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十八式》宴琪

49、舍身饲龙

　　“算了别提无聊的东西。”问奴说，“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他幽居月宫便是为了再也不理会外界纷扰。只要不打到自己面前来，问奴什么都不想关注。
　　他捧起昀煊的脸：“你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就行了。”
　　昀煊趴在他身上仰头：“我还要去日宫干活哎。”
　　问奴不愿放他走，然而若是绑得太死反而会遭人厌烦，这个道理他还是清楚的。
　　昀煊跟他保证：“太阳一下山我会马上过来，你不要生气了，不要生气。”
　　问奴被他磨得彻底没脾气了。
　　他们坐在廊下，并肩看中庭里摇曳的幻火花。那些花朵像一团团冰冷的火焰，在寂静的黑夜里燃烧。
　　昀煊枕着问奴大腿，伸手去勾他垂落的长发。问奴俯身温柔吻他。

　　＊＊＊

　　苍映紧赶慢赶，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人间的时间有差别，离他出发已经过了两天。
　　整整两天过去，原来热切的心思稍微冷却，没有当时那么激动，但迫切想要见到祁缈的心情还是一样的。
　　临近家门，突如其来的一阵尴尬让他止住脚步。
　　应该说什么呢？
　　有许多话想要和祁缈说，迫切需要祁缈的抚慰。事到临头，又难以开口。
　　苍映很怂地没有走正门，偷偷从卧室的窗户飞进去。
　　然而祁缈没有给他这个尴尬的机会——他正巧出门去了。
　　苍映松了口气的同时失落不已。他看到桌子上有张字条，祁缈写给他的，说自己要出去办一些小事，让苍映回来了给他打电话。
　　苍映立刻掏出手机给祁缈打过去。他愣了一下，发觉自己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从生活方式上来说。要是放以前，他会用秘音之类的小法术去通知祁缈——现在不得不说人类的科技比法术还要快。
　　“你回来了？”
　　祁缈温和的嗓音从那边传过来，不疾不徐。
　　听到他声音苍映心里一暖：“我回来了，你在哪？”
　　“你猜猜。”祁缈声音里笑意满满，看来心情很好，“有惊喜给你。”
　　苍映特别好奇，不过祁缈不说，那就不问。
　　他换掉那身衣服，哪怕是祁缈买的他也始终难以习惯。
　　祁缈很喜欢他穿这些衣服，说他长得高腿又长，穿上剪裁得当的服饰非常非常俊美。苍映很享受他的夸赞，每次被夸心里都美滋滋的，祁缈又说他尾巴要翘到天上去。
　　他换回自己奢华繁丽的广袖宽袍，左右没什么事做，他开始翻从月宫里带回来的“教材”。
　　越翻脸越红，最后啪地合上书本。
　　仅仅只是想象了一下祁缈摆成书里的姿势，他都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
　　他是很跃跃欲试，可人类是很胆小的，祁缈会不会认为他轻浮放浪？
　　苍映纠结了一会儿，没什么头绪。家里又很无聊。
　　几秒后一条龙哧溜从衣服里滑出来，它摇头摆尾飞到龙窝中，卷成一团闭目养神，尾巴一扫，几颗大珍珠啪嗒掉地。
　　不喜欢人类衣服就是这样的原因——突然变成龙，它没法快速从衣服里钻出来。
　　它又慢慢睡着了，希望一觉睡醒可以看到自己的饲主。

　　＊＊＊

　　祁缈穿戴整齐站在镜子前，对自己的衣着和造型挺满意。
　　苍映去月宫的时候他没有闲着，去给自己置办新的服饰，以及，定戒指。
　　没错，他想结婚——和自己养的龙。
　　苍映提出那件事让祁缈意识到，也该是时候了。
　　这个想法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脑海中，并且越发扩大。
　　祁缈不是个纠结的人，确立某个目标，他会坚定去做。
　　“祁先生，你真的很帅哦。”造型师在旁边称赞，“追媳妇一定会成功的啦。”
　　祁缈微笑：“借您吉言。”
　　他走出这间本地知名的造型工作室，开车去花店。
　　穿这么贵的一身，却开着便宜的新能源车，祁缈有点想笑。曾经他也是开跑车的少爷，现在条件不允许了，凑合一下吧。
　　祁缈也是第一次做这些准备。他没有追求过谁，因为过去的生活并不允许他去儿女情长。
　　他告诉师弟们：“你们很快要有嫂子了。”字里行间都透着春风得意。
　　这个震撼的消息让傅长乐停下撸猫的手，很快发来祝福：“恭喜师兄。”
　　原萤兴高采烈，叫道：“嫂子长什么样给我看看！”一不留神被对面草丛里的伏地魔打趴，赶紧喊队友扶。
　　祁缈发了张苍映的照片过去，说：“好看吧，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龙族美人。”
　　男人总是爱面子，祁缈也不例外。
　　“师兄牛逼。”原萤嘻嘻哈哈，“不愧是屠龙人。”
　　祁缈唇边扬起笑意：“师兄摆酒的时候，你们可得来啊。”
　　“那是肯定的。”

