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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20 ...

  •   市政厅位于基地的中心,是一座简洁而精致的白色建筑。倘若与其他星球——通常来说是行星——上面的总督府相比较显然相形见绌,但谁叫这里只是颗矮行星呢,连自己运行轨道上的小天体都无法清除的矮行星配不上一座漂漂亮亮的总督府,更别提这个基地只是个市级行政区了。当然,如果市长是位时髦人物,市政厅自然也会阔气敞亮一些,可惜柯伊伯·埃西提亚是个一半平民出身的土老帽,以至于他的市政厅甚至比不上大星球的空港来得高贵典雅。
      不过对于三个更加没见识的海盗来说,市政厅已经是他们所见过最雄伟豪华的地面建筑了。室内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却在富有层次感的光照下呈现出柔和大方的纹饰,导向光标不紧不慢地在前方指引,两侧的投影用极简的现代风格演绎着埃西提亚家族的光荣历史与风琴座的万千盛景。细碎的星光从他们头顶流淌,仿佛一条璀璨的金河,星云如同绮丽的花朵在河流中开落,与沉静的音乐交融得天衣无缝。
      莉莲一边同普乌巴寒暄,一边忍不住用余光观赏这座美丽的建筑。跟在她后面的锡林目不转睛地盯着道旁投影,几次差点将自己绊倒,多亏莱恩眼疾手快才免得出丑。
      至于莱恩自己,虽然看似镇定自若,但在内心深处仍不得不惊叹于人类设计的巧夺天工。他不禁想起第一次踏入Z-25空港时,觉得那就是世界上最了不起、最富于智慧的人造结晶,现在想起来其实只是最普通平常、简陋粗糙的老港口罢了。然而那种新世界之门开启的震撼感却是切切实实、无可比拟、再也无法被超越的。而事实也的确如此。那座老旧的空港确实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向浩瀚星海的大门。
      忽然之间,莱恩忍不住生出一点隐秘的奇想来。他隐约地期待着,想知道这座市政厅又会通往一个怎样的世界。
      宴会大厅仍然很美——比外面的走廊更美,更华丽,处处彰显着简约与典雅的贵族风致。海盗们被作为新家园协会的商业合作伙伴介绍入席,这里一半人都是“商业代表”,眼睛里发着光,能拉着上一分钟刚认识的人大谈特谈自己公司的什么融资企划、样品采购,反正全是海盗们听不懂的名词。莱恩完全不明白这么个小地方有哪里像个招商引资的好去处。另外一小半围聚着的是些衣着格外笔挺靓丽、端着香槟杯假笑的家伙,一个个都相貌俊美,莱恩却怎么看怎么别扭。
      刚刚那种轻飘飘的憧憬消失了,有什么东西沉下去,压在他胃里。
      他说不出根源,只是觉得不得劲,好像那种人造的花朵,又漂亮又芬芳,就是少了点活物的生劲。
      宴会很快开始了。主持人致辞,介绍,讲的笑话莱恩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下面的观众倒很配合。普乌巴穿着一身三件套西服,柔软庞大的身躯几乎要从扣缝里溢出来。他鞠了个躬,动作相当滑稽,然后用蹩脚的通用语介绍协会工作。两个年轻的、穿着不合身旧衣服的亚种站在他旁边,向观众展示如何用残疾的肢体编制一个手工网兜。
      他们用光秃秃的手掌、断肢相互配合,再加上嘴叼牙咬,动作十分娴熟,然而编出来的东西歪歪扭扭的,即不符合潮流的几何审美,又装不了多少东西。莱恩敢打赌,连b-25那样的死星黑市里都没人愿意买这种破玩意。
      然而观众席上掌声热烈,尤其是那些假模假样的家伙,明明一辈子也没用过这种垃圾玩意,这时候却一个个又是微笑又是点头,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起的表演似的。
      莱恩别开眼睛,觉得这场面让他有点不舒服。
      接下来的节目是个歌舞剧,演的是一个外星小姑娘在协会帮助下成为一名模范矿工的愚蠢故事。里面的演员一水儿的全是亚种,女主角大概是个半蜥人,把自己漂亮的鳞片涂蓝了假装外星裔,穿着开叉开到大腿根的“矿工服”在台上跳舞,和一个不穿上衣的男演员在栩栩如生的矿山投影里搂搂抱抱,扭来扭去,看得莱恩简直想捂莉莲的眼睛。
      他烦躁地转过头,却在观众们脸上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神情。
      不明显,但他就是看出来了。那种兴致盎然,又充满轻蔑,混杂着乱七八糟欲`望的,他曾在凡泽普脸上见到过的愉悦神情。
      “操。”他低声说,两只手狠狠地攥在一起,感到掌心里的脉搏开始躁动。他用力抓着自己的手,克制着自己拉起莉莲就走的冲动。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莉莲却忽然靠过来。她的声音很轻,透着关切:“你没事吧?”
