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黎明番外集》赢鱼

3、房营长回忆录003

　　Girls.

　　格润每天其实跟叶栗一起还是挺开心的，尤其是房承戎和王伦来回回来探亲得的时候教格润的那点花拳绣腿的功夫，足够让格润从小到大称王称霸了——其实这两个人也挺不明白小时候脑子转得快又可爱的小朋友怎么就走上了一条霸王花的道路了呢。
　　王伦担心起了自己日后可能被家暴的生活，而房承戎每次看到格润的时候就很担心她。
　　他觉得格润像只小刺猬一样，学那些东西打架，总是为了发泄点什么。
　　可能是伤心，可能是难过，也可能……
　　也可能只是她试图学这些来保护什么。
　　保护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现在想想，可能有些东西都是有预兆的。”
　　格润后来坐在办公室里一瘫，整个人人模狗样的气质全部消失不见了。外界传说的第二陆军标杆跟葛优一样，叹着气回忆自己小时候：“那个时候就注定了自己以后要走你们的路。”
　　“瞎说什么。”
　　房承戎踢了凳子一脚，格润就坐了起来。她刚剪了短发，更显得眼睛大，像只小鹿一样。
　　“你能不能尊重我一点，好歹我也是你上级了！”
　　房承戎冷漠地扫了她一眼，看着她的气势一点点瘪下去：“下午两点开会，上面又有新精神要传达。”
　　“又来。”格润又瘫了回去：“我睡会儿。”

　　真的是谁都想不到。
　　房承戎自己坐在门口的花园旁边晒太阳，想着自己知道出事儿的时候是怎样一张脸——他当时在大兴安岭那边演练，一个团猫在了山里两周，什么通讯设备都没有，出来的时候跟野人一样。他们回去之后倒头就睡，房承戎自己爬起来洗了个澡，去找政委的时候看到政委桌上的内部通报。
　　他当时整个人是懵的。
　　他招呼都没打，借了线往王伦他们那边打，打了半天都没有通——那边通信被管制了，大概除了专线是谁也打不去去打不出来的。
　　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就好像当时格瑞家里出事的时候那个样子。
　　要是王伦再出事了，格润怎么办。
　　他又想起那个犯愁王伦要被晒成煤球的小姑娘。
　　怎么办啊。

　　他的预感很准，有时候房承戎并不喜欢这种预感。
　　王伦的牺牲是房承戎他爸告诉他的，这个中年人在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语气也有一种罕见的颤抖。
　　房承戎抿着嘴唇，还是问了一句。
　　“他……怎么死的。”
　　“背后被捅了刀。”老房说：“好像是个女的，当时王伦他们在保护她们撤退。”
　　但是事实比这个还要惨烈，据说后来王伦他爸找了半天，最后才在附近的垃圾站里找到了自己的儿子。
　　几天前还在嬉皮笑脸在家洗菜打杂的青年就那么安静地躺在了地上，脸上都是血，还有说不清楚的污渍和恶臭。他眼皮下有着不自然的垮塌，老王半天不敢伸手，最后才轻轻地摸了一把。
　　“老王冲动了。”
　　据说后来这是上面给的评价，他们就这样轻飘飘地给老王同志带头反杀定了性。格润当时不清楚这个情况，她只知道男朋友牺牲在了暴乱之中，他父亲又被判了刑。
　　最后还是王伦的母亲在病床上时，扑到格润怀里，一字一字咬着牙说出来的。
　　房承戎又能怎样。
　　他不能怪王妈妈这样做，因为她的丈夫和儿子都蒙受了不该蒙受的冤屈和阴影，而在几乎是晴天霹雳一般的命运转折时，格润是她唯一能够倾诉的人。
　　他印象中那个温柔的、喜欢用洗涤剂将家里人的衣服都弄上香味的女性，大概也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寻找一个让家人沉冤昭雪的机会。
　　可是这并不是一个格润就能够解决的问题。
　　很多事情都不是。

