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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人皮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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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行部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非常非常完善的系统。
他们和很多部门都有着深度合作,所以总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发现问题、并派出侦查员辨别、解决问题。
当然了,早期因为疆域辽阔的缘故,特行部的侦查员有时候并不能在最佳时机内赶到当地,而每每发生这种情况时,特行部都会向像南阳方氏、北松泽德寺那样的世家门派求助。
但大的世家总共也就那么几个,能够涉及的范围依旧无法覆盖整个疆域,而特行部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让分部在国内有效地遍地开花。
这也就是他们最早允许安保公司存在的原因了。
因为油水极大的缘故,几乎在特行部下准许令的那一天开始,全国上下各种各样的安保公司便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来,这些安保公司虽然可以独立办案,但每一桩案件在完成后都要上报特行部,且必须在紧急情况下无条件接受特行部的调配。
这在一定意义上迅速解决了特行部之前一直很困扰的疆域问题。
所以当白立行失联的事情一出,特行部立刻联系了距离他最近,且白立行在失踪前还待过的不周安保。
而既然要联系不周安保,当然就不得不将白立行之前所接案件的原委告知周帅等人。
说来也巧,白立行接的案子,刚刚好就是方觉当初从新闻上看见的两起灭门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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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觉一看见白立行失联的信息,心里立刻咯噔了一声,当即就开始和特行部进行交流。
旁边的何世天隐隐察觉到了事态的重要性,左右看了看后说:“是不是要把周哥叫起来?”
方觉目光盯着屏幕,分神说了句:“是。”
何世天闻声立刻就放下了手里的猫要往上走,然而没走两步,就蓦地意识到他接下的是“叫醒周帅”这个活儿。
回想起之前好几次听闻的把周帅吵醒后毁天灭地般的下场,何世天缓慢地咽了口唾沫。
看出他的犹豫,柏淮开声说:“我去叫吧。”
何世天闻言身体当即一松,下一秒就道:“柏先生我和你一起上去。”
––两个人的话应该会好很多。
何世天这么想着,跟在了柏淮身后。
两人上楼,走在前边的柏淮先是礼貌性地拍了会门,想着如果以这种简单的方式能把周帅叫醒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但拍了两下后发现,果然没用。
他回头和何世天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下边和特行部越交流表情越严肃的方觉,柏淮没再多停滞,抱歉地道了句打扰,便径直推门而入。
周帅的房间和柏淮的格局不大一样,这也是后者第一次进来,有些不适应地往里边看了一眼。
他应该是不喜欢光照的,所有能透进光的地方,包括房间门后边都有相当厚的窗帘盖着,以至于柏淮刚进去时很是不适应地眯了眯眼,才在黑暗中找到床的位置在哪。
他想了想,朝床侧的方向径直而去,就见周帅果然在睡觉。
这人上个月就给柏淮换了加厚的冬季被褥,自己盖得却还是床薄薄的春被,然后把自己裹得相当严实,露出的眉眼轻轻皱着,让柏淮看得忍不住皱了皱眉。
……好像有点可怜。
他没多犹豫,伸手就要去推周帅的肩膀,然而还没来得及碰到,那春被下边便猝不及防地伸出了一只手,猛地拽住了柏淮的手腕。
虽然盖得薄,但那掌心的温度还是一如既往的炽热,且与此同时,那双紧蹙眉头下的眼也在暗色中睁开了,朝柏淮的方向望去。
传闻里周帅刚醒时脾气会相当火爆应该是真的,因为在他睁眼的一瞬间,柏淮明显察觉到了从他身体周围散发出的强烈气场在铺天盖地地往他身上压,那双琥珀色的眼在黑暗中更是深得仿佛能将人吞没进去一般。
只看柏淮一眼,就让他愣在了原地。
但却不是因为那气息,也不是因为周帅的眼神,而是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柏淮好像又在他的眼底看见了当初在薏川时偶然瞥见的竖瞳。
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当周帅看清楚柏淮的脸时,神色转瞬便恢复了正常,拽着他的手也收了力,声音有些低哑地问:“什么事?”
柏淮没说话,带着探究意味地望着他的眼睛。
倒是身后站在门口半天不敢进来的何世天装着胆子开了口说:“老大,觉哥那边收到特行部的信息,说白哥失联了。”
周帅闻言,眉头再度皱起,旋即松开了握着柏淮的手,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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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帅没同柏淮他们一起下来,而是让他们先出去,说自己一会儿就到。
而在柏淮和何世天回到红木桌的五分钟之后,周帅当真从房间里出来了,到庭院时也恢复了往常不着调的样子,好像和刚刚在刹那间用气息去压人的不是同一个。
只见他没什么正形地掏了张老递来的一个包子叼着,然后含糊地冲方觉:“说。”
柏淮默默地抿了口桌面上的豆浆,然后眼看着周帅十年难得一见地落座在了距离他一整张桌那么远的位置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觉得好笑。
方觉放下手机,整理了一下语言,张嘴正要说话,周帅突然又竖起手,含含糊糊道:“哦,等下,先别说了。”
方觉:“?”
