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当真霸道》米魔青鹰

20、十九．诏狱行

　　遣走了苏子默，正德大大松了一口气，看到细刀，又问她来意。

　　“我是来谢谢皇上的，前天带回去的糕点，很好吃！”细刀随口诌了个理由，嘻嘻一笑，眉目生光。

　　正德也笑了，抬手点了点细刀，没奈何道，“说是来道谢的，可有谢礼？赶着这时候来，可是又想蹭吃蹭喝？”

　　细刀抬头看看外面，确已是时过正午，自己也觉饿了，就嬉皮笑脸，将头点得跟小狗一般，说道，“皇上要不嫌弃，我就陪皇上吃一点！”

　　正德哈哈笑，大方地叫人摆膳，竟连韩靖也一并留了下来，赐坐用膳。

　　刘瑾见正德高兴，就遣了小太监下去，亲自卷了袖子，传菜摆碟，端杯递盏，忙前忙后。他服侍正德多年，后来做了秉笔官就不做这些细活了，只是这两年总有些不怕死的参他本子，还竟都举状有证，幸而正德心思不在政务上，对一些小事也粗疏得很，况且用他也顺手了，这才一直没真的恼他。

　　不过，近些日子以来，正德也渐渐厌了他，所以他收敛了许多，素日里又将早些年的妥帖细致摆了出来，但到底在风口浪尖，就是如此，正德也不肯给他一个好脸色。

　　刘瑾极有眼色，小心翼翼地替正德夹了一块点心，见正德虽不说话，眉间却蹙了一下，他面上当没看见，却悄悄退了几步，利落娴熟地卷了一个春饼，顿了一下，又笑眯眯凑近细刀。

　　“杨姑娘，且尝一尝这春饼，这是皇上最爱的一道膳食！”说着，刘瑾将春饼放入细刀的盘子中，又极快的瞟了正德一眼，似随意感慨道，“老奴还记得，原皇上在潜邸时，练完功就要吃这个，吃了这么些年，要是哪日没上这道春饼，就会要问，幸而老奴将那老厨子留了下来，换个人只怕做不出这个味道！”

　　这话说完，正德还是没说话，嘴里咀嚼倒是慢了。细刀刚才一直在埋头大吃，倒没注意刘瑾的算计，可她吃得正香，看到一只手托着春饼放到她的盘子里，那手翘着兰花指，指甲尖长，她忽地就觉得倒胃口，想也没想，就将面前的盘子推开了。

　　“我喜欢自己夹自己吃！”细刀抱怨道。

　　正德愣了一下，看着细刀说完，自顾自站起来，歪着身子将对面的空盘子拿过去，又坐下，重新吃起来，正德看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也不知怎么，就觉得特别有意思，就哈哈笑起来。

　　皇帝一笑，原来僵在当场的刘瑾也是一松，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跟着笑起来。不过，他笑得比较和煦，脸颊的纹路变深，眼角耷拉下来，浑浊的眼珠闪出精明的锋芒。

　　“杨姑娘真真是个讨巧的人儿，天真无邪，超凡脱俗，也难怪得皇上喜欢！”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

　　“哎哟，我的姑娘，真会说话！”刘瑾一甩浮尘，笑眯着眼，回道，“老奴可不就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么！”

　　“哈哈！”

　　细刀笑，刘瑾这话谄媚至极，可配着他尖细的嗓音，和婉转的语气，竟然分外恰当，一听就是插科打诨的高手，细刀看了他一眼，又扫了韩靖一眼，最后眼光转到正德身上。

　　“蛔虫可不是好东西！皇上哪天肚子不舒服，说不定就会把你拉出来！”

　　正德听了，噗嗤一声，笑得东倒西歪，刘瑾见了，也顾不得看细刀，暗自咬牙，状似害怕极了，跪倒在地，哆嗦着告饶。

　　“老奴是个好蛔虫，求皇上恩典，别不要老奴！”

　　正德笑够了，看着匍匐在地的刘瑾，虽知他是装出来的害怕，忌惮的心倒也少了不少，毕竟还在他眼皮底下，狗仗人势是有，但借他十个胆子，量他也不敢包天。

　　“下去吧！小心伺候着，别叫朕闹肚子，就还能容你吐口气！”正德嗤了一句，不咸不淡。

　　刘瑾听出正德话里的意思，又感恩戴德地叩了头，也不再奉承细刀了，机敏地退了下去。

　　正德吃饱了，正要叫人撤宴，一抬眼，看到细刀还在吃，又想到她刚才说拉蛔虫，就笑道，“你倒还能吃得下！”

　　“这不是机会难得么！”细刀也笑，又问正德，“皇上，你家东西就是好吃，你能不能也赐我一个金牌敕令，让我嘴馋的时候，还能到你家来打秋风！”

　　“上次兜着走，这次还想打秋风？”正德也经常往大臣家串门，吃饱喝足还顺手牵羊，没想到碰到细刀，这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啊。

　　“是啊！”细刀大刺刺点头，完全没觉得尴尬，“我准备跟着韩大人做锦衣卫，也是给皇上干活，皇上该奖励一下！”

　　细刀琢磨，给梅九娘脱籍，如果找正德应该也可以办到，可那样动静就大了，还是找韩靖悄悄的办。作为交换，她帮韩靖做事，但锦衣卫不是什么好差事，在正德这里报备一下，日后出了纰漏，也有个靠山。

　　“你做锦衣卫？”

　　“是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细刀回道，“我可不是白吃你家点心的，我可能干着呢！”

　　“你果然不错！”正德点头，深觉找到知己，“跟朕一样，有志气，有理想，有抱负！”

