不可随意进出，直到翌日酉时，才会撤去结界。各门派清点猎物，确定哪家扒得头筹。所有进入镇邪峰的门派，都会带上信号烟花，如遇险情，可立即燃放。

　　“进入镇邪峰后，二人一组分开走动。我与亦景，亦鸢与亦岚，亦桑与亦欢。”温亦臣看了一眼温亦桑悬在腰间的玉屏箫，沉声说道：“亦桑擅音律，剑道不过尔尔。亦欢你需多留心，不可再与他一起玩闹。”

　　温亦桑嬉笑道：“大师兄，在你眼里的不过尔尔，对付这些山中精怪其实也已绝非泛泛了。放心吧，再说不是还有师妹吗？师妹会护着我的。”说着摸了摸温亦欢的头，温亦欢非常配合的严肃点头。

　　众人：“……”

　　“三年前的围猎便是我们梨花山庄拔得了头筹，今次就当见识一番便可。无需逞强。”温亦臣环视了一圈师弟师妹，沉声吩咐了一句后转身便走。

　　看着温亦臣的背影，温亦欢只觉自家大师兄真是身姿卓越、两袖盈风、仙气泠泠。背后的悲风剑穗迎风缓缓摇动，端的是一副天人之姿。

　　“真想跟着大师兄啊。”温亦欢喃喃道。一旁的温亦桑听到后嘴角一抽，刚想开口。

　　“喂，快躲开。不知道好狗不挡道吗？”身后传来女子尖利的呵斥，极不客气。沈忱看到温亦欢与她几个师兄玩笑打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到自己的两位师兄在灵州一死一伤，而这温亦欢还出尽了风头，一时气血上涌，直想痛骂她一顿解气。

　　“怎么？你是好狗？”温亦欢头也不回，当即回骂。

　　“你说什么！”沈忱被噎了一下，登时气疯。

　　“人话，沈小姐听不懂吗？”温亦欢回头瞪着沈忱，毫不露怯。两次无故挑衅，之前以为她是因为凌霄宫的两位弟子一伤一亡心情欠佳，才会口气冲。现在看来，这位沈小姐已把口不留德当习惯了。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忍让了。

　　于是两位显赫门派的女弟子，就这么当着众多门派，像是市井泼妇般斗起了嘴。温亦欢不愧常年与温亦岚、温亦桑混迹于市井茶楼，各种不带脏字的话砸得沈忱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反击。

　　“师妹，快住口。”温亦桑在一旁憋笑憋得嘴角扭曲，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忙制止温亦欢。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不可得理不饶人。走吧。”也不是省油的灯，明着训斥温亦欢，可任谁也听得明白话中暗藏的嘲讽。

　　众门派当然认出了这是梨花山庄与凌霄宫的大弟子，状似面无表情地看着戏，内心却已经笑得翻起了惊涛骇浪。看来不管是何门派、是何出身。这女子吵起架来果然都是一个样。众人都只当这是小小插曲，却没想到进入镇邪峰后，这两位女弟子再次狭路相逢。险些闹出人命。

　　子时，镇邪峰。一轮残月斜挂天边，在厚重的云雾下若隐若现，黯淡无光。疾风过，山中树叶簌簌响动。本该寂静鬼魅的镇邪峰，此时正值三年一度的围猎。妖兽的嘶鸣伴随着长剑出鞘声不时传来，还能隐约听到两三弟子的叫好声。

　　激战正酣。

　　“师兄，为什么此处人这么少？”温亦欢紧贴着温亦桑，只觉得周围有无数邪魅魍魉正隐藏在黑暗中蓄势待发。

　　“人少才能放得开手脚。不用怕，镇邪峰上的妖兽精怪没什么攻击力。便是七师弟来了也能对付。”

　　温亦桑柔声安慰，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阵树叶哗哗响动。二人转头张望，却未见异样。鼻尖微微一动，闻得一股腥味。头顶上方似乎有热气喷洒。

　　温亦欢抬头一看，立马尖叫一声抱住了温亦桑。温亦桑被她扑得往后一仰，显些仰面倒地。他稳住身形后抬头望去，随即他脸色一变，搂着温亦欢往后飞掠。

　　“师、师兄！这是什么妖魔鬼怪？！”温亦欢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丑陋、不人不兽的东西。眼前红色的庞然大物，长着人的身体，却遍身覆满红色的鳞片。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东西居然长着九颗鹰隼的头颅。此时这九颗头颅上的羽毛根根耸然立起，正死死盯着二人看。

　　温亦桑一把摘下悬在腰间的玉屏箫横在身前，神情带着一丝匪夷所思，“这是烈九婴，能喷水吐火。其叫声犹如婴儿啼哭，能扰人心神。” 刚说完，烈九婴便真如婴儿般啼哭了起来，因为有九颗头颅，哭声尤其响亮诡异，魔音穿脑般刺得人太阳穴生疼。

　　“这事不太对啊，烈九婴这种妖兽怎会出现……”温亦桑拉着温亦欢急速后退。

　　当年青岚山派先祖在镇邪峰上镇压封印了魔族邪物，并封印了人魔入口。虽已过去了几百年，但魔气始终不散。因而镇邪峰上的妖兽或是邪祟，是由这股魔气滋养变异出的。皆是些变了异的飞禽走兽、山中精怪。变异时间很短，不足为惧。而这烈九婴，少则需要十年的时间才能变异滋养出。青岚山围猎三年一次，只在几十年前猎到过一只。且这每次围猎都形同搜山，唯恐落下任何邪祟精怪，时间久了难免酿成大祸。这……难道仍是有漏网的？并且持续漏网了十几年之久？

　　见二人一路后退，烈九婴啼声越来越尖锐。刺得耳膜几乎要炸开，神魂剧荡。

　　烈九婴的九颗头颅左摇右摆，似是要喷火吐水。

　　温亦桑马上运起灵气，拿起玉屏箫归云横在唇边，清灵的箫声犹如一道无形的符咒，令烈九婴马上止步，啼声也渐渐小了下去。温亦桑吹的是驱魔音，看来对这妖兽有用。一旁的温亦欢召出舜华，狭长的剑身无比轻薄，此刻正被紫色灵光包裹。正蓄势待发。

　　温亦桑调子一转，箫声不再清灵，而是肃杀无比。

　　烈九婴痛苦的嘶鸣一声，九颗头颅互相左碰右撞一番后，忽然向二人喷来一道烈焰。二人凌空一跃。原先站立的地方，火光冲天，瞬间焚烧了周围的灌木藤条。

　　温亦桑箫声不断，温亦欢手握舜华反手就是一剑，这一剑用上了十分灵力，隔空便斩下了烈九婴其中一颗头颅。受了重创，烈九婴瞬间萎靡。不再啼哭，剩下的八颗脑袋渐渐靠拢在了一起，萎地不起。

　　“师妹，这一剑当真漂亮。”温亦桑收起归云，转头便夸。

　　“这烈九婴如此好打发吗？”温亦欢收起舜华，从袖中翻出了乾坤袋，想就地收了这妖兽。
　　“这妖兽被你斩下一颗头颅，已经没有攻击意图了。收了吧。”温亦桑接过温亦欢手中的乾坤袋就想上前。
　　温亦欢仍是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烈九婴。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

　　忽然，她瞳孔骤缩，地上的烈九婴为何仍是有九颗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