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虚妄》晴大宝

1、真实

　　齐蓓躲在靛蓝麻布沙皮狗沙发的后面。
　　“沙皮狗”沙发是齐蓓给自家的二手沙发起得名字，因为它上面有一只可爱的扎着蝴蝶结的沙皮狗图样。这是齐蓓妈妈去年从别人手里淘换来的。
　　齐蓓宝爱这只“沙皮狗”，因为每次爸爸妈妈打架的时候，她躲在沙皮狗身后，有它来保护她----可以少害怕那么一点点，一点点。
　　齐蓓已经不太哭了，她漆黑的眼珠圆溜溜的盯着这场面，藏在娃娃头齐刘海里的一张似白雪公主一般的小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但她揪着沙发的手并没有放松，小手指紧紧攥着。
　　“齐国复你个王八蛋！你不是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和那个婊子贱货，齐国复你王八蛋！….”
　　平时打扮精致的齐蓓妈妈当下披头散发，衣服被揪扯着，宛若疯子，边骂边哭边撕扯着。
　　“李玉玲你他妈的神经病！老子说了没和她怎么着你他妈闹够了没？！你给老子放手！”
　　齐国复，齐蓓的爸爸怒吼着，又上手扇了李玉玲一巴掌，登时李玉玲脸红得发紫，被扇倒在餐桌上哀嚎。
　　李玉玲浑身已经没了力气，根本起不了身，她痛苦的嚎叫闻者落泪，小小的齐蓓躲在沙发后面，咬着唇浑身发抖，眼泪也泼梭梭的往下流。
　　齐蓓根本不敢出去。她怕同样挨打，且这种事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了。
　　齐国复哼哼了两声，见李玉玲没了反抗，收拾收拾衣服转身就准备走。

　　----“砰！”

　　李玉玲双手颤抖着摸索到了餐桌上的啤酒瓶，她见齐国复准备要走，她双眼染红，咬着牙站起来，浑身像有了使不完的劲儿，举起啤酒瓶冲齐国复的后脑砸去。

　　齐国复转身，像要吃人一样狰狞着冲李玉玲低声道：“你他妈的，敢砸我？”

　　----“小蓓，闭眼，不要看…..”
　　一双温暖的大手捂住齐蓓的眼睛，一个柔和的男声从齐蓓背后传来，透过空气，透过振动的胸腔。
　　齐蓓被从背后搂入一个怀抱里。

　　齐蓓并不害怕，因为这个“他”已经帮助过齐蓓好多次，好多次面对这样的情景时候，好多次被欺负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出现在齐蓓面前安抚着齐蓓。
　　他有一双温柔的眼睛，细碎的刘海并不能遮挡住他眼里的星星，因为他的眼睛太亮。他很高很白，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衬衫，他似乎从来不怕冷，从没见他加过厚衣服。
　　他自我介绍他叫“林越”。并让齐蓓叫他“林越哥哥”。

　　林越捂住齐蓓的眼睛，不想让齐蓓看到如此不堪的情景。齐蓓的父母摔打的声音仿佛渐渐离齐蓓远了，远了，远到再也听不见声音，只能感受到温暖，一种干燥的，带着香气的温暖。齐蓓蜷缩在林越怀里。小小的她感觉像被冬日的太阳笼罩。
　　齐蓓贪心的想让这种安宁持久一点。

　　直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咚，急促而不停歇，不开门誓不罢休的捶门声，伴随着邻居的劝阻声：“别打了，别打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开门，开门！”
　　简易的水泥楼隔音并不好，再加上邻居向来是个热心肠，齐国复好歹还要脸，他黑着脸开了门，让邻居李奶奶进门。

　　李奶奶倚老卖老，小脚老太进来就立在了齐国复和李玉玲中间，劝这两口子：“你们俩，有什么事就好好说，别动手，也别满口脏话骂人，夫妻一辈子是缘分是讲究，也是将就，你们俩这脾气也赶紧收一收，我来劝你们不止这三两次了吧？不说我，”李奶奶指了指躲在沙发后面的齐蓓，苦口婆心道：“小蓓这孩子招人疼啊，你们在孩子面前，好歹能收敛点呀，小蓓才上上学，这孩子天天过的日子，你们做父母的，忍心吗？”
　　齐国复看了看齐蓓，脸上才有了几分尴尬，他抽了抽嘴角，挤出一个笑来：“小蓓，别怕，到爸爸这儿来。”
　　李玉玲不管多神经病，齐蓓这个他亲生的女儿，总归是乖巧可爱的---前提是听话懂事。
　　像现在这样的状况，齐蓓听见话更缩了缩身子想把自己完全藏到沙发后面，这样的状况，堪称是不听话不懂事不给他这个爸爸面子。齐国复立马摆起黑脸，吼道：“给老子过来！你老子还能吃了你？”

　　齐蓓眼泪汪汪。李奶奶赶紧招手唤齐蓓到她身边，齐蓓看到李奶奶招唤，便赶忙跑到了李奶奶身旁，紧紧握住李奶奶的皴了皮的手。
　　“孩子也是受了惊，我把孩子领去我家待会儿吧，你们俩，我是想管也管不着了，你两口子，好自为之吧。”
　　李奶奶气呼呼地看了眼垂着头沉默不语的李玉玲，又瞪了瞪齐国复，引着齐蓓就朝她家去了。

　　这两口子，上辈子肯定是冤家啊，她这老身子是劝不了也再没力气劝下去了，只是齐蓓这孩子可怜啊，能看顾就多看顾下，也算为下辈子行善积德了…..老人如是想。

　　齐蓓被引到门口时，还期待的回头看了看，如预料般又像是出乎预料般没看到林越的身影，齐蓓回头，拉着李奶奶的手拉的更紧一些：像每次一样，只要别人一来，他就走了。

　　小小的齐蓓还没学过“不告而别”这个词，她只是觉得有些惘然和迷茫。

　　呆呆的齐蓓被李奶奶带回了她家，李奶奶心疼的摸了摸齐蓓哭花的眼睛，慢慢弯下腰，摸着齐蓓的头说：“小蓓，别怕，别怕，奶奶给你找好吃的吃，你在沙发上坐，沙发上的小老虎给你玩。奶奶去找好吃的了，好不好？”

　　齐蓓回神，乖乖的点了点头。
　　她走到沙发旁，拿起了那个手绣的老虎，摸摸它扎人的胡子，小老虎眼睛又黑又圆，直溜溜的，尾巴也直冲冲的朝着天炸开毛。这是李奶奶孙子虎子最爱的玩具，平时都不给齐蓓看，只口里不断炫耀李奶奶给他做的小老虎多么多么威武，多么多么漂亮。
　　今天大概是虎子跟爸爸妈妈去住了，没带上小老虎，齐蓓才能抱着玩会儿。

　　到底小孩心性，齐蓓玩着小老虎，就不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了，她小脑袋瓜里编了好几个小老虎和她的故事，偶尔一个故事里，还有一个“林越哥哥”。

　　齐蓓玩着玩着，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旁边是李奶奶给齐蓓拿来的虾酥还有大白兔，齐蓓脸朝着糖果，睡得越来越香，越来越美，口水印儿也留在了李奶奶家的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