      莱恩怔了怔,松开被自己握得惨白的手。血液一点点流进冰凉的指尖,他却觉得有股压不住的火在身体里四处奔涌。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莱恩想,勉强地笑了笑:“没事……我去一下卫生间。”
      他用冷水冲了好一会儿脸,觉得整个头都被浸得冰凉,才让血液里那股子暴力狂躁的劲头缓和下去。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调动肌肉,摆出个笑脸,终于让镜子里的人没那么杀气腾腾,才满意地撸了一把头发,直起身往回走。水顺着脖颈淌下去,把衬衣领子和胸口弄湿了一大片贴在身上。莱恩胡乱擦了擦,没啥效果还不小心刮掉了颗扣子,只得把领带抽下来,敞着领口往外走。
      他刚踏出一步,就瞪大了眼睛。
      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宴会大厅里竟然全变了样子。原本限于舞台上的投影被放大到占满了整个房间,现在这地方已经从那个光洁明亮的华美大厅变成了一个真实得要命又充满魔幻色彩的矿山洞窟。女主角和她的男伴正在大厅——矿洞中央做一些一丁点也不适合在大厅或者矿洞里做的事。当然,他们用巧妙的遮挡动作让演出维持住了合法的底线,但这又不会让他妈的色`情表演变成什么见鬼的艺术演出!
      莱恩目瞪口呆地看着身边的一切。其他的演员此时已四散到大厅中,用奇怪的姿势动作假装开采矿石——好像这样别人就看不出这是在跳艳舞似的。音乐也变了节奏,鼓点迎合着舞者的动作,充满诱惑意味地敲在人心上。空气中充满一种古怪的气味,像是香氛里混进金属、汗水和尘土的味道,大概想营造一种真实的氛围,莱恩却闻出了某种馥郁到腐烂的欲`望气息。
      “互动性演出,你是第一次看吗?”
