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运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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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价要看着量来定的，现在律法出来了，越重，官道收的钱越多，卡的点也越多，为了省银要经过沧州，沧州是武术之乡，这镖局一般不愿意经过那儿。”背筐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目光不敢对上宋颜的，嗫嚅了好一会儿才道，“若算一千斤茶叶，那一个车队一日的粮食至少要八石，加上人工车马劳碌费，从申州到盛京至少一千两吧。”
那人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宋颜的神色，见宋颜的神色愈来愈黑，说出来的话愈发的没有底气。
而方才与背筐人争论的人也是频频摇头，忍不住说：“这个数，还说不是狮子大开口，真以为只有你们家能够帮着送货么？”
“那是你不懂这律令有多么多的限制，我们家做的一直是熟客生意，哪儿会有坑你们的道理呢？掌柜的，你这话则是太伤人的心了。”
“……”
“别吵，吵能吵出个什么？”见两人又有骂架的趋势，宋颜不耐烦了，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小女娃，径直走至二人面前，冷声道，“少说两句，商量出一个结果不就得了。”
“他……”二人异口同声的开口，而又诧异地看着对方，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背筐人也没有说错，在这个律令颁布了的条件下，他的价格算得上是公道。可这价格要是答应了，申州与盛京之间运货要二十日，可能还没从申州回来，这律令就取消了，宋家也就损失了一大笔钱。
眼下快到茶叶采摘的季节了，宋宝山又准备开新的茶馆，这茶叶是落不得的。不过若是她没有记错，那京城大运河就快要凿好了，好似就是这个月的事情……
上一世也是因为运河开凿好，水路通了。商贩们便愈发的不待见陆运，陆运不仅费用大，运输只靠马车，路上还有不少的马贼，而水运的话，只要船够大，完全可以申州上船，盛京下船。现在运河刚开，水贼还未曾聚集起来，而水贼都是些亡命之徒，一穷二白，想要搞一艘船也不容易。
“这个价格，可以。”这般想着，宋颜的心就定了几分，而后沉吟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签半程的约，你们只负责牵着马车去申州，回来的话，姑且看情况吧。”
“这从来没有半程这种说法啊。”背筐人的眉头紧紧的皱起，看向宋颜的目光有些轻视，“小姑娘，可能你不清楚，这运货讲究有始有终，怎么能够去了一半的路就走了呢？这坏了规矩，对我家的商誉也不大好。”
掌柜模样那人也产生了些疑问，抿着唇不说话。
宋颜便耐着性子解释了下：“收价这般贵，作为东家还是需要瞧着些的吧。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拿了银钱，就以掐关为理由不再动作。倒不如就半程，下半程，看那时候的律令和表现做事。”
宋颜的话很有条例，虽然嗓音还带着小孩子的稚气，但是目光镇定，有种莫名的信服力。宋宝山和顾沐颜不知何时也来了，掀开窗帘正好听见了宋颜那番话。
宋宝山心间几分震撼，没有想到宋颜居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而后又联想到她求铺子的时候说的话，便觉得宋颜先前定看了不少的书籍和案例。
一时之间，宋颜在宋宝山心里的形象就成熟了许多。
还有几分奇怪。
“其实半程你们也不会亏到哪儿去，别说你们不知道，这运河就快开了，多少商家镖局盯着水路，你们家自诩做久了，是老江湖了，总该不会连船都没有准备吧？”宋颜见二人面色沉了沉，便又补了一句。
眼下还算是庆幸，距离采茶日还有一月，若是赶工，应该能够将船赶出来的。
背筐人怔了怔神，没想到宋颜说起话来一套又一套的，比这茶馆的主子还要有说服力些。说起来，瞧着这姑娘的装扮也不像是普通人，应该是这儿主子的孩子……抬头一看，惊呼道：“宋老爷，还有这位……”
“姓顾。”顾沐颜言简意赅，面上带着柔柔的笑容。
“噢噢噢，顾公子。”背筐人闪过几分了然，这盛京姓顾的只此一家，没有想到宋家竟然与顾家有牵扯。
这宋家看来也不简单啊。
这般想着，背筐人便觉得今儿来自己是得不到什么划算了，指不定还会被劝诫一顿。
背筐人盘算着事儿，宋颜也想着事情。听见背筐人的惊呼后，她也是呆了呆，懊恼自己方才说上瘾了便忘记了宋宝山和顾沐颜的存在，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听清了多少自己的话。这经商对策姑且可以用书籍糊弄过去，这运河开凿，可不是书上有写的。
也是有几分惋惜了，若是宋宝山和顾沐颜不出现，背筐人的注意力还集中在她身上的话，指不定能够将背筐人说动了。
“三姐儿，好口才。”宋宝山踱步至林锦身侧，晲了林锦一眼，目光饱含深意，而后看向掌柜模样那人，沉声问：“崔管事，方才发生什么事情了，全部说出来。”
啊，那应该是没有听完全，宋颜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捂着胸口顺了顺气。
——不管不管，假装没有他们没有听到。
未料顾沐颜走至宋颜身侧，像是看出了宋颜的心思，轻笑道：“我们来的时候，正是宋三姑娘说‘闭嘴’的时候，顾某也没有想到，宋三姑娘竟然有这般唔……的一面。”
恰好说到那词的时候掌事汇报的嗓音变大了，宋颜听不清顾沐颜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皱了皱眉正想问，却又听顾沐颜优哉游哉地开口。
