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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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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面上的积雪不厚,但是硬邦邦不好铲。今天出门前,管家担心沈熙被冻感冒,给他穿了一件又一件,直把小人儿裹成了个球。球状的沈熙,铲雪累得的满头汗。蒋舟拿了小家伙的铲子,让他去一旁休息。冬日的阳光,比任何季节都要明媚。前天的落雪不大,冰面上有些冰碴子还露在外面。透明的冰碴在阳光的映照下,亮闪闪的,比钻石还要耀眼。沈熙没见过这种新奇的玩意儿,以为天上的小星星落到了雪地里,颠颠地跑这跑那,去拾小星星。小傻子跑近了,蹲下身就把太阳给遮住了,小星星不闪了,不亮了,小家伙不明所以,以为小星星这是在和他玩捉迷藏,就会继续跑去下一个亮闪闪的地方找星星,乐此不疲 。
丢弃心事,管家品酒赏景,品的是青梅煮的酒,赏的是阖家欢的景。老人笑意融融。这意境真是青梅酒不醉人人自醉 。
忙活了半天,蒋舟小有成就,一小片冰面已经被他铲得光溜溜,可以招呼小家伙过来耍了了 。
蒋舟抬头在冰面上找人,先看到的不是沈熙,而是一个披头散发,枯瘦伶仃的女人。女人没穿鞋子,赤着脚,却跑得飞快,她跑向了沈熙,正在笑呵呵拾小星星的沈熙。
蒋舟脑袋轰得一声,炸了,他扔下铲子飞跑着就去护小家伙,完全忘记了他周围的冰面已经被自己铲得滑不溜秋像抹了油。巨大的加速度,光滑的冰面,被丢的铁铲子,三者的合力作用下,再次站起了的蒋舟手背上添了一条血口子,汩汩往外冒血。女人的出现太过突然,沈卓明发现时,蒋舟、沈熙、女人就已经扭到了一起。沈卓明掏出枪想一枪崩了那个女人,管家阻止他,现在风力很大,距离很远,他担心沈卓明这一枪伤到蒋舟和沈熙。
女人精神有问题,穿着病号服,两眼深陷,皮肤有溃烂,她像是发了疯,一边大叫“小熙”,一边扑棱着两只手臂去捞沈熙。小家伙被吓到了,缩在蒋舟怀里大哭。蒋舟用没有受伤的手护着沈熙,不让女人靠近,另一只滴血的手去抵御女人的攻击。反正这只手已经伤了,蒋舟不在乎它再多挂些彩。发疯的女人见到血,一瞬间就像受到了什么刺激,更加疯狂地对着蒋舟又抓又挠,她张着满是疮的嘴,瞪着泛黄的眼珠,面目狰狞,不要命了似的往前冲。
不要命的茬儿最难对付,很快蒋舟受伤的手再次负伤——女人在蒋舟的血口子上发死劲儿咬了一口。嘶,蒋舟抽了一口冷气,心道:得,您真会咬。同一个地方,两个伤口叠一起,这下子倒给医生们省劲儿了,包一处就能完事儿,美滋滋。
这女人瘦是瘦,和人干架,瞅着架势,不是练家子还真干不过她。好在沈卓明跑得够快,在女人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时,他挡在了蒋舟前面。
被挡住了视线,蒋舟没看到沈卓明的动作,他只听到了几声“咔咔”的骨骼断裂声,女人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沈卓明转身,看到满手是血的蒋舟,男人的眼睛一瞬间斥满了戾气,他问蒋舟:“我给你的抢呢?你怎么不用!”
“太着急,我没想起来”蒋舟揽着沈熙站起来,亲亲他的额头,安慰吓白了一张脸的小人儿。小家伙没有受伤,蒋舟挺开心,他抬抬头,呵呵笑着,对沈卓明说:“你给我的是真枪,我不敢用哇,打靶子和打真人,差别可大了。我就只用它做样子唬人。”
沈卓明冷着脸哼气,他抓起蒋舟的手查看伤情,看到牙印的一刹那,他胸口猛然一滞。跑过来站一旁的管家也愣住了。
地上被卸了胳膊腿的女人是疯子张如雪。
张如雪有艾滋病。
蒋舟在有暴露伤时被张如雪给咬了。
三年前,礼堂里,婚礼盛大豪华。张如雪幸福甜蜜,她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可事实证明她嫁给了阴谋。张如雪嫁入沈家,自此张军山帮派里的许多秘密都开始不胫而走,与此同时沈卓明带领的沈家开始慢慢在青区扩张势力。半年之后,眼镜王蛇终于把觊觎已久的猎物一圈一圈缠紧勒死了,剩下就是慢慢享用。秘密火拼之后,张军山被沈卓明控制,他的势力七零八落,小头目各自称王。爱人的背叛,至亲的失踪,沉浸在幸福中的张如雪,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丢了魂,疯疯癫癫的再不是小公主。为了保女儿周全,张军山主动交出了最后手里的军火路线。生完孩子,张如雪被张军山的马仔给轮了,沈卓明找到她时,人已经不成样子了。看到曾经自己捧在手心娇宠着的小公主被自己兄弟折腾成了不人不鬼的疯女人,青区毒蛇张军山一口气没上了,憋死了,张着眼睛。张如雪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入院检查时,发现她HIV阳性。命运有时喜欢用讽刺这一手法,曾经高高在上,活在天堂的人,从此就只剩一件事可以做——在精神病医院里慢慢等死。娇艳的水仙花在最美的时刻被摘了,然后被扔进了烂泥里,鲜亮戛然而止。这就是张如雪一生的写照。在这场双蛇撕战的过程中,张如雪是无罪的,但不是无辜的。在刀口上舔血的□□中,无能就是原罪。