　　祁缈买了一大束花，花店员工交头接耳，说这一看就是要去约会的。
　　这可不是约会，是求婚。祁缈心道。麻烦的是戒指还没有做好。
　　进家门之前祁缈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确定从头到脚都没有问题之后，按响门铃。
　　他预备苍映一开门，就将花束奉上，当场求婚。
　　门开了。
　　“陛下，嫁给……”
　　剩下两个字消失在唇边，祁缈脸上温柔的笑容凝固。
　　一只肥龙悬浮在门里，同他面面相觑。
　　“你回来了。”龙绕着他飞了一圈，看到那束花，疑惑道：“你买花做什么？给我的吗？”
　　祁缈：“……”
　　面对小肥龙，“嫁给我吧”这几个字，他实在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你怎么了？”龙飞起来，敏锐发觉他情绪变化。
　　祁缈暗暗深吸一口气，特别想把龙按回去：“陛下，变回人，重新开门。”
　　“？”龙歪着脑袋。
　　“快、去。”
　　苍映一头雾水，看了眼祁缈脸色，嘴里嘟哝“莫名其妙”，乖乖关上门。
　　门再次打开，祁缈一步跨入，单膝跪地奉上手中捧花，眸中笑意款款：“陛下，嫁给我吧。”
　　“你戒指呢？向本皇求婚，一点诚意都没有！”
　　祁缈以为苍映会羞恼，却不想苍映下颌微昂，高傲骄矜地俯视着他，略带着嫌弃。
　　“戒指没做好……”
　　没等祁缈解释完，手上骤然一轻，苍映夺过花束，紧接着单手抓住他胳膊拉他起身，随往墙上一推。
　　强势热烈的吻，带着龙身上独特的、犹如海中冰川的气息，很快侵袭祁缈全身。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崭新锃亮的名牌皮鞋踢掉了，真丝领带被粗暴扯开，衬衣上的贝母扣子崩飞。苍映手里的花束随手丢了，花瓣上水珠未干，飞溅到地毯上。

　　真刀真枪时苍映才知道，什么秘典都是纸上谈兵。
　　身为龙族，他的天性他的本能，足够让他无师自通游刃有余。
　　祁缈连话都说不出，自然就没法在语言上欺负他。
　　卧室中，那块帝王绿散发出莹莹碧光。

　　＊＊＊

　　再怎样劳累过度，祁缈的生物钟都能让他第二天准点醒来。
　　只是醒来，要他起身就太为难他了。
　　祁缈胳膊上很重，他勉强偏过头，苍映搂着他的胳膊，脑袋蹭到他肩窝里。
　　龙睡得很甜，吃饱喝足，嘴角都弯着。苍青色的柔滑长发凌乱散开，有几缕发丝贴在祁缈身上。
　　哎……自己这回真是舍身饲龙，谁让他色令智昏呢？
　　龙陛下只需一个娇纵眼神，屠龙人立刻丢盔弃甲，不知今夕何夕。
　　他尝试了一下起来，苍映没有睁眼，收紧抱着他胳膊的手臂，发出十分娇气的嘟嚷：“缈缈……不要走……”
　　“来你个头。”祁缈气笑，一指头戳他脑门上。
　　苍映被他戳醒，睁大眼睛，粘过来撒娇：“我要吃红豆饭，要你给我梳头。”
　　“我听说人类新婚之夜第二天都要吃这个，你给我做嘛。”
　　祁缈哭笑不得：“又是听谁说的。”
　　“树妖说的。”苍映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
　　“他电视看多了。”
　　自古温柔乡是英雄冢。祁缈认命起身，去给龙陛下……不，现在应该说，给大少奶奶煮饭。
　　暂时没有夫妻之名，但该干的已经全过了一遍。好在他常年练武身体素质很好，挣扎片刻起了床。
　　他起身，劲瘦白净的背上全是印子，甚至还有牙印和爪印。苍映得意洋洋看着自己的杰作，也不赖床，亦步亦趋跟在祁缈身后围着他转。
　　蒸上菜之后，祁缈让苍映坐好，准备给他梳头。
　　祁缈家里本来只有一把简单的牛角梳，自从龙来了之后，他又去买很贵的玉梳来给苍映梳头。
　　对待龙陛下，不是金贵东西，祁缈都不好意思给他用。
　　苍映有一头过腰的苍青色长发，非常漂亮。过去祁缈为了让他习惯人类的生活还建议他理短发，被苍映拒绝了。现在看来，这么珍贵的头发，哪里舍得剪掉呢？
　　苍映安静坐着，嘴角一直弯弯的。祁缈站在他身后，只看到他发间露出一点点比玉还细腻雪白的耳廓。
　　古时张敞为爱妻画眉，今天他为爱妻梳头。
　　祁缈这么想，突然就乐了。
　　这位爱妻虽然力气大、时间久、还爱作，但他漂亮可爱，叫人没法子不宠。
　　祁缈耐心地分好他的头发，从上而下，一缕一缕慢慢梳理柔顺。
　　“昨天你都把我衬衣扯坏了。”祁缈调笑，“难为我还特意穿那么帅，你看都没看。”
　　“昨天来不及。”苍映回味了一下，真真是意犹未尽。他不爱穿西装，倒是爱看祁缈穿，俊秀又潇洒，玉树临风。
　　祁缈与他闲聊，梳齿忽然卡了一下。
　　“啊！”苍映轻叫，“慢一点。”
　　“怎么了？”祁缈并没有太用力梳，免得刮疼他。
　　刚才梳齿被卡的那一下，就像是碰到了什么硬物。
　　祁缈拨开苍映浓密的头发，头皮上有粒黑色的小点。龙那么爱干净，不可能生虱子，而且有龙在的地方蚊虫绝迹。何况虫子也没那么坚硬能卡住玉梳。
　　他不动声色凑近，仔细观察，结果令他瞳孔收缩了一瞬间。
　　头皮上那颗小黑点不是什么虫子，不是什么污垢，而是……
　　——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