“不过顾某看得出来，若是再给宋三姑娘些时间，宋三姑娘定能劝服那人应了半程的。”又是几声清浅的笑意，似乎将宋颜的心思都看投了。
宋颜皱眉，下意识地侧脸看向那张似乎看待什么事情都云淡风轻的脸，正好那人也在看她，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上，一人如水，一人锐利，竟然添了几分的锋芒。
“唔……”朱唇轻启，正欲说些什么话回应顾沐颜，顾沐颜却又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示意宋颜将注意力落在她爹身上。崔掌事已经将事情始末说得差不多了，越说，宋宝山的眉心就蹙得越紧。
等崔掌事将整一件事情说清楚了，宋宝山的面色也不能够用难看来形容了，只能够用极为难看来形容了。
遥想前世，这个时候，各种机缘巧合之下让盛京的商贾地位重新洗牌，因为那时候的自己已经嫁去夏家，而夏家前任掌柜又让自己辅助夏明君做生意，前世的宋颜又是一个做什么事情都不愿意认输的性子，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没有给宋家留有余地。
最后夏家的生意没有受这律令的形象，但是宋家受了不少影响。
偏生那时候宋夫人与自己说，嫁出去了，就好好地替夫家做事，宋家的事情她会好好处理的，让她不要担心宋家。也不知那时候的宋颜是心太大还是对自家的生意太过有信心了，听了宋夫人这般说也就不再在意宋家的事情了。
“三姐儿，你上来。”正愣神，宋宝山的一声唤将宋颜的思绪从九霄云外那儿拉了回来。
一抬头，惊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怎么了？”宋颜顿时懵了懵，不自觉地将手别在身后，方才自己只是发了一个呆，应该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懵上心头。
心里虽懵，可动作却不敢耽搁，一边走一边想自己是否有哪儿没有做好，经过顾沐颜身侧的时候，只觉踢到了什么，脚下绊了一绊。
不过还好，不过一刹那，宋颜就将自己的平衡调整好了。未料顾沐颜的手却将她捞了捞，这下是真的失去平衡了，还未明白怎么一回事，她的人就到了顾沐颜怀里了，身上充斥着顾沐颜那一股好闻的味道。
而后顾沐颜凑到她耳侧，急促而又低声道：“伯父在外面听了你的说法，许是想让你继续将你的看法说清了，好好表现。”
“……”
男子的兀然的凑近让宋颜很是不自在，更加让她不自在的是他的话，意思是方才自己的话都被宋宝山听着了？
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宋颜的本意是让宋宝山带她做生意，最好是给一间铺子于她打理。而自己方才对背筐人所说的话，则有些盛气凌人，已经将自己放在了当家了的角度。
不知道宋宝山会不会想别的。
顾沐颜估计是想别的了，不说破罢了。
宋颜想说些什么。偏生面前这人换了她的腰佯装将她拉起来后，目光便移开了，唇角带着清浅的笑意，宛如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若不是那温热的气息还残留在耳侧，宋颜真的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三姐儿。”宋宝山加重了语气，目光中的探究更甚了。
宋颜垂下眼睫，掩饰自己的尴尬，轻咳两声后走上前，想起顾沐颜在她耳侧说的那些话，先是定了定心神，而后道：“爹，我的意思是先按兵不动，既然这运货贵，姑且算半程，从盛京运货物去申州的时候便选择陆运，而后半程，按那时候的情况决定。”
水路开了，就走水路。
宋颜甚至还有一个设想，若是水路行得通，她想抢先别人一步，先自行造船，回头请镖局上来护镖或者是将船承包出去，都是一个好的法子，只是现在不大好说出来，这预想太过于久远，也太过于笃定于这水路的可行性。
而宋宝山是一个谨慎的性子，说白了，他并不喜欢做事情过于草率，要不然也不会十几年来都没有将第二间茶馆开起，要去申州开铺子一事也要与伙计多加商议。
“继续说。”宋宝山下颚轻收，若有所思。
宋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莫名的几分吊诡，嗓音温和：“这采茶季就要来了，不去是万万不可的。而女儿先前听过人说，这律令并不合理，朝廷上考虑过取消。”
“什么人？”宋宝山的眉心听了宋颜的话不但没有松开，反倒是皱得更紧了。
“宴会上听见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宋颜眨巴着眼，无辜道，目光澄澈，轻咬唇的动作透露了她的紧张。
宋颜此时确实有些紧张。
不知道宋宝山会想到什么，会以怎么样的目光看待自己。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着，宋宝山的眉心近几成了“川”字，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长吁一气，轻拍掌，感慨道：“我现在在想我的三姐儿是不是被换了皮，怎么懂事了这么多，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哪儿的话呢！”宋颜松了一口气，应该是过了宋宝山这一关了，随即嗔怪道，“爹！我以前很不懂事么！我一直都很懂事的好不好。”
小女儿模样尽显，殊不知这一副模样都落入顾沐颜的眼中，唇角的笑意愈发的浓。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五年前，那个女娃娃眸中含泪，却依旧昂着头，似乎这样就能够将泪水憋回去，他走过去，柔声安慰让她想哭就哭吧。
小女娃摇了摇头，泪水被甩了出来，小嘴撅得高高的。
偏生话间带着一股子拧劲：“不，懂事的姑娘可不能哭鼻子。”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运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