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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鸿门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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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浅陌做了个梦,梦见她回到了高一那一年。
身上穿的还是帝都附中的制服,左胸口绣了繁复华丽的附中校徽,甚至头发也还是乖乖的马尾。
她坐在高一(7)班第四排靠窗的位置,这个时候,浩顾瞻恰好是高三。而全校女生对于这个人的明争暗斗,已经持续了两年之久。
这场争斗,从沫浅陌来的那一刻打破。
沫浅陌是特殊的。
她是帝都附中唯一一个离浩顾瞻最近的人,她同样也是帝都附中唯一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人。
就像一个鱼缸里来了一条新的鱼,一开始是试探,之后是了解,最后是爆发。
浩顾瞻在帝都附中的最后一年结束之后,局势瞬间变化。
帝都附中少了一个女生人人视为珍宝的浩顾瞻,多了一个被众人孤立冷清叛逆的沫浅陌。
梦做到最后是几个女生把她锁在卫生间,门外的人高声议论。
“她的爸爸原来是在逃犯啊,为什么这样的人还能来帝都附中?”
醒来的时候沫浅陌长吐一口气,低低地骂了一声“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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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誉酒店是邺都最好的酒店,不仅仅因为这里奢华的住宿条件和口感极佳的餐食,也不仅仅因为这里环境良好的私人浴场,最重要的原因是这里是浩顾瞻投资在邺都的产业之一,也是浩顾瞻在邺都唯一下榻的酒店。
沫浅陌用脚趾头猜测也能想到蒋夏薇把高中旧友聚会设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浩顾瞻。
聚会场所设置在酒店地下一层的酒吧,沫浅陌进入私人包间的时候,里面的人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大声交谈。
舞池里多了几个性感的女孩,放肆地热舞。
多得是人穿着清凉,只有沫浅陌,可以算得上是穿得一本正经——她并不是来参加这一场狂欢,她只是来找人的。
蒋夏薇做的位置并不算角落,正相反,作为这次聚会的组织者,她做的位置几乎算得上醒目。她同样也是一眼看到了推门而入的沫浅陌,嘴角微微牵起一点得逞的笑。
看见沫浅陌来,她甩了甩自己的手机,示意她过来。
沫浅陌看一眼又垂眸,慢吞吞地过去。蒋夏薇在她面前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示意她喝完。
沫浅陌没接,抬眼的时候满眼的妖冶:“蒋夏薇,两年过去了我都厌了,怎么你威胁人还是老样子啊?”
蒋夏薇倒酒的手一顿,嘭的一声把酒瓶甩到地上。
沫浅陌漫不经心地看,“两年前我就不怕你这一套,你觉得我现在会怕?让我猜一猜,事情都过去两年了,为什么你今天要回过头来找我的麻烦。”
“是因为兴高采烈跟着浩枻集团太子爷前往澳大利亚留学,没想到太子爷转身就回国资助了一所普通大学。你百思不得其解,调查了才发现,有一个你以为的手下败将在这里,你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会回过头来重新找她。你恼羞成怒,没想到自己还比不过一个无名无氏的小丫头,要找这个没有背景也没有关系的昔日同学警告——警告她离太子爷远一点!”
“贱人!”蒋夏薇打断了她的话,浑身微微颤抖。
这一声同样也打断了包厢内热烈旖旎的氛围,空气几乎是立刻冷了下来。
昂扬奔放的乐声还在继续,空气中一个低哑的男声在嘶吼。沫浅陌靠近蒋夏薇,笑得恶劣:“想不想知道浩顾瞻还在帝都附中的时候为什么只对我一个人特别?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卫生间,我告诉你为什么。”
说完退一步,立刻往包厢大门走。
没有人拦她,所有人把她当成勾引太子爷的狐狸精来鄙视,但是所有人也羡慕她唯一能够讨得浩顾瞻的欢心。
蒋夏薇在原地犹豫了几秒还是忍不住跟上她,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卫生间。
嘭的一声,却在盥洗室被沫浅陌摁住。
“你以为我还是两年前那个傻白甜吗?”把蒋夏薇反手摁在镜子前,沫浅陌出声,“你以为为什么浩顾瞻对我特殊,还不是因为利益交换。”
“不可能!”蒋夏薇在她身前艰难出声,“你爸爸明明是个在逃犯!”
