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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九. 失踪案(五) ...

  •   从承天门始,过大明门,就是十里长安街,出了长安街,才到繁华外道,沿路到各个小姐家中。长安街内是御道,左右门又是大臣入宫之路,此段路必不会有风险,惯常来说,马车,只能在外道上雇用。

      细刀跟着一队大理寺衙门官差,在长安街口,依次等来了刘主簿夫妇,吴小姐,张小姐,王小姐和周小姐。这么一大队人马,从长安街入口处,一直往外道走,车辕吱吱嘎嘎,马蹄踏踏,连绵不绝。

      细刀走在马车边,时快时慢,跟了一路,可是噪音太大,一直到喧闹的大街上,也没听出什么动静。

      “赵大人,”细刀停下脚步,对着为首的官差道,“且停一停,我要去醉仙楼方便一下。”

      细刀声音不算小,虽她说得坦然,可赵头役还是有些讪讪,不过她不是嫌疑犯,赵头役也只得点头同意。

      车马一停,张小姐和王小姐也下了马车,红着脸跟自家嬷嬷说要更衣,嬷嬷也去跟赵头役报备,王家马车也掀了车帘子。细刀听着后面的动静,慢慢悠悠进了醉仙楼。

      醉仙楼的西阁颇是讲究,擦洗得一尘不染,还熏着好闻的檀香,厕轩和盥洗室分开,三个厕轩又分别隔开,很是私密。细刀头一次用这样的厕所,很是纳罕稀奇,流连忘返地如了厕,才听到有人进来。细刀就停了手中动作,屏息侧耳。

      “张姐姐,”是王小姐的声音,很是有些不耐烦,“我们为什么要来啊?这样哪里能找到刘婉婷,明明——”

      “嘘——”

      张小姐急忙打断王小姐的话,可是为时已晚,细刀啪地一下推开门,走到尚未反应过来的王小姐面前。

      “明明刘婉婷早被那谈琼绑去了,就是聚会那天是不是?是怎么绑走的?在哪里绑的?”

      细刀猛然从侧轩出来,已经吓愣了张王二人,且她又突突说出王小姐心下所想,还问了好几个问题,直叫她俩惊诧不已,吓得都忘记否认了。

      “你怎么知道谈琼?你不是先走了吗?”王小姐瞪着眼睛问细刀。

      “我先走了,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敢说出真相,你们怕谈琼,所以就将事情推到我头上?”细刀直视王小姐,目光如炬。

      王小姐本是讷讷的,被细刀一看,猛地吓得一个激灵,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一双眼睛,真的像刀子一样,深邃凌厉,当她直直看着你时,就是有一束光从她的眼中直射进你的眼中,倏地探进你的心底。

      “你——”

      几息之间,细刀感觉到王小姐被吓呆了,就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一旁的张小姐。

      “是不是?”

      张小姐也是没来由慌张,感觉细刀转过头来,下意识就躲闪开来,直到看到地上方方块块的地砖,心里才踏实一些,可也止不住咚咚心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嘴上虽这么说,可张小姐还是慌乱得很,散乱的思绪也刷刷往外冒。

      “你们五个人一起离开承天门,一路走到外道,可是一直没有看到马车……”

      细刀慢慢说着,声音缓慢,却字字铿锵,似玉石砸在地面,噼里啪啦作响,直搅得张小姐又慌又怕,心思不由自主跟着飘。细刀说的话,就似针尖一般,一下一下扎在她的心囊上,将心囊戳破许多的洞,那日的情形就一点一滴往外钻,按不住,兜不完。

      “……如此,谈琼是谁?”细刀问完最后一句话,就看进张小姐小鹿一般的眼睛。

      “我,我其实不甚清楚……”张小姐已被完全镇住,似迷魂梦魇一般,竟然出口成声,木木地答了一句。

      细刀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看张小姐吐了一大口气,软绵绵靠在王小姐身上,两个人互相抱成团,她就大步流星走出去。

      “赵大人,”细刀踩着细碎的脚步,跑下醉仙楼的台阶,扬声道,“谈琼是谁?”

      赵头役正在吃酒暖身,被细刀问得一愣,不明白细刀何意,停在一旁的马车帘子却被暮地掀开,吴小姐柳眉倒竖,瞪向细刀。

      “你说什么谈琼?”

      “就是绑走刘婉婷的谈琼!”细刀回视吴小姐,开口道,“张小姐与王小姐如厕时说话,已然将始末道出,你们五人一起时,谈琼将刘婉婷绑走!”

      “什么?”吴小姐又惊又怒,乍然跪起半行而出,整个身体都到了马车外辕,刚好有看到惴惴而回的张王二人,不禁斥责道,“你俩都胡说八道了什么?”