      莱恩恍惚了一下,转头看过去。那是个去洗手间的商人,用一副行家里手指点新人的口吻说:“可以和她们玩玩,不过有尺度限制,看多了也没啥意思。”
      莱恩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确实,除了很少几个和他一样“没见识”的乡下商人上去和亚种女郎跳舞,摸来摸去。大部分人只是端着酒杯,用审视评判的挑剔目光对演员们指指点点,那些目光里毫无热度,倒像是看着什么恶心又有趣的小生物,脸上的笑容里透着股子居高临下的鄙夷意味,偶尔上手摆弄几下,还要马上用湿手帕擦干净。
      和海盗们毫无底线的狂欢比起来,确实高端文雅多了。
      可莱恩只觉得恶心透了,不光恶心,还从骨子里犯冷。
      他再一次握紧自己的手掌,掌心冰凉,下面跳动的血液却好像沸腾了似的。
      莉莲,他想,他不能让莉莲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
      这个念头让他僵硬的身体再一次运转起来。他急切地扫视着人群,想要找到熟悉的那个身影。混血的视力向来很好,几乎立刻就锁定了目标。莉莲和锡林站在一起,旁边是普乌巴庞大的身躯,好像还有几个穿制服的人。
      他松了一口气,快步向自己的目标走去,却忽然被一只手拉住了。
      “你这是什么角色?”端香槟的家伙说,“我没见过你这样的……”
      莱恩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对方错误判断了他的身份。他刚要开口解释,却注意到那人打量他的眼神——那种打量一个新花瓶的眼神。
      那句简单的解释就这么梗在他喉咙里,他突然明白那毫无意义。对方并没有“误判”什么,一个混血亚种,这是他存在的所有意义,别的身份——拳手、演员、还是商人都不值一提。一种巨大的荒诞和厌恶感涌上来,莱恩闭上嘴,目光下移,盯上那只抓着他手臂的手。
      那只手很快放开他,又摸上他的肩膀,伴随着令人反胃的啧啧惊奇。
      他越过人群看向自己的妹妹。莉莲在谈事情,他想,不能给她惹麻烦。他的手指动了动,指甲用力抠着关节的外骨骼,竭力忍耐着某种翻腾在血管和神经里的冲动。
      “先生——”他从齿缝里努力挤出几个音节。
      “等等,别说话!”香槟杯忽然叫道,“我好像想起来了,我说怎么挺眼熟的。你是那个打拳的对不对?叫什么来着?狼还是狗什么的——对,没错,就是这个眼神!就是你!”
      菱形瞳孔随着肌肉的紧缩而张开,危险的光芒在暗金色眼瞳中跳动,那个蠢货还在喋喋不休:“他们居然把你也弄来了!我说怎么没看到你继续打拳了,你演什么,小狗?来试试,嗯?我还没玩过新角色呢——”
      莱恩猛地攥住对方向他胸口伸过来的那只手:“你要试试?”
      对方不知死活地朝他笑了笑,那个笑容简直猥琐下流到了极点!莱恩好像看到一根细线在眼前猛然崩断。他忽然笑了一声:“好啊——”
      他看到男人兴奋得瞳孔舒张,满脸下流的笑意,然而那笑容只维持了不到一秒就被震惊和疼痛取代。剧痛从男人被握住的手腕上传来,像一道电流——一条毒蛇一样从他的神经里游走,狠狠在他养尊处优的脑子里咬了一口。他仿佛听到自己骨骼破碎的声音,从血肉深处响起,像是一声霹雳。他猛烈地发起抖来,不受控制地大叫起来。
      无数视线射向他们,莱恩面无表情地松开手,做作地掸了掸前襟,举起对方刚刚跌落的、被他一瞬间接在手中的香槟杯。金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于投影下折射出猩红的波光。
      “您的酒——小心,不要再洒出来了。”
      他扔下一句冰冷的话,转身。愤怒仍然在他脑海中尖叫,但更沉重冰冷的某种东西在上面铺展开,像是星球表面覆盖的厚重冰壳,将翻滚的岩浆深深包裹起来。
      他身后的男人捏着那杯香槟,手仍在发抖,酒洒了一手。他瞪着酒杯,又瞪着莱恩的背影,简直无法相信这会是真的——一个亚种居然敢对他动手?