　　“皇上有什么抱负啊？当个好皇帝吗？”

　　“当皇帝是祖传的，多没出息啊，朕从小就立志要当一个大将军，开疆扩土的大将军！”

　　细刀看正德斗志昂扬，又夸细刀是想当锦衣卫的好姑娘，又说自己是想当将军的好皇帝，就哈哈笑得肚子疼。两个人又说了好些互相激励的话，正德真给了细刀一个令牌，让她可以自由出入皇宫，还交待韩靖要好好栽培细刀，不能埋没人才。

　　直到出皇宫，韩靖看细刀的眼神，就又不一样了。

　　“刚才你听到了吧？”细刀问韩靖，“正德可还用着刘瑾，不好办呢！”

　　韩靖愣了一下，脚下也停了，杵在那里，好半天，才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别多心，我说帮你，就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细刀看韩靖神色莫辨，就又道，“我也不喜欢刘瑾，不过能不能如你所愿，也不是我说了算的，我只答应帮你，可不保证能办成。”

　　“你和皇上……”

　　韩靖的话没有说完，但细刀明白他的意思。

　　“你想复杂了，交朋友，投其所好嘛，皇上人还不错的！”说着，细刀也知道韩靖还是不信，也没再多解释，又问道，“我们现在去看沈伯庸吗？”

　　韩靖看了细刀一会，却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但他向来处变不惊，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心里还是愿意相信细刀的，也就点了点头，带着细刀，往昭狱去了。

　　沈伯庸头发花白，看着可不是周少卿那一辈人，要老上十多岁，不过，他眉目清正，神情傲然，看着是个大好人。

　　细刀和韩靖站在牢房外，看着锦衣卫审讯沈伯庸，而沈伯庸问一句答一句，一副做了许多遍，驾轻就熟的坦然模样。

　　“……下官贪墨两坛秋露白，早已供认不韪，大人不用再问了。”沈伯庸开口，从容不迫，仿佛认了这个贪墨罪，对他来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问话的锦衣卫没接他的话，只回身看了看韩靖。细刀也看了韩靖一眼，接着就捂着鼻子走进了牢里。

　　牢房里经年不见日光，地砖上布满青苔，还有干涸的黑色血迹，霉烂和腥臭混在一起，分外刺鼻。

　　“沈伯庸，”细刀才吃饱，一点也不想多呆在这里，“你可知道是谁举报你贪污？”

　　沈伯庸看过来，一见是个小姑娘，怔了一下，呆呆回道，“不是曹三贵吗？”

　　“是曹三贵，”细刀点头，又问，“不过，你知道曹三贵除了你，还举报了谁吗？”

　　沈伯庸听了，大吃一惊，“怎么会？我与他借贷时，说的是我自己，并没有提及——”

　　他的话是下意识说出来的，说到一半就清醒过来，及时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可是已经晚了。

　　细刀回过身，问韩靖，“常友泰是谁？沈伯庸是为了常友泰向曹三贵借贷，但他不愿意说出常友泰，自己抗下罪责。”

　　“你怎么，”沈伯庸从地上爬起来，激动万分，“你怎么知道的？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你胡扯八道——”

　　锦衣卫拦下沈伯庸，将他扣住，可当细刀提到常友泰的时候，韩靖已经想通关节，沈伯庸也奔溃了。

　　原来，沈伯庸当年殿试失利，受工部员外郎常友泰恩惠，进了工部杂造局做了个大使。后来，常友泰不肯给刘瑾行贿，被贬下狱，沈伯庸奔走营救，最后还是向曹三贵借了京债，贿赂了刘瑾，帮常友泰在外地谋了一个缺。常友泰外放，并不知道这些，沈伯庸自己承担京债，最后还是无力偿还，曹三贵追不回钱款，就给沈伯庸送了两坛子秋露白，让人检举他贪墨。

　　刘瑾贪污受贿，京外官员要向他送见面礼，京中官员挪动也要向他送礼，送不起的，就向曹三贵借京债。曹三贵身后还是刘瑾，借贷人还不起，曹三贵就按规矩，送两坛子秋露白，再去西厂报官，西厂是刘瑾把持，逼着人将银子还齐，就又放了。

　　韩靖在东厂，可他也一直暗中注意着西厂。刘瑾受贿，又广放京债一事，朝中人都心知肚明，却都没人敢在明面上提出来，韩靖去找吴郎中劝说沈伯庸，吴郎中等人也都不愿淌这趟浑水。所以，韩靖虽早有想法，奈何一直找不到突破口，百无聊赖之际，沈伯庸就出现了。

　　沈伯庸开始也是被西厂抓去的，可他真的还不起，被打断了气，扔到了城外，后被李彬捡到，交给了韩靖。

　　如果沈伯庸能够开口说出实情，那刘瑾贪污受贿又放京债，报到正德那里，就是不死，也得治他个抄家大罪。

　　刘瑾竟然如此狠毒贪婪！

　　“不然，”细刀看沈伯庸还是紧咬牙关，就对韩靖说道，“常友泰在哪里？我去找常友泰谈一谈如何？”

　　韩靖没关注沈伯庸，也没回细刀的话，而是看着细刀，恍然大悟。

　　“你会读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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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刘瑾受贿，放京债。。这里很复杂，冰冻三尺，不过我这里提了一下，没有深挖，毕竟对细刀谈恋爱没什么推动作用哈。。
有没有举重若轻的感觉。。
我真的不喜欢写阴谋阳谋。。
除了跟上司搞好关系，最主要还是谈恋爱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