那句话一出,沫浅陌的脸上带上了嘲讽的笑意,“那你知道我母亲姓什么吗?”
说完她低下身凑近蒋夏薇耳边:“姓若。工农兵学商,排在商上面的是什么?”
是政。
姓若……现在国副级高官里姓若的……若松。
若松的女儿……
蒋夏薇想着,额头微微冒出冷汗,“我不信!”
“我管你信不信!”沫浅陌继续和她说,“你高中三年来的针对其实毫无理由,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浩顾瞻。”
“可惜,哪怕这样,他也从来没有看过你一眼。”
杀人诛心。
摊牌完,沫浅陌快步走出卫生间,越走越快,越走越慌张。
那句“在逃犯”还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嗤!”留在卫生间里蒋夏薇在沫浅陌出去后转过身,她对着镜子重新整理好衣服,掏出口红给自己补妆。镜中的她有着天真的双眸和恶魔一般的笑容。
她刚刚想起来,若松分明已经和自己的女儿断绝关系了。
她想着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放在耳边。
有人从隔壁男厕走进女厕他没有注意到。
咔嚓一声,手机被人夺过,随手抛进了垃圾桶。
“草,哪个混蛋不长……”
蒋夏薇这才回过神来,镜中她身后是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嘴角微微勾起。蒋夏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说不出话来,几次想发声,却什么也讲不出来。她似乎是被那双冻人心魄的眼睛威慑住,就像是草食动物被捕猎者生生扼住了咽喉。
男人俯身把双手搭在洗手台上,手臂圈在她的身侧,嘴唇靠近她的耳畔,那双眼睛注视着镜中的她。
明明是那么亲密的动作,蒋夏薇却冷的浑身颤抖。
因为男人在她的耳畔说:“听说最近蒋况差点死掉,谁干的?”
声音极细微,却像寒风刮进她的耳朵里。
蒋夏薇眼瞳骤然缩小。
蒋况是他的父亲。蒋家在□□方面有涉猎,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但是极少有人知道前一阵子蒋况差点被暗杀的事情。
如果他知道,那么他只可能是——
转瞬间,男人已经离开她,眼中浮过一丝冷意。
“想活命,就对刚才那个女孩好点。”他走出厕所,“因为我是她的靠山。”
男人走远之后蒋夏薇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蒋夏薇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刚刚他威胁她的瞬间,就像被压入浑浊的水中,不能呼吸,失了力气。
。
两年前的高考沫浅陌没有参加,而是在得知自己的父亲是在逃犯的真相后连夜去了美国。
她要找沫止寒,她要他告诉真相。
当时的记忆有多混乱,她只能记得沫止寒死死钳住她的胳膊告诉她:“爸爸不是坏人,他没有犯法,他是个卧底……”
“对不起,哥哥没能告诉你。”
“对不起,其他的先不要问好吗?”
过去的记忆如潮水来了又去,就好像她始终在这个圈子里,逃不掉的。
我不信。
沫浅陌往电梯的方向走,就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逐她。
有人伸手搭上她的肩,沫浅陌下意识回头对着他的鼻梁就要一拳,被一只修长带着微凉触感的手拦下。
“别打,是我……”洛归一委屈地眨巴了一下他的眼睛。
“…洛归一…”沫浅陌见是他,放松了下来。抽回了自己的手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边打工呀。”洛归一示意自己穿在身上的制服,“你呢?同学聚会在这边?”
沫浅陌慢慢收回眼中还残存的戾气,点点头。
“你这是要走了吗?”