      “给我站住,你这条欠操的疯狗——”
      莱恩的脚步顿住,下一刻,他骤然回身,一记重拳毫无预警地击中了对方的横隔膜。
      香槟杯的身体猛地一弓,向下倒去,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扣住肩膀提了起来。冷汗和剧痛一起冒出来,把他打湿成一张揉烂的纸。他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可怜兮兮地在混血手中发抖,无助得像一只狼嘴里的兔子。
      莱恩冷漠地看着他,松开了钳住他的手,他立刻像一团软泥一样瘫了下去,砸在地上的一瞬间发出一声不容忽视的闷响。
      “操。”
      失算了,他想,不过这也太不经揍了吧。
      他扫了一眼,看到角落里的安保人员正迅速向这个方向靠近,各种窥视的目光也从四面八方再一次向这片不安之地聚集,带着惊奇、轻蔑与怜悯。窃窃的私语钻进他耳中,每一个字眼都充满了天然的恶意。
      莱恩不是第一次被人叫“疯狗”,更不是第一次被人围观——但他从未感到如此屈辱,那些目光踩在他身上,好像踩着光洁地板上令人厌恶的灰尘。它们像虫一样爬在他身上,按着他的头,推挤着他的脊背,像是一整个世界砸下来。
      莱恩咬紧牙,在如有实质的目光中扬起头。
      他牵起唇角,露出一个獠牙锋锐的狰狞笑容。
      “先生,发生了什么吗?”
      莱恩猛地回身,连犬齿都来不及收回去,惊讶地看着搭话的人。那是个金棕色头发的男人,有一双温和的蓝眼睛。他注意到对方做了一个小手势,几个保安立刻躬了躬身,再次回到不起眼的角落。
      他舔着牙尖,疑惑不解:这是哪里来的大人物?
      大人物冲他笑了笑——是那种礼貌的假笑,不过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虚伪,反倒有点微妙的歉意:“我注意到刚刚这里有些小冲突,希望没有人受伤。”
      “希望没有。”他说,拿不准对方是什么意思。
      香槟杯这时候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粘在那个男人身上,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激动。
      “……莱伯特阁下。”他虚弱地说,“这个——”
      威廉姆斯·莱伯特抢在他说出更多侮辱性字眼之前开口:“一切都好吗,先生?”这本应是句问候,却一点也没有关心之情,用的是还是毫无疑问的陈述语气。
      “……一切都好,阁下。”香槟杯瞪着眼睛,对于事情完全超出预期的发展无比震惊,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
      “您的酒洒了。”莱恩说。
      对方瞪着他,好像瞪着一个从没见过的怪物。这目光反倒让莱恩感到一丝愉悦。“我提醒过您小心。”他故意说,欣赏着对方脸上异彩纷呈的神情。那人看样子很想再说点或干点什么,却慑于那个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的贵族和刚刚挨的那一记仍然隐隐作痛的拳头,最后只点了点头,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令人不快的插曲结束得异常迅速,气氛再次回归欢愉。只有威廉姆斯和莱恩还站在原处。
      “……谢谢。”莱恩说。
      “没什么好谢的。”威廉姆斯说,声音里透出一丝疲惫,“是他先冒犯——唉。”
      他叹了口气,说:“普乌巴带你进来的?”
      莱恩点点头:“算是吧。”
      威廉姆斯说:“那么,你也许该到他那边去。”
      莱恩挑起眉毛:“避免麻烦?”
      威廉姆斯笑了一声:“哈,算是吧……”
      “你很了解普乌巴?”莱恩忽然问。
      “为什么这么问?不,我不算特别了解他——普乌巴是个投机分子,我只见过他几次。但我想他大概是个好人。”
      他们一起向普乌巴那边走去。莉莲先注意到他们,随后一个身穿制服,肩上配着绶带的男人也看过来:“莱伯特阁下,真是惊人的到访——风琴座有什么军务需要您来处理吗,还是陛下对埃西提亚的子民有特殊的眷顾?”
      “路过罢了,埃西提亚阁下,完全出于我私人的兴趣。”威廉姆斯冷淡地说,“不过如果看到埃西提亚如此关爱各族同胞,陛下一定会特别高兴的。”
      柯伊伯·埃西提亚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非常勉强地微笑着。两位贵族彼此对视,目光中暗潮汹涌,那无声的较量甚至胜过一场明刀明枪的角斗。然而海盗们对此全无所知,倒是普乌巴急忙摆动起粗短的手臂,做作地大笑:“啊哈哈哈,都是帝国的栋梁,仁慈的大人!代表协会,感谢您的恩典!”
