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在心上的罂粟》烟灰之舞

15、第五朵 白色(2)

　　他每次到我家来找我之后，都会在凌晨四点以前回家。
　　看着他穿戴整齐，我的心总会一点点凉下去。
　　他走出门去，回头看我。再走几步，又回头。
　　我忍着泪，对他微笑。一直目送他离开。
　　我不怨命运为何不让我早些遇见他。早一点，我们未必会相爱。此时，因为经历，所以我们相互懂得。
　　而在遇见我之前，他已经有卸不掉的责任。如果他为了我放弃这些责任，我们便不可能平静地相爱。虽然现在，也是不平静的。
　　我从不问他关于他的家庭。也从不要求什么。
　　他的目光中，一天比一天更多了歉疚和怜惜。
　　我对他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不是因为我不再爱你。而是因为怕自己生出占有你的心，不得不离开。
　　他的眼中有灼痛。我真的希望我们可以一辈子都这样。希望你不要离开。
　　贪心的男人。我叹息。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离开了Y城。
　　来不及和他告别，我只给他发了短信。
　　还会回来吗？他问。
　　我说，我不知道。我可以没有爱情，但是不能没有工作。

　　这一走，便是两年。
　　他学会用E-MAIL给我写很长的信。
　　我常常失眠。因为身旁不再有他的气息，他的味道。我竟然如此依赖这个男人。
　　给我水一样绵长深远柔情的男人。
　　两年后，当我站在他的面前，我几乎认不出他。他比以前稍胖，皮肤粗糙，眼圈发黑，他在邮件里说过，他有太多应酬。他开始抽烟。
　　他不再平和淡然。尔虞我诈让他厌烦，可是他不得不去面对。他因此变得絮絮叨叨。
　　可是他望向我的目光依然温暖。在无数个寒冷的夜晚，我想念的，就是他的温暖。
　　我微笑着倾听。不发一言。
　　我送给他我最爱听的CD，送给他我最喜欢的钢笔，送给他我旅游带回来的小礼物。
　　我对他说，少喝点酒，注意身体。
　　虽然有时，我真的很想需索更多。
　　他永远不会知道，当我们牵着手在街上遇到熟人，他忽然放开我的手时，我心里的绝望。
　　虽然我明白，我在此岸，他在彼岸，我一次又一次地挣扎在感情的漩涡里，他就象有温暖亮光的灯塔，吸引着我渡河。可是此岸和彼岸的距离，我永远无法跨越，即使只是咫尺，我也无法泅渡。因为这种痛苦，不能被救赎。

　　你还会不会走？他问我。
　　会。我轻轻地说。他震动。抬起脸看着我。
　　我微笑着流泪。
　　因为我不想看到另外一个女人象我一样为你流泪。
　　他沉默。
　　即使我是那样地渴望着爱和被爱的温暖。
　　如果注定你只是我彼岸的灯光，那么就让我在此岸默默地看着你。
　　祝福你。

　　我离开了他。一别五年。
　　有一天，突然接到他的短信。
　　我已经放下了一切，现在是一个人，你会回来吗？
　　我没有回复。
　　我需要时间。
　　因为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现在被他一个信息就搅乱了。
　　不经意之间，认识他已经十年了。分别的时间，却有七年。
　　我一直在很认真地，很努力地活着。就算自己受伤害，也不想去伤害别人。
　　我一直在审视自己的过去，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一直纠结于往事之中，痛苦不堪。
　　有人嘲笑我，有人骂我，有人同情我。
　　当我经历了种种之后，终于明白了父亲的心情。他始终是为了我好。
　　只是那时太年轻，为了自以为是的爱情不顾一切。
　　我离开家，真的太久了。
　　在离开他的这些年，我安安静静地和家人呆在一起，弥补我对他们的亏欠。
　　后来父母对我说，你不用弥补什么，看到你幸福，我们才能安心啊。
　　我流泪了。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哭泣的我，狠狠地哭了一夜。

　　因此我决定，去香格里拉旅行。
　　旅行回来以后，再给他回复。
　　我还爱他吗？爱。
　　可是他放弃的，会成为我们彼此心里的负累，真的在一起了，会幸福吗？
　　我只是担心，我不能给他幸福。
　　因为我的心里遍布尘埃，不敢去奢望，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