      “我,我们……”张小姐王小姐本就做贼心虚,早就觉得对不起刘婉婷,今日被细刀窥见心思,慌乱中,两个人对了几次,总想不起来哪句话露了马脚,云里雾里还没醒过神,现在又被吴小姐责问,就更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副情境,落在吴小姐和周小姐眼里,就更显出秘密败露,吴小姐吓得面如死灰,哆嗦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周小姐更是躲在马车内不敢出声。

      “当日,你们五人害怕落单,就一起离开承天门,半路上遇到谈琼,刘婉婷因美貌,被谈琼掳走,你们受到谭琼警告,不敢声张,后来又担心被问责,就串通一气,你和周小姐提议将罪责推到我身上,”细刀连珠炮一般,将事实一一道来,“吴小姐,此事本与你们无甚牵连,可你们不仅隐瞒案情,还诬陷于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该和张小姐王小姐一样,说出实情!”

      赵头役起先来有些迷糊,可听细刀这么一说,且吴小姐等人的反应,虽还有细节不通,却也猜出始末,他收起酒囊,开口说话,“谈琼,若某未听错,该是东厂锦衣卫千户谈琼。”

      赵头役说着就神色凝重起来,谈琼此人,心狠手辣,穷凶极恶,乃是应天府第一小人,不管打架斗殴还是聚众赌博,任谁喊一句谈琼来了,保管吓散各人。他虽只是锦衣卫千户,却也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的族弟,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因着刘瑾受皇帝重用,他不知怎么亲近了刘瑾,就飞黄腾达起来,进了锦衣卫,平日耀武耀威,胡作非为,又最是欺上瞒下,普通人见他都得绕道走。

      若说刘婉婷被谈琼掳走,倒是合乎情理。

      细刀听着赵头役心里的考量,已然清楚谈琼其人,见他紧皱眉头,尚无应对之策,就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他是谁,都不能脱罪于法理之外。因着吴小姐等人胆小怕事,没有及时报官,更不惜诬陷于我,此案已经耽误许多时日,此时刘小姐是生是死尚且不知,且恐打草惊蛇,赵大人何不现下就冲到那谈琼府上,先搜出刘婉婷,再作计较?”

      赵头役听得细刀的话,深吸一口冷气,又将细刀看了又看,只见她满脸稚气,分明还是一副小女孩儿的模样,可一双眼睛却淡定从容,说出的话也是斩钉截铁,直给人一股一鼓作气马上行动的冲动。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啊!

      可那谈琼到底不是普通人,他是锦衣卫,是刘瑾的亲信啊!

      赵头役凛了凛,他也是久经风雨的人,细思之后,结论就更加清晰,事实,当如杨细刀所言。杨细刀言语磊落,其他四位小姐却闪烁其词,当日审案时,张王二人就支支吾吾,想必今日又因忐忑不安,故而言语中泄露了阴谋,叫杨细刀知晓。

      刘婉婷该就是被谈琼掳走了。

      可是证据呢?

      谈琼是锦衣卫,若此案真与他有关,那就要报与上峰,且恐要请首辅出马了!只是,搜寻了一上午,物证一件没有寻得,人证么,也只有这几个闺阁小姐捕风捉影的几句话,上峰又怎么会轻信?要是谈琼耍狠抵赖,这几个小姐再翻供,又是如何是好?找出凶手却不能定案,那谈琼又再是睚眦必报,届时他迁怒于自己,又怎么收场?

      “赵大人,凡设罪必又其状,只要去找,就能找到证据!”细刀急着找到刘婉婷,情急时也顾不得许多,只赵头役那里才有思绪,她这边就赶忙接上,“就算他是锦衣卫,就算他是刘瑾亲弟,只要找到证据,就不怕他抵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刘婉婷,一切罪行昭然若揭!谈琼再大,难道还有杨文忠大?还有正德皇帝大?还有是非对错大?”

      细刀口若悬河滔滔不竭,不仅直呼当朝首辅杨文忠的别名,更是说出了皇帝,惊得赵头役一愣一愣,方才被细刀鼓动起来的那点心思,又突如淋了一头冷水一般,销声匿迹。

      这哪里是初生牛犊,这分明是不知天高地厚,没有利害不知死活啊!

      细刀感受到赵头役的震撼,听到他心里的退缩和鄙夷,这才想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自己一时口快,反倒坏了事。可是这事本就急迫,若不能速战速决,只怕叫那谈琼得了消息毁尸灭迹,到时吴小姐等人若是再缄其口,只凭自己一面之词,就更是棘手。若是周少卿和吴郎中沆瀣一气,胡乱结案,将罪责推在自己身上,自己岂不是有口难辩?

      可是,此刻又怎么能叫赵头役听自己的,直接去找谈琼住处,搜寻刘婉婷?

      一息之间,细刀已然想得透彻,忽而计上心来,她转了下头,目光搜寻着刘主簿夫妇,却看到一个身着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高大男人阔步而来。

      细刀眼神一顿,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这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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