      他这幅怪模怪样、傻里傻气的表现让尴尬的氛围重新轻松起来,没有比一个可以轻松取笑的怪胎更好的笑话了。市长脸色稍微和缓了一点,普星人就开始用可笑的口音为他此次的慷慨解囊大唱赞歌——要不是埃西提亚走得快,搞不好他还会真的唱起来呢。
      “看,雄厚资金。”目送市长走远后,普乌巴说。
      莉莲眨了眨眼,明白普乌巴话里的意思。这位大人自然资本丰厚,而普星人所指的却是这位市长——也许是他的家族在背后对协会的财力支持。尽管她并不清楚一个少数族裔救助协会为何能够得到这位大人的青眼,但至少她之前提出的问题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新家园协会有足够的本钱成为一个长期交易对象。
      只是……她微微蹙眉,直觉地向一旁的威廉姆斯投去一瞥,对市长、协会和莱伯特之间微妙的平衡关系感到一丝困惑。
      然而贵族青年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并报以一个温和从容的微笑。
      莉莲怔了怔。蓝色的眼睛与她对视,她忽然想起某些久远的记忆,老式投影的蓝色人形,某双冰冷无情的蓝眼睛。
      然而这似乎是不同的,她想,这个人的眼神很……友善,很亲切,而且普乌巴信任他……她微微垂下眼睛,思考着,慢慢露出一点真正的笑容:“您说的没错。我相信咱们这次的合作会非常愉快。”
      她可真不赖,莱恩想,瞧她说起话来的模样,他的小姑娘多么厉害啊。他对商谈毫无兴趣,唯一关心的是莉莲——而她显然完全应付的来,一点也不用他操心。
      他注视着莉莲,看着她侃侃而谈,觉得欣慰而骄傲,却又在内心深处感到一种沉重的疲惫。直到他们回到新家园协会的寓所,躺在床上,寒冷的隐痛仍缠绕着他,好像有铅块填塞进他的血肉。他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居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仍在b-25的矿场工作,矿星昏暗得不见天日,矿山里更是像地心一样黑暗死寂,只有翠金矿被敲击时发出细碎的粼光。他吸了一口气,透过防护服过滤的空气仍然满是尘土和机油味,同时充入肺里的还有那种熟悉的困顿与无望。
      有那么一会儿他隐约知道这是个梦,真正的他早就离开了矿星——然后他不确定起来,到底哪一个才是梦呢?也许那些星空才是一场幻梦,他永远逃不出这个泥淖,唯一的命运是和这颗星球一起慢慢死去。
      那种绝望与恐惧如此真切而庞大,像一个漆黑的地狱一瞬间将他吞没。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抓着喉咙仍喘不上气来。是空气过滤器坏了吗?他焦躁地摸索,然后握住了一只蓝色的手。
      涂成蓝色的女主角穿着暴露的“矿工服”贴在他身上,伸出手抚摸他的胸口,那触感像是所有爬行生物一样冷,又透着某种疯狂的火热。音乐和光影错乱地舞动,他听到口哨、呼声和叫好,目光与聚光灯同时聚焦在他们身上,像是燃起了一把白色的火。他紧紧抓住自己的女伴,然后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一双极度痛苦的绝望的眼睛!
      莱恩猛地醒来,大口呼吸,喉咙干得像是烧着火。他摸索着爬起来倒了一整杯冷水灌下去,倒回床上,睡意全无。
      他茫然地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仿佛意识还存留在那个混乱的梦境。梦中的细节已经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有最后那个眼神,惨烈得像是焚烧殆尽的灰。
      他忽然抖了抖,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是灰色的。
      操,真他妈的见鬼。他在心里漫无目的、乱七八糟地骂着脏字,决定把这个糟糕的梦归因于那场同样糟糕透顶的晚宴。他大概跟宴会这玩意犯冲,莱恩想着,手指无意识地摸进口袋里,指尖敲打上某张薄薄的卡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C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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