周帅把那口包子咬了,单手拎着,转头看何世天:“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突然被点名的何世天:“?”
周帅挺耐心地解释说:“老白说你不适合参与这个案件。”
何世天一愣:“哈?什,什么时候说的啊。”
昨晚白立行回房间之前他们不是都在一块儿吗?后来周帅和他又有接触?
“别管,反正他说你不适合。”
“那,”何世天有些摸不着状况道:“那为什么啊?觉得我能力不够吗?”
确实能把老白逼成那样的案子不会简单,但如果真的是难度太高所以老白觉得他不合适参与的话,也不至于连听都不能听吧?薏川他都跟去了呢。
周帅把包子咽了说:“不是。”
“老白说,这事儿和你以前待过的那个孤儿院有关。”
这句话一出口,何世天的表情顿时变了,站在前边的方觉也有些愣住,低头重新看了遍手机,然后说:“特行部那边的报告没说这些……”
周帅撇他一眼:“你办案的时候二十四小时随时给特行部更新报告的?”
方觉不说话了,目光朝何世天望去。
柏淮也在看何世天。
孤儿院?
当初他想给莫名其妙撞进他家的黑蛋找个新的栖息之所时有查过相关的机构,所以知道孤儿院是什么。
但何世天以前在孤儿院待过?他前一天不是还和他说,做这一行是因为他父亲么?
而且何世天平时挺阳光的,虽然老喜欢粘着人,但和柏淮当初搜索出来孤儿院里的小孩儿,给人的感觉不大一样。
在几个人的目光下,何世天的面色变得很是难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落在裤腿上的手轻轻紧了紧。
“老白是这么说的,我就当给你打预防针了。”周帅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包子吃了,然后说:“昨天老白的样子你也看见了,情况挺严重的,你要觉得没法接受呢,就回房间待会儿。”
何世天没应声。
他不说话,方觉再度低头看了眼手机,也没有继续介绍案情了。
因为通过刚刚和特行部的联络来看,这件案子确实是很严重,从外人来看都够血腥了,如果最后真的牵扯出何世天的过往……
方觉回想起去年刚和周帅将何世天接回来时的光景。
他怕他扛不住。
何世天捏了捏手,喉咙动了好几下后,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只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去,嘴唇紧抿。
柏淮回想起之前去薏川的时候,当时特行部将那个案子的危险级别判定地很高,所以何世天也一度露出了害怕和犹豫的神态,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然后说相信他们,并跟着他们一块儿去了,事实证明后边也没出什么大事。
正当柏淮以为他这一次也会像上一次一样迅速调整好自己时,何世天小声说了句:“那我先回房间吧。”
然后在柏淮眼底流露出意外的同时,起身抱起盒子里的小奶猫,快速回了自己房间。
待那扇门发出慌张的闭门响时,周帅又叼起了个包子,面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冲满面担忧的方觉道。
“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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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从一周前开始的。
就大概在他们从薏川回来后不久,方觉看到那条新闻的前几天,警方接到的报案。
报案人是那户人楼上的邻居,说自家狗平日里上下楼还好好的,那天却突然冲着502户狂吠不止。
狗主人实在有些放心不下,便报了警。警方查过讯息,发现这家人从三天前开始就消失了。
所谓消失,就是指在未请假的情况下没去上班,同城的亲朋好友也没见过人。
办案警官经验还算丰富,为以防万一,当时就将附近的居民隔离,然后在准许之下找人破门而入。
然而不论他最早将情况想得有多坏,那房子里的情况都远超他所料,同行年轻一些的同事才刚进门看了一眼,就直接吐了出来,之后魂不守舍了好几天,最新消息说是进医院了。
方觉:“房间里全是血,溅得到处都是,有被拖行过的痕迹,还有血手印,里边一家三口,人皮都没了。”
方觉一边说,一边就要调照片给周帅和柏淮看。
却被周帅挥了挥手:“继续。”
方觉:“……”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特行部那边干嘛非得把这照片配上,干他们这行的,根本不研究这种杀人细节,知道皮没了就行了,这照片附在这跟报复社会似的,要不是这会儿事态严重,他非得逼着周帅跟他一起看了不可。
方觉清了清嗓子,飞快将那照片滑过去,然后说:“根据法医鉴定报告,刚好一周后,发生了第二起,这次是一家四口,情况和上一起一样。”
灭门,扒皮。
周帅:“为什么判断是和我们有关?”
