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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祁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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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映在旧小区上空悬停,快进家门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祁缈阳台的落地窗开着,窗边的椅子上没有人。客厅的灯亮着,隐约可见布艺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哼……”
看在他为他准备宵夜的份上,苍映大度地决定既往不咎。
苍映不走正门,直接从阳台进去。祁缈似乎早知道他会这样,也不惊讶。
桌上的琉璃碗中盛着紫薯西米露,苍映抿着唇坐下来,还没想好说什么,祁缈就把碗推过去:“吃。”
“……”
祁缈穿着柔软舒适的睡衣,暖黄灯光下锁骨凹陷处的阴影隐没在衣领后,神秘而引人遐想。他放松且随意地拿着手机,在手掌里转来转去。
灯光映照下他本来就很俊秀的五官越发柔和,嘴角挂着一点点不太明显的微笑。
怦然心动是一件很神奇的事。神奇之处在于,任何微小的细节都可能成为心动的契机——比如祁缈按在碗边的修长指尖。
那双手明明布满粗糙的刀茧,却也能做出一碗不起眼的甜品,在深夜中自然而然地推到他面前。
说不清那是什么样的感觉……苍映只觉得心里一下子被无名的、无形的,妥帖温柔的东西充满了。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切成均匀方块的紫薯很甜很绵,椰奶清香,慢慢滑入口中。
真奇怪,为什么会觉得人类的东西很好吃呢?
苍映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很快吃完了,还觉得意犹未尽。
可能不是食物好吃……而是因为,它是祁缈亲手做的。
他把琉璃勺子放回碗里,发出细小清脆的响声。
“气消了吧。”祁缈说,十指交叉搭在腿上,手机放一旁。
苍映双手抱胸:“哼……算你识相。”
祁缈失笑,轻声说:“去哪玩了?”
“才没有去玩……去了那棵树下。”
“是个适合安静思考的地方。”祁缈笑道。
苍映告诉他,遇到了树灵沈雪画。
不过树灵对他说的东西,他一个字都不告诉祁缈。
祁缈也不追问。
“头放上来,给你刷牙。”祁缈拿出龙专用牙刷。
苍映变龙,西瓜大的龙头搁在桌子上张大嘴,上下两排雪白龙牙钢刀似的。
祁缈仔细给它刷着并不脏的牙齿,一边说:“陛下,有些东西我不告诉你的原因,是我自己还不能确定。”
苍映想说话,牙齿被祁缈捏着,舌头翻动,眼珠子乱转。
它想说,既然你不愿说就算了,本皇不逼你。
“我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挺好的。”祁缈刷完龙牙,又拿一根绸带把它牙齿表面擦干净,“至于其他的,我暂时不想提。”
祁缈觉得这应该是逃避,不过逃避就逃避吧,又没什么损失。
之后苍映自己去泡水,没要祁缈帮忙。他在浴室里变成人形,花费半小时整理思绪。
祁缈态度软化了很多,没有先前那么冷硬。树灵说的对,现在除了等祁缈自己开口之外,最好不要做多余的事。
苍映决定按兵不动。
他变回龙,重新钻进祁缈轻薄的蚕丝被子里,伸出头搁在祁缈枕边,身躯和尾巴则缠着他的手臂。
“睡吧。”祁缈摸摸它的鬃毛。
他很快睡着,苍映不想睡。龙爪子抓着祁缈的手机,回想了一下密码,顺利解锁。他的学习能力非常强,很多东西都会了。
想了解人类,就要从人类常用的东西开始。
很多人类喜欢这个小方块,可他看祁缈并没有很热衷。
树灵忘了告诉他乱翻人类的手机也是禁忌,苍映只记住不能逼问人类。
他突然想起之前青鸾找祁缈聊骚,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去翻手机相册。
相册里照片不多,就几张,祁缈和其他人类不一样,并不爱自拍。
一张是拍的纸质相片。原照片看上去有些旧了,已经略有褪色。照片上是一名身穿藏青旗袍的妇人,白发朱颜,气质极其端庄大方,仪态优雅。她戴着一整套奢侈的帝王绿首饰,手上抱着一个小奶娃。
照片右下有字迹:缈缈周岁,祖母祁氏若婉,合影留念。
这老妇原来是祁缈的奶奶。看她面相,年轻时绝对是位美人。
其他几张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路边的树水里的鱼之类。
最后一张引起苍映的注意。
——一只沾满血水的手,关节僵硬,皮肤惨白没有光泽,指甲发黑,看来是死人的手。
死人手中握着像是石块的东西,仔细一看是枚浸血的徽章。
龙衔着自己的尾巴,呈现一个闭合的圆环,环中是燃烧的莲花。
苍映没有见过这个标识。正要进一步查看,祁缈轻轻动了一下,没有醒。
“……”苍映悄无声息把祁缈的手机放回原位,缩回被子里。
第二天祁缈神清气爽,原萤寄来的包裹也到了。
他身上仍旧挂着龙,从笔筒里抽出裁纸刀拆快递,里面不仅有一整支金光闪烁的孔雀明王羽毛,还有两盒包装精美的香丸。
包装盒上贴着宣纸,手绘一只活灵活现的孔雀。
即使重重包装都挡不住香丸散发出的异香,连苍映都忍不住伸头过来嗅。
“香吗?”祁缈问,苍映点头。
“这是乾达婆亲手所制的香料,当然非比寻常。”祁缈说。
一翻盒子,里面还有手写的票据。这两盒香丸拢共花了一万二,付款人是原萤。
——师兄,你的失眠症好点了吗?希望你能睡个好觉,不要再吃安眠药了。
祁缈笑笑:“师弟有心了。”
自家兄弟送的,祁缈收得理所应当。
不过原萤不知道,自从床上多出条龙之后,祁缈就没再失眠过。医生开的安眠药早扔垃圾桶了。
下个月十五,罗刹海市就要开启。现在可以提前准备,看看有什么要换要买的。
“你手机响了。”苍映说。
“帮我看一下。”祁缈拿香丸去放好。
“雨山茶社……下月初一,欢迎莅临品鉴。”苍映问,“这是什么?”
