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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5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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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作无寻的女子依旧未移开动作。
她半边面颊上戴了一副银制面具,一身劲装打扮,腰间挎了一柄长剑,面上不见任何表情,“近来您服药太过频繁,王妃不在,王爷何必再是服药。”
此药是她奉命从怪医金不悟处寻来,重病之人服用后,虽可使气色与常人无异,却是一道催命符。越是频繁服用,则越是消耗寿命。
宁王如今已身体每况愈下,只是为了不愿见王妃忧心伤怀,才一直以此药伪装掩饰。
作为暗卫近侍,她自幼追随赵瑾,本该唯命是从。但如今情势,她只求在宁王身侧时辰再多些时日,便已满足。
“此不该是你插手之事!”赵瑾低呵一声,因情绪波动牵扯,不住低咳了几声。
与之僵持的人顿了一霎,遂是默然撤开手,单膝抱拳跪在宁王跟前,“请王爷责罚。”
“听得青隐阁之人不只武艺高强,且是擅长岐黄之术,她……应是已看出来了,晚些你再去请她到此处来一趟罢。”宁王赵瑾顺了气息,敛去面上肃杀之色,看了榻前之人,又是咳嗽一声。想到江姜方才的神情,心中略有不安,言语略带了烦躁,“罢了。还是本王即刻过去一趟罢。”
他倏然将手中药丸服下,随即拖着残破的病体起身下榻,再是自一旁屏风前的木架上拿了斗篷披上,走出了屋子。
门前候着的侍从见赵瑾出来,匆匆上去搀扶。
屋外脚步声渐行渐远,无寻低头跪在美人榻前,原本冷漠的面颊上多了一股清泪,泪珠打落在木质地板上,随后晕开一团水渍。
她未做多留,收敛了情绪,便飞快追随到宁王身后。
“江姑娘,园子无多少精致清雅布置,却是距离我与王爷寝居处最近之处。委屈你在此暂居。”宁王妃带江姜到了主院的西南小园屋中,简略的减少了园子情况,随后道:“衣裳物件已是备好,请到里屋更换。其它诸事待姑娘出来再是细说。”
江姜看了屏风后,朝宁王妃拘礼道:“有劳。”
她转入屏风后,宁王妃信步走到外间圆木桌前坐下。
屏风后是宁王近侍的衣装,若先前山崖处未生意外,江姜应在苏止韵事情了结后便到宁王府中。却人算不如天算,她因身上伤势在衡园将养,拖延了许多时日。如今时间紧凑,她只得先扮做宁王近侍,才能极快的熟悉了解其言行举止。
且此次委托……
想到宁王身体状况,江姜眸光沉下若有所思。
委托她扮作宁王赵瑾,遏制边境将生的动荡。
原以为赵瑾是忧心自身安危,故需一替身。如今来看,却是因为他已知自己时日无多,恐无法完成此番谋算,才是找到了青隐阁。
战火再起,只有民不聊生。
一身如朽木之人,心中所图却为太平。两相比较,那些为无尽欲望引发争端的贪婪之人,该为之汗颜。
“又想多了。”江姜低声呢喃一笑。
她莫名借尸还魂到了这个世界,此来朝云只为求财,还了如今这副身体的债。总之所为之事不违道义即可,其它想那么多作甚。
“王爷如何过来了?”
“除无寻外,你们皆是退下罢。”
外间忽的传来对话。
宁王过来了。
屏风后江姜回神,稍是一愣。这是忧心她拆穿他的病情么?
她略是迟疑,系好腰带,继而服用了改变声音的药丸,外间忽的有一声清脆的碗碟落地声,再然后断续的言语飘入她的耳中。
“王爷恕罪!”
