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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二个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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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故事的讲述者:清思殿的大宫女春丝
讲故事之前,要先介绍一个人。而说起这个人,又不得不提一下一件饰物。
一条手串。
这是一条红麝香珠,十八颗圆润的红色麝香珠由于长年佩戴而变得光泽柔和,衬着一截手腕,越发显得皓腕赛雪。
它是凤绮的心爱之物,据说还是以前在中廷做宫女时得到的重要的赏赐。
对,凤绮和我一样也是宫女。只不过她是中廷打杂的苏拉,清思殿人手不足调拨过来的。
你问清思殿为何缺少人手?哦,这和我接下来的故事也有关联,那就简单地说一说吧。
安佑宫作为皇室祭祀的重要场所,历来五年一次大规模修缮。今年才第三年,举行正月收影之仪的那几日,或许是烛火监管不力,把奉先殿生生烧毁一半。幸而发现及时,连着奉慈殿、体元殿仅仅被烟火熏坏了一些。
虽然如此,供奉的先祖灵位、真影等物事却没能幸免,因此这三殿供奉的器物一应转移到了清思殿安置。
凤绮刚来的那些日子,安佑宫上下都在隐秘地传播着种种说法。
比如,值夜的小内侍偶尔看到有烛火从长廊里经过,奉祖三殿附近半夜会有开关门的动静,等等诸如此类。
我对此一笑了之,孔圣人都说过,敬鬼神而远之。安佑宫是供奉历代皇室先人的场所,年岁久远,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动静?
于是和新来的宫女套近乎时,闲闲讲起了最近安佑宫的传言。
凤绮微微一笑。“鬼怪之事向来三人成虎。这世上本就没有空穴来风……”
想不到她会如此反应,我不由呆了一下:“那依你,是说这里头不是无风起浪?”
凤绮久久地凝视我,她的瞳孔与常人不同,近看才发现是浅浅的褐色,望久了便如通透的琥珀,清辉流转。
半晌,她才转头喃喃:“是人是鬼,谁知道呢……”
她还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楚,只记得初春的阳光映着她粉光致致的脸颊,给人一种极度不真实的错觉。
午后的阳光也铺在我脸上,微暖,微痒。
凤绮与我同一个房间。
我渐渐知道了她更多的事情:十二岁入宫,分配到中廷过得并不如意。差点被杖毙的经历使得她对后宫深为恐惧,也许因为这样,她才会抢着要求调到这种冷清偏远的地方来吧……
或许如此,凤绮才成为了嬷嬷们眼中软弱可欺的对象,平日值夜安排最多,即使休沐日,也常常被她们借故叫去三殿做杂役,因此她是回来最晚的那一个人。
我素来厌恶与人纷争,但这种明目张胆的欺凌还是看不过眼。和凤绮说过好几回,提点她自己态度要强硬起来,往往却被她的苦笑弄得无言以对。
直到那日孙嬷嬷又在休沐日把凤绮叫走,守到深夜才等回来疲惫不堪的凤绮,我终于忍不住了。“你在安佑宫不不会长久,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凤绮似乎想不到性子温吞的我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呆了一呆才问:“难不成你觉得我当作软弱可欺?”
当然不是。在深宫磨练了不长不短的时候,识人的眼力还是有几分的。
凤绮虽然不言不语,但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过来没多久,就和这些宫女内侍处得极好,就是那些挑剔的嬷嬷也没说过什么不是。这样的人,为何要忍受不必要的欺侮?真想不通。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其实……”
凤绮拨了一下铜鎏金掐丝珐琅海晏河清烛台里奄奄一息的灯芯,眼帘扑闪了一下,如蝴蝶兰缓缓绽开。
忽然惊觉,凤绮的容色并不逊色于某些妃嫔。那么当初,她怎么会只是一个小小的杂役苏拉?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
这一分神令我漏掉了她的自言自语,只听到隐隐约约最后几个词语。“什么差不多?”
凤绮抬眼看了看我,轻轻一笑:“我是说————时辰不早,差不多该歇息了。”
她的笑容隐瞒了很多秘密,但又无法掀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