沫浅陌又点点头。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快,洛归一半蹲下身子和她齐平:“既然无事了,那小姐姐不如赏脸喝一杯再走?”
犹豫了几秒。
“走吧。”
收到命令,洛归一拉住沫浅陌的手往地下一层的专属通道走,在他们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浩顾瞻和他的助理出现了。
他若有所思地往这个方向瞥一眼,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
再次回到酒吧,洛归一把沫浅陌带向远离包厢方向的吧台角落,然后施施然走进吧台为他的专属小姐调制酒水。
沫浅陌撑着下巴看他流畅自然的摇酒动作。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这边工作?”
“大概上周吧。”洛归一一边笑眯眯地回答她,一边夹起冰块放进她的杯子。
“才一周……就干这么好吗?”
“对呀,你要不要夸我一下。”洛归一把一杯长岛冰茶放在她的面前,“你慢点喝,这个后劲比较足。”
“我又不是没去过酒吧不知道。”沫浅陌小声嘀咕。
“因为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乖乖女。”洛归一收拾酒具。
“我不是啊,高二高三我可叛逆了——”沫浅陌摇晃酒杯,“别人说不准做的,我基本上全部尝试了。”
“那你喝醉过吗?”
“你觉得呢?”沫浅陌趴吧台上,露出一个魅人心魄的笑容,眼中带着狡黠。
背景音乐切低沉嘶哑的女音,像是海上诱人堕落的塞壬,吟诵着谁人求而不得的迷思。
洛归一第二次被沫浅陌迷住,擦酒的动作停顿,喉结上下滚动。
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慢慢酝酿开来——可惜很快就被打破了。
沫浅陌干了一口杯子里的酒,“老娘高中的时候什么没干过,就是没醉过酒!”
架势颇有点女土匪的味道。
上一秒还是勾魂摄魄的海妖,下一秒就变三分浊酒三分熟的鲁智深,这景象还真是让人幻灭。
洛归一再开口时变得干巴巴:“原来沫浅陌同学曾经那么厉害。”
沫浅陌点点头,她用拇指揩去嘴角多余的酒渍,食指轻点吧台问他:“你知道浩顾瞻吗?”
洛归一点点头:“那不是浩枻集团的继承人吗?”
“我曾经和他一个学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当然会厉害一点喽。”沫浅陌用食指来回摩挲杯子的杯口,笑眯了眼角,“毕竟也是高中三年被孤立惯了的人。”
那还说这句话的时候没见多少悲伤,但是就是这态度本身,就更显悲伤。
“她们为什么孤立你?”
沫浅陌点点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笑了:“大概是他们以为我喜欢浩枻集团的继承人吧。”
洛归一擦酒杯的手一顿:“那你喜欢他吗?”
沫浅陌用手撑着下巴,“浩顾瞻这个人,看着挺帅,但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他吃掉了。”
“就因为高中三年我借住在太子爷家,她们一个个的,就把我当做头号假想敌,在知道了我没什么背景后,拼了命地欺负我。”
“我逃也逃不掉,干脆就变坏了,让她们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
她把喝空的杯子往前一推:“小哥哥我们再来一杯好不好?”说着比了一个一的手势,“再来一杯我就能暂时把这些事情忘记掉了。”
洛归一又给她做了一杯长岛冰茶,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眼角,“那你答应我不要醉了。”
沫浅陌高高兴兴地捧着杯子喝酒,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喝醉。”
结果喝了一杯又一杯,稠丽的嫣红慢慢爬上两颊和眼尾,沫浅陌成了一个熟透的水蜜桃。
喝多了酒的沫浅陌变得兴高采烈,用盛着冰块的酒杯来贴滚烫的脸。
洛归一拿她的酒杯她又不肯放手,洛归一稍微使了点劲就把她拉倒在桌子上。
沫浅陌伸出手一点一点拉过他的领带,醉眼朦胧地问他:“那你呢?洛归一,你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