“茶话会,到时候带你去玩。”
***
距离星川市万里之外的郢山市市郊,黑色车队在盘山公路上风驰电掣。
每一辆车的车身上,都有一个同样的图案。
龙衔着尾,首尾相连成环。环内莲花熊熊燃烧。
车队的目的地,是隐没于深山云雾之中,古老神秘的大宅。
——郢山祁氏。
传说中代代相传的屠龙世家,驭使十万风雷斩杀世间邪魔,乃是守卫人间正道的中流砥柱。
“九爷。”
保镖恭敬低着头,双手呈上信封。
戴着墨镜的男人接过,一扯上面的封线,拿出照片。
“这小子……有靠山了。”他嘴角上挑,“那就暂时不管他。”
照片上是星川市特殊事务局的办公楼废墟,苍龙嚣张盘踞其上。
“按照您的吩咐,黎冼安排去大少那里了。”
“嗯。”男人看向车窗外飞速划过的山林,“多事之时。我暂时没空去管他,当务之急……”
他不再往下说。
保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九爷……您就这样一直让大少误会下去?”
“无所谓。”男人把照片放回信封,“他越恨我,就越不会想回这个家。”
“可是这样……您就少了个助力……”
“阿瑞,你话太多了。”
保镖立刻收声,背后瞬间出了层冷汗。
“我那大侄子实在是危险。”男人唇形如刀凉薄,他单手摸上玻璃,低声自语,“这样的变数……不能出现。”
在干掉整个家族之前,不能出现。
车队在深山中的宏伟古宅前停下。此地天色与山外截然不同,天空灰蓝,云层中似乎永远凝聚着无法落下的雨。
保镖恭恭敬敬打开车门,祁空利落下车。
“九、九少……不,九爷?!”
大门口,家仆们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看向那个一身皮衣,被众多黑西装簇拥的男人。
祁空随手把墨镜扔在地上,碎裂的镜片飞溅。
他三十来岁,明明生得眉目如画俊秀风流,却无端叫人脊背发冷。
因为那双眼睛。
人类不会有那样的眼睛——银色的虹膜,瞳孔细针般收缩着,像极了寒月下冷冷窥伺猎物的兽。
“去告诉我父亲和大哥,”祁空微笑着对家仆说,“我回来了。”
“让他们亲自出来接。”
祁空手一挥,身后保镖立刻抬来一张奢华的巴洛克式靠背椅。他优哉游哉坐在上面,左腿架在右腿上,像个目空一切的傲慢国王。一群脸色冰冷的保镖,则是手持刀斧拱卫国王的士兵。
家仆惶惶退下,交头接耳:“快去通知老太爷!”
“你说什么?!我九叔回来了?!”
黑暗里,祁袅喘着气,从厚重浓酽的香雾中爬起来,没人看到他惨白的脸色。
“是、是的,九爷现在就坐在大门口,要老太爷和老爷亲自去接才肯进家门!”
“下去吧。”
仆人出去之后,祁袅神经质地死死抓紧五彩斑斓的锦绣床褥。
“九叔……他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为什么?咳咳……”
话说得太急,祁袅重重咳嗽起来。
“难道……我对大哥下手被他发现了?!”
他恶狠狠把脸转向床幔深处:“你这蠢材,办事都办不干净!九叔一定是来兴师问罪的……他一定会抓到我!”
想起那位叔叔令人胆寒的手段,祁袅忍不住害怕,纤细的身体开始颤抖。
“真软弱啊,袅袅。这么点小事都如此害怕。这样的你,拿什么来跟你哥哥比?”
骨节上生着龙鳞的手,慢慢顺着祁袅的脊背,一路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了我最喜欢的内斗环节,搓手
搞阴谋让别人来,龙和饲主过日子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