沈熙回主宅之前,照顾他的阿姨之前照顾过张如雪。阿姨是个良善人儿,见不得自己旧主子在精神病医院疯疯癫癫熬日子,所以阿姨每周都会去医院看望张如雪,带上沈熙最新的照片,陪着疯女人坐一整天。医生说,每周的这一天,张如雪都会格外听话,精神状态也是最好的。
她有时是清醒的,她知道,照片上的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就是她的儿子,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念想。
可是,突然有一天,阿姨来看她时没有带沈熙的照片,她说小少爷被接走了,去了主宅。在张如雪的脆弱的神经中,沈卓明就是恶魔。
她的亲爱的儿子被恶魔带走了,恶魔会把他吃掉的。她要去救儿子,救儿子……
所以她逃了,逃出了精神病院……然后一步跨进了棺材——张如雪死了,沈卓明杀的。
得知自己被艾滋病人咬伤了,会有感染的风险,蒋舟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只是一直对着沈卓明笑,对着为他包扎的护士笑,笑颜如花。
医生给蒋舟开了艾滋病阻断药的三联用药,在医院里面就让他吃了一次。
准备回主宅时,蒋舟突然说要去厕所。沈卓明在外面等他准备一起回去。
上厕所是借口。蒋舟溜了,从医院厕所的窗户。
在医生给蒋舟处理伤口时,他给白青水发了消息。医院门口白青水在等他,傻傻的经纪人不明所以,就被自己艺人赶下了车,呆呆看着蒋舟开着红色的玛莎拉蒂跑车绝尘而去。冬日的寒风里,只剩白青水独自凌乱着。
有三年的飙车经验,蒋舟右手即使缠了厚厚的纱布,玛莎拉蒂的速度在市中心还是像离了弦的弓箭,飞也似的,蒋舟数了,他一共闯了五个红灯。没被撞死,自己还挺幸运。
三年前在蒋舟打算跳海时,方俊把他带去广济寺找了慈悯老和尚。自此蒋舟与佛家结缘。佛门净地,涤污洗尘,待在这里,蒋舟会很平静。所以这三年里,有事没事蒋舟就会去寺里找老和尚坐上一坐。
尘世不易,众生挣扎。慈悯,慈悲怜悯,修慈悲度苦难。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这句话,三年里,慈悯一遍又一遍得说给蒋舟听。
这次,蒋舟真的听了,打算好好过日子了。
可是,他真的回头了,却发现没有岸呢……
蒋舟想上山问问慈悯,他的岸上哪去了。
……
蒋舟的电话从他离开青区中心就开始一直响个不停,《病名为爱》,沈卓明专属来电提示音。
“病名は爱だった,病名は爱だった,病名は爱だった,病名は爱だった……”
蒋舟笑笑,他这次真的病了,病名为艾滋。
广济寺不是名刹,也非古寺,它是慈悯一个人的佛地。点青灯,修佛像,一个人寂静又热闹着。
盘山土路,汤汤水水,坑坑洼洼,颠得蒋舟只犯恶心。他手背上缝合的伤口好像裂开了,鲜红的血液浸透了雪白的纱布,很艳丽。蒋舟觉得这颜色挺好看,很赏心悦目,但美中不足,鲜血的味道不好闻,他快要吐了。
蒋舟没带安全带,骤然停车产生了巨大加速度让他一下子撞到了方向盘上,他的额头破了。
得,血腥味更重了。
蒋舟飞快跑下车,黑灯瞎火的,他随便摸了一棵树,扶着树就开始大吐。医生说艾滋三联用药,可能会有恶心呕吐的反应。蒋舟一边吐一边思考,他现在的反应,是给血腥味熏得呢?还是被药片给毒得呢?
说实在的蒋舟肚子里没什么可以吐,今天他压根就没怎么吃东西。
上车后,蒋舟重新发动车子,令他没想到的是,玛莎拉蒂被卡住了,陷进了泥里,蒋舟怎么开都出不来。
折腾了十几分钟,自认为车技很炫的蒋舟,终究还是没能重新把车开上路。
他想,今天晚上,去不了广济寺,见不到慈悯,问不到答案了呢。
想着想着,他就在车里面睡着了。
……
假装不在乎,时间久了,连自己都会以为不在乎了。
……
蒋舟在车子里面睡得安稳,完全不知道,外面,沈卓明在翻天覆地地找他。
傍晚,在医院卫生间门口,沈卓明足足等了蒋舟二十分钟,这已经是他耐心的极限了。沈卓明的耐心不多,全都给了蒋舟。
沈卓明走进去找人,他发现卫生间的窗户是开着的,虽然心中有预感,但是,还是耐着性子把卫生间的每个隔间都找了一遍。
预感成真,蒋舟溜了,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
发现蒋舟溜掉时,有那么一瞬间,沈卓明的心跳是加速的,但是,习惯了发号施令的男人,在发现自己被忤逆时,心中翻涌的暴虐怒火,轻而易举地,就把那一丝丝微弱的担忧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