　　王叔叔被判刑了，无期。据说本来应该枪毙的，但是争取了一下之后就变成了这样。
　　格润本来想着无期转有期，二十年也就出来了。
　　结果后来根本不让减刑。
　　“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办。”格润后来成为Green之后，有一天跟房承戎闲聊：“我小时候就觉得，这世界上没有我需要解决的问题。我爸爸妈妈挣了好多钱，我一辈子也花不完；我们家里所有人都爱我，哪怕后来爷爷奶奶他们都走了，我还有爸爸妈妈和哥哥——就算他们也走了，也一样有别人爱我；我也觉得总会有人一直保护我的。”
　　她那时候已经成为一个传说中的超级英雄了，但是她还是像一个小朋友那样，鼻尖泛红，似乎立刻就要哭出声来。
　　“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她笑了一声：“不是在他们死的时候憋住眼泪不让可能的亲人的灵魂为我操心就是长大了，也不是自以为知道了事实的真相要求公平公正事情就会按照我想象的那样继续下去。我之前近乎20年的人生中一直在不断失去，但我其实并没有从根本上明白一个道理。”
　　她站了起来。
　　“这个世界没有光，它是在一片白炽灯下看起来很明朗的一片天空。我那看起来顺风顺水的人生，其实只是别人为我搭好了的台子，铺平了的路。如果我不自己走到外面去，不亲自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运转的，那么我今后的人生不会有任何变化。”
　　她抬起头，看着头顶那片夜空。
　　“命运啊，人间啊，差不多都是这样的吧。没有自己走出那一步的时候，感觉自己大概是走不下去的。但是一旦踏出了那一步，就算前面有再大的困难，我也觉得我能行。”
　　Green说：“这也算是，我难得愿意分享的感悟了。”
　　“所以你当时要当兵，还是为了叔叔的事情？”
　　“有那么一点。”格润比划了一下：“但更多的还是我当时说的那样，我想知道，你们三个人一直不停地在走的，到底是怎样的一条路。是不是就真的那么吸引人，就真的……明知道可能没命也要继续走下去。”
　　“那你现在感觉呢？”
　　格润皱了皱鼻子：“还行吧，就是规矩多点，没有我想象中那么……”
　　她不再说话了，伸了个懒腰。

　　十年。
　　王叔叔十年后出狱的，当时来接他的老下属几乎要把门口那条路弄堵。格润当天没有去，因为她在两百公里以外的营地上，在商量着迎战灭霸的事情。
　　“国外那边的人已经准备好了，据说美国队长和钢铁侠要来。”房承戎说：“都是老相识，希望协同作战能够顺利点。”
　　“难说。”
　　格润端着肩膀，看着全息屏幕上手底下人做准备的点，实时指挥：“这次地面部队有多少支援？”
　　“看情况，也要看国外那边来多少人，来什么人。”
　　“……”
　　格润并不喜欢这种说法，她盘算着用手里现有的东西把灭霸挡在国境线之外——这是她盘算好的事情，也是必须要达到的目标。
　　上头下了死命令，说国境线内无战事。格润愁得不行，绞尽脑汁才想出了方案。
　　而这也要多亏神盾局给了灭霸的资料，最终两方人马合计了一下，决定大家去中东打。
　　至于中东人民是不是心里mmp格润管不了那么多了，而其实她也有顺手要报仇的意思。
　　“有时候我也觉得对不起他们，但是后来想想当初西北的事情，也就觉得天道好轮回了。”格润后来在跟叶栗打电话的时候吐槽：“当年搞我们，现在就搞你，而且我们还有人类大义呢对不对。”
　　“蛇精病。”叶栗伸了个懒腰说：“你注意安全。”
　　“我能活的日子长着呢。”
　　格润看着窗外的阳光：“现在我这儿还有太阳。
　　房承戎向外面看了一眼，提醒格润时间快到了。格润点点头，挂了电话，开始新的作战会议。
　　难民的问题留给别人去解决了，格润现在一门心思对付所谓的宝石巨巨，心里对那个作妖的王八蛋从头骂到了尾。
　　而房承戎在一旁看下来，最终又想到了之前他们上课的时候，老师说过的话。
　　他们当时还是初中生，三个人一起升学，在历史课上，戴着眼镜的老师翻开历史书。
　　“我们现在学习的历史，其实就是一百年前人类的生活。看起来轻飘飘的，但实际上，这就是他们的每一分每一秒。”
　　在学到抗日战争的时候，老师尤其喜欢说这句话：“人命、土地、国家。或许有一天你们亲身经历过后，才会知道历史为何是沉重的。我希望我的学生们永远带着一种轻松的感觉去生活，因为不去体会留在史书上的任何一个字，其实也是一种幸运。或许有一天，你们中的有些人不仅仅会去体验历史，还会参与其中，成为历史的书写者。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也祝福你们，站在胜利者的那一页上。”

　　我们会赢吗。
　　在决战前夜，有小战士这么问。
　　希望如此。
　　房承戎这么想，而格润在后面，笑着接了一句。
　　“当然会赢，第二陆军是打不倒的部队。”
　　她在战壕中笑了起来，映衬着灯光，显得异常地可爱。
　　而她身后，则是浓厚的夜色。

　　不知何时才能等到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