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师父，阿黎她开挂！》夏末花梗

21、是你吗

　　童雪黎不气不恼地扭过头看秦徽煜的眼睛。
　　这人生了一对桃花眼，一颦一笑，顾盼生辉，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多情之人，单凭一双琉璃黑眸都能诉出无数情意。然而童雪黎没能从他眼睛里读到一丝心声。
　　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能够把心声藏起来不让别人窥视的人。
　　“你看看我，我才二阶。”童雪黎不再凭借读心术看人，而是信手抖了抖自己的灵璧，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要是今天不努力捉鬼，回去会被人笑话的哦。”
　　秦徽煜哪会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可却并没有就此松手。
　　他跨坐在屋脊上，左手还拽着人家的衣襟，右手臂撑在右大腿上，托住他偏过去的脑袋，“你想捉多少鬼？”
　　“没想过。”童雪黎诚然道，“但我一定要捉一只大的！”
　　“哦？多大才算大？”少年人双眸深邃，似笑非笑，如剑双眉飞扬入鬓，在如水夜色中显出几分薄情的意味。
　　童雪黎稍微想了想，答道，“越大越好。”
　　“哈哈哈哈！”秦徽煜放声大笑，“姑娘好大的胃口！”
　　“我真的捉得到的。”童雪黎仍是不急不恼的模样，“你会看到的。不过……你还是别看到了，我要捉的鬼肯定很危险，你什么都不会还是躲远点比较好。”
　　“好啊好啊，我会小心照顾自己的，你自己也保重啊，可别被鬼打伤了。哈哈哈哈！”秦徽煜的笑声清澈朗润，但总让童雪黎感觉到一股力量，一股慢慢地穿过她的心，却又不至于造成痛楚的力量，仿佛被一阵风穿过了身体……
　　正当童雪黎琢磨那种感觉应该如何形容时，秦徽煜的身后突然窜出一线冲天的黑气！
　　黑气来势汹汹，几乎是从童雪黎见到它的那一刻起便开始以不可估量的速度扩散增强。
　　“秦六小心！”童雪黎飞身就要扑向秦徽煜。
　　千钧一发之际，她还看见他嘴角扬起的笑容，干净耀眼得如同六月的骄阳……
　　童雪黎拼尽全力护住秦徽煜，可是黑色鬼风凶横难挡，强大的推力将他们二人齐齐摧倒，童雪黎只感觉到砭骨针肉的痛楚，随后失去意识。
　　都城内的所有镇灵师都看见了这股邪煞鬼风，而大部分镇灵师几乎是刚见到便遭到了攻击，像童雪黎一样没了知觉。
　　张肇宁协助白锡元四人刚刚清剿了一只夺舍的恶鬼，没想到身后就出现了这股鬼风。
　　饶是见过无数妖魔鬼怪的张肇宁都被这股鬼风惊住了——厉鬼恶鬼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程度，这大约是只作恶无数的鬼王！
　　而每一只鬼王的出现，都意味着会生灵涂炭、横尸遍野……
　　“撤！”
　　白锡元刚欲提剑迎战，却在听清张肇宁的命令后愣住了。
　　“速撤！”张肇宁表露出前所未有的凶恶。
　　迎霜脑子都还没运转过来，身体就已然听从命令开始往后退。
　　张肇宁喝令白虎府弟子以最快的速度结阵抵御，并要求他尽全力给每位队友身上都补一个双轮四芒阵。尽管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结这么多阵导致他周身肌肉也紧绷得似乎要绽裂，但白虎府弟子依旧不敢错眼，不敢有片刻的迟疑。
　　前方不远处，又有几个镇灵师如同没有灵魂的玩偶似的直直从空中跌向地面，倘若此时分神犹豫，下一批倒下的就是他们四人！
　　“杀……杀……杀死你们！杀光你们！”黑色鬼风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嘶吼，震得四周围瓦片咯咯震动，无数瓦砾纷纷下落。
　　张肇宁集中精神，凝周身灵气，朝着黑色鬼风打出青龙府绝技——
　　“万箭穿心！”
　　“哈哈哈……鬼又怎么会有心？”黑色鬼风迅速向张肇宁所在的方向蔓延，好像打算下一秒就将他们五人卷入黑雾之中。
　　张肇宁指挥破冰刺向黑雾，同时冲到白虎府弟子面前，回过头来利用无念斩的剑气逼退白锡元四人，“走！回山上去！”
　　被剑气所冲击的四人不受控制地往后退，眼看着张肇宁被黑雾所吞噬……
　　童雪黎被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所激醒。
　　她猛然睁开眼，惶惶坐起，只见满目疮痍，累累尸骨，血流成河。
　　这些……并非人的尸骨，而是兽的。
　　童雪黎吓傻了般坐在原地，看着仿佛是被血染红的天，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该叫你什么？方诚，还是沈锦添？”一个声音从童雪黎的正前方穿来，她小心翼翼地歪过身子，绕过一头无首巨兽的尸体，见到了一个身穿盔甲，满身血污的男人。
　　男人的头发凌乱地披散，他单膝跪地，右膝前插着一把血迹斑斑的长剑。男人双手握剑，看样子是倚靠着剑才能立稳。
　　在他身后，有无数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兵士，童雪黎稍微凝息便能准确判断出——他们都已经死了。
　　“别躲我，出来！”盔甲男人大吼道。
　　“你明明知道我没有做错。”终于，又一个声音出现了。
　　这个声音冰寒，语声淡淡，却让人从中听出绵延的恨意，不尽的失望。
　　“那我呢？我错了吗？我自入伍那日起便宣誓永远效忠方氏王朝，难道我该背弃歃血之誓？！”盔甲男的笑声干硬苍凉，“但我哪怕今日战死此地，也不后悔认识了你。无论是方诚还是沈锦添。”
　　“回去吧。我不杀你。”幽冷的男声从后方而来，越来越靠近童雪黎。
　　童雪黎一点点转过头去，在这短暂的瞬间，她幻想过无数张面孔，从清俊秀美，到白发苍苍；由面如冠玉，至尖嘴猴腮……
　　她去想，是因为，她认出了这个声音。
　　她曾经以为自己永远和他诀别了，以为他的那一缕残魂经岁月消磨最终烟消云散，以为此生再也不能从这片莽莽大地上听到关于他的哪怕一点一滴。
　　可是，当刚才他说，“回去吧，我不杀你”时，意外地和她记忆中的“别闹了，师父就不生气”重叠在了一起。
　　五雷轰顶莫不过如此。
　　滚烫的眼泪从童雪黎的眼眶里落下，她抖得难以自持，僵硬地倚靠着一具棕熊尸体回过头去。
　　什么都没有。
　　除了她刚刚扫视过一遍的百兽尸群，没有人影。
　　“我相信你。从始至终我都相信你。但是我……别无选择。如果我也有来生，再和你做朋友吧。我们去喝月溪村的梅酒，我跟你说过的。真想念啊……”
　　嘶——
　　那是利刃划破皮肤的动静，是血流如注的声响。
　　“师父，师父……是你吗？”童雪黎嗫嗫问道。
　　旷野里只有风，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师父！！！”
　　童雪黎被自己喊醒，睁开眼时，世界一片漆黑。耳边有无数男女老少的哭喊求救，她动弹不得，唯一能动的手指触摸到了冰冷的青石板。
　　童雪黎的胸口忽然剧烈地起伏，因为她正忍着骨头碎裂的剧痛，挣扎着伸手摸向装有独一只缚灵袋的腰间。
　　“去死吧！”
　　去死吧，管你什么鬼王妖风！
　　去死吧，伤害我师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