“因为这两起案件有两个共通点。”
“第一,不管是第一个小区还是第二个小区,一楼楼道口都有监控,在死者最后一次出现到被发现这期间,没有任何可疑人物出现。”
“第二。”
方觉说着,想到了什么,转头朝何世天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片刻后道。
“这两户人家……都曾报过儿童走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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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户人家是独子,刚过八岁,据说夫妻两几乎都崩溃了,疯一般的在找那个孩子,所以当邻居发现自家狗不对劲时,才会反应那么快的迅速报警,大抵也是害怕那夫妻两撑不住打击做傻事。
可谁料到开门后发现的竟然是一家三口的灭门惨案。
没错,在灭门惨案被发现之前,并没有任何信息显示那个走丢的孩子回来了,可警察发现的却是三具尸体,且根据dna测试,确实是那个走丢孩子的信息没错。
第二户人家同样是这样,女儿七岁,儿子三岁,走丢的是女儿,和第一户人家一样,在灭门惨案发生之前,并没有任何信息显示那个丢了的孩子回来了。
“第一户前不久才走丢的,是和母亲逛商场的时候突然不见了,第二户的小姑娘已经丢了两年,好像……也是在逛商场的时候走丢的。”
方觉一边说,一边蓦地想起前不久在商场时禄禄奇怪的反应。
“拐卖?”
方觉看了禄禄一眼,半晌才说:“是,而且根据警方搜到的消息,作案手法像是同一个拐卖团伙,习惯性从公共场合下手。”
周帅皱了皱眉头。
被诱拐的儿童在没有任何前兆的情况下回到家里,然后家里就被灭门了?
方觉说:“特行部那边的资料差不多就这点,老白是最近到了宁洲,刚巧接下这个案子,去了现场后确认了是归咱们管没错,但里边……没说起世天之前待过的孤儿院。”
方觉一边说,一边试探性地看了周帅一眼道:“老白和你说过别的什么信息吗?”
确实,他们办案的时候是不会随时随地向特行部写报告的,一个是因为麻烦,还有一个是做他们这行并不讲究证据,很多时候都是凭经验去猜测的,如果每一个念头和猜测都写下来的话,那基本就没什么时间去做事了。
周帅咬完包子咬烧麦:“他就跟我提了希望孤儿院。”
“然后给了我一个地址。”
“地址?”方觉皱眉。
“嗯。”
白立行这些年行走江湖,目标其实并不常在都市,他更喜欢去更偏远的藏区、深山游玩,所以这一次其实并不是白立行刚好回到宁洲并接下案子,而是他为了接下这个案子,来的宁洲。
想到这,周帅勾了勾唇角,颇有趣味道:“老白还挺能料的,那会跟我说的就是,要今天中午之前收到有关他的不好信息,就让我去那地址看一眼。”
方觉问:“地址在哪?”
周帅把手机里的聊天记录翻出来。
是距离宁洲三个省市外,偏西北的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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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安保接下了这个案件,作为老白最后留下的信息,周帅等人自然是决定去看的。
何世天不参与这个案件,留在不周安保的只有三个,最后的决定是方觉留在宁洲和警方他们接洽,柏淮和周帅前往石城。
从宁洲去石城的机票并不常有,在这种淡季一天也就那么两班,他们错过了最近的,要去的话只能等晚上那一班,而在去之前,周帅带着方觉他们先去了趟医院。
––打算去看看那个倒霉的小警官。
小警官住在普通病房,受了不小的刺激,一直神经叨叨的,因为这事牵扯的案件太大,为了以防他精神不太清新的时候透露案件情况,所以警方只通知了他妻子一个人过来,没允许更多的亲属陪伴。
而那位妻子似乎早就收到了消息,等周帅他们到时,冲他们轻轻点了点头,就沉默地出去了。
留在病床上的小警官正一脸僵硬地望着一个方向。
方觉看了周帅和柏淮一眼。
他这个情况,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撞邪了,大抵是八字偏轻,后天的修炼又不到家,所以撞了那厉鬼作案后留的怨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在来之前方觉就有所准备,见状正准备掏出清心符的时候,周帅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是个阻拦动作。
方觉:“?”
周帅看了柏淮一眼,突然伸手重重地按了一下那小警官的肩膀,低着嗓音说:“警察同志。”
小警官先是一愣,旋即身体猛地一纵,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尖叫道:“你你你你别过来!你走开!走开!滚啊!”
那声音堪称撕心裂肺,直接传到了病房外边。
要不是周帅在进来之前就和外面把守的警官打好了招呼,那些人恐怕得直接冲进来。
“滚啊––!”处于崩溃边缘的警官还在不停地挣扎,一边疯狂地往角落里缩。
周帅见状,飞快地伸手在他印堂中央轻轻点了一下,那小警官身体就瞬间猛地一僵。
周帅看了对面的柏淮一眼。
不用太多的沟通,后者便顺着开了声。
他声音远比刚刚周帅发出来的要温和许多,像一条温和的清流,往那小警官的心脏深处淌去。
他轻声道:“你刚刚听见什么了?”
小警官捏紧了手里的被褥,一双眼麻木地盯着前方,过了很久很久,目光里露出一丝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我,我听见了,听见了有人在哭……”
“什么人在哭?”柏淮不疾不徐地问。
小警官重重地咽了口唾沫,说:“……孩子。”
“……是孩子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