“如此不担心,自下去领罚。”
求饶的似是女使,轻声呵斥的是宁王妃,继而再是房门推动的吱呀声。
屏风后江姜收整完毕,套上外衫时,外间已是鸦雀无声。她拿起木盘中的银质面具带上,再是从屏风后出去。原本该在屋中等候的宁王妃变成了宁王赵瑾。
赵瑾身侧立了一名身形匀称的女子,装束与她无二。
“王爷。”江姜再次朝着赵瑾行礼,看了他身侧无寻道:“不知这位是——”
“本王亲卫,无寻。”空气中弥漫了一股浓重的汤药气味,屋中地上的一湾印记,恰是在宁王身前不远处。
依照宁王如今的身体状况,这汤药早已于病情无用。
江姜朝无寻抱拳拘礼道:“幸会。”
无寻依旧定定立在宁王身侧,并未理会她。
“本王身体的情况,还望勿告知与王妃知晓。”宁王赵瑾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既是他未婆妈,江姜自亦是直言道:“王爷身体如何,该有御医诊断,草民自无权胡言。”
自古有言“只羡鸳鸯不羡仙”,何况是皇亲贵胄高门之中,有如此相濡以沫的感情分外难得。如此小说电视剧中才能有的剧情,实打实摆在她眼前,她自然愿意成人之美。
“多谢。”宁王起身,郑重对江姜拘了礼。
“王爷折煞我了。”江姜回礼,寻思片刻斟酌言语道:“有一言,斗胆相问。”
宁王低低咳嗽一声,“请讲。”
“王爷与王妃鹣鲽情深,不愿看她伤怀落泪,让人艳羡。但不知您可曾想过,要如何告知王妃实情?”宁王妃终究是要知晓的。
宁王坐回太师椅上,淡淡一笑,并未回答。
他身侧,无寻眸光警觉的在江姜身上游走。
江姜转眸与之对视上,友善一笑,无寻却冷漠移开了打量的眸光。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王爷。”宁王妃迤迤然走进屋中,鬓边钗环缀着的珠串微微晃动。
她身后跟随了两名女使,一人手上端着汤药,另一人则端了一碟蜜饯。
她走到宁王身侧,身后女使端了汤药递到宁王妃手中,“王爷,快是服用罢。”
宁王看着眼前温婉的面庞,眸中凌厉的气势霎时全无,余下只有无尽温柔,原先对他人言语时候的冷意亦尽数全无,“这些小事你何必操劳,汤药打翻,支使她们再去取来便是。”
“他们手脚如此粗笨,方才已是打翻王爷需按时服用的汤药,叫妾身如何放心。”宁王妃面色温婉,看向赵瑾的眼眸中如有一片星河,星光熠熠。
她走得急,额前生出一片细汗,宁王赵瑾看在眼中,自袖间拿出新的锦帕,小心为她擦去汗珠,双眸中是化不去的爱意,“不过迟了一时半刻,不碍事的,以后不需如此。”
江姜默默旁观二人间浓浓情意,再是想到宁王赵瑾命不久矣,看向宁王妃的眸光不自觉多了几分怅然。
宁王还在寻思江姜方才所问。其实他思索了无数法子,但自己王妃是何脾性,他如何不知。若是知晓他将命不久矣,她断然不会独活。
他如今拖着破败的身体谋划一切,除去不愿见边境动荡,亦是私心给她一方太平天地,余生安泰。
接下来几日,一切按部就班,江姜以护卫无为的名字,随侍宁王左右,疯狂找补先前延误的功课。宁王体弱,朝云帝口谕,命杏丘避暑行宫管事为其安排了休憩处,遂宁王府提前一日便是备了车架,出发去往杏丘避暑行宫。
宁王妃忧心路途颠簸,来回进出亲力安排。
“王妃,不好了,王爷呕血昏厥,您快是去看看罢。”
宁王妃容柔正在车架中摆放软垫,听到车架外女使慌张的声音,掷下手中软垫便是匆匆往主院而去。
她一路步履匆匆,虽是心焦,却不忘与来报信女使问道:“可是有请御医?”
“无寻侍卫已是去了。”
宁王妃到主院屋中,宁王已是转醒,因方才呕血时染了衣襟,挣扎着要起身更衣。
病发突然,屋中许多染血的地方未来得及清理,宁王亦是未来得及服用怪医的药丸。
“王爷这是作何?”她疾步走到宁王身侧,迟疑看过四周状况,心中一怔。
宁王不动声色亦是看了四周状况,随后拘着笑,双眸温柔看着宁王妃道:“与你说好今日同去,怎好食言。”
“你亦是答应过我,为了我会好好养病,好好活着!”宁王妃眸中蓄了泪水,将女使重新拿来的衣裳掷到一旁。
“本王无碍的。”为作证自己的言论,赵瑾强撑着身子欲自榻上起身,却忽的又是呕出一口血来。
“顾之!”宁王妃身上亦染上了点点血迹。
“柔儿,吓到你了罢。”宁王扶着她的手,“我无碍,真的。”
“都已这般,你还要哄我。”泪水涔涔自她面颊滑落。
片刻后,宁王妃忽的道:“你们都是退下罢。”
众人得令,应声离开。
“无为,你留下。”她喊住江姜,转而又是对宁王道:“王爷,杏丘避暑行宫宴席,你可是有定要前去的理由。”
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赵瑾虚弱的面上笑意温和,“柔儿向来聪慧。”算是认下。
“我与江姑娘同去,王爷在府中养病。”她并不是与宁王商量。
“好的。”赵瑾未有迟疑,柔声应下。转而对江姜道:“有劳。”
片刻后,江姜与宁王妃容柔更换过衣着,二人自屋中走出,登上车架出发去往杏丘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