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隰有荷华》狐狸在唱歌

47、南楼令 【二十九】

　　早就听说微生幽谷跟自己未来的父亲有仇，必然是见不得对方好，那么现在在间不容发的时候来扰乱她的情绪，叫他们娶个亲也娶不实在也就说得过去了，只是一个大男人竟然用这样卑劣的手段，着实让她不齿。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确实没有说过他爱她。
　　一直以来，都是她缠着他的。

　　微生幽谷见自己一句话就动摇了姬芙，又续道：“朝堂之上有的是争权夺利，想要达到目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增加自己的筹码，从而让天平往自己这一方倾倒。而姬小姐，正是十六侄儿最重要的一块筹码。”
　　姬芙步步后退：“我凭什么相信你？”
　　“眼见为实。”微生幽谷笃定一般的神色，姬芙的心也一寸寸沉了下去。
　　慕王府，红绸缎，红艳袍子道喜来。
　　微生离雕理了理衣襟，窗外锣鼓喧天，又揉了揉额心，不就是娶个亲吗，弄得跟什么似的。他爹 自从知道他要娶媳妇，而且要娶的人是堂堂骠骑将军最宠爱的幺女姬芙过后，兴奋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微生离雕十分无奈地劝，爹，我这是成亲，又不是上阵杀敌……
　　微生慕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寄予厚望。
　　其实娶姬芙，他是百般不情愿的，但拗不过夫子，权衡利弊之下认为这桩婚事还是得要。要想让一个将军归顺他，除了联姻这个实用又省事儿的法子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是姬芙她……终归还是成了政治牺牲品。
　　对于皇室公主或者稍微权势的人，这都是免不了的结局，许多女子的青春年华也由此葬送。思及第一次同姬芙见面的场景，就好像还是在昨天，那个俏皮的姑娘在街上蹦蹦跳跳，谁能想到一个武将后代喜欢去丹青妙笔里玩乐，谁又能想到不过一面之缘的女子即将成为他的妻子。
　　风云突起，变幻莫测。
　　微生离雕看着一人高镜中的自己，大红大红的婚服，发带也被细心地换成了红绸，红绸周围织上黄灿灿的金线，然后系在他泼墨似的发上。
　　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微生离雕感慨，四哥不知所踪，自己却要娶妻了。
　　这大概，就是儒家说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他打开们，外面铺上的雪是昨天晚上下的，满城的百姓都是这是瑞雪，瑞雪兆丰年，这一桩旷世奇缘，就连上天都来贺喜。寒风拂面，吹起发带，脑子总算清醒了些，微生离雕撑起伞，因为是喜事，连伞也被换成了红色，他迎着大雪走向不远处的骏马，骏马长鸣，顺从地任由他抚摸。
　　“我要成亲了，你知不知道。”
　　微生离雕看着同样是红妆的骏马，鞍鞯辔头都换成了红色，马脑袋上戴着朵大红花，全身都洋溢着喜气。他不知道自己是想对骏马说，还是对那个人说，因为那个人，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看到了。
　　自从那次宴席后，他就没再见过神月，他的四哥也在宴席上失踪，他火急火燎地找了几天，然后才有荆乌告诉他，四皇孙没事，好端端地跟他家主人在一起，主人想同他聊一聊，不想别人打扰，让他不要担心，他这才稳定了情绪。再然后这一聊就聊了几个月，要不是神月时常派人给他送来私信，或者折子，微生离雕简直要怀疑这个人是要凭空消失了，就跟他凭空出现一样。
　　他坚信，如果他是弦月的话，就不会再次丢下他，而且他感觉，那个可以让一切迷雾水落石出，让所有谜团尘埃落定的日子，不远了。
　　他一跃而上，满是青年的意气风发：“走吧，咱们去娶亲——”
　　身后跟了大量的车马，穆王一向很节俭，看今天这派头，多半是下血本了。
　　大堂之上，嫁衣女子同他规矩地拜了天地，高堂人笑得合不拢嘴，微生离雕却隐隐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但又谈不上是怎么不对劲，夜幕四合，宾客也渐渐散去，红烛摇曳，他拿着喜称要挑开盖头，女子先他一步把盖头扯开，露出娇美的容颜。
　　“姬姑娘……”他不知所措。
　　姬芙想是下定决心拼上一般，心里纠结了大半天，终于开始问他：“我问你个问题，你要实话实话，你娶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微生离雕微微一愣，然后心虚地退了几步，他不得不承认这个问题很是一针见血。没有听到回答，姬芙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大红盖头也被拽到了地方，反复问他：“你娶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见他不答，她反而笑了起来，步步紧逼，微生离雕不得不步步后退，“是看上了我爹的兵权，看上了我姬家的势力，而不是看上了我，是也不是？”
　　他哑口无言。
　　看上了他爹的兵权，看上了姬家的势力……她并没有说错，他就是冲着姬家武将才娶她的，神月说，只要等他登上了皇位，一切谜团都会解开，他也会平安地在皇宫中保命。
　　姬芙心灰意冷，眼前喜欢的青年满眼的惆怅与无奈，偏偏不是她想看见的满心欢喜。
　　原来微生幽谷说的都是真的。
　　在宫里，没有真正的爱，只有一块比一块重的筹码。
　　微生离雕低低地叹气：“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最好的给你，算是报答……”
　　姬芙喉咙里就像是哽了一腔心头血，随时都要喷出来。
　　“那好……”
　　她颤声才说了两个字，忽然有人破门入，来的小厮急急忙忙，连最基本的礼数也顾不上：“殿下，不好了！荣王带兵包围皇宫，陛下性命危在旦夕！”

　　昨日，皇宫，闲方居。
　　明艳的火舌在风中狂舞，吞噬一张又一张悄然飘下来的泛黄纸张。
　　荆乌看自家主人焚纸的样子，很是心酸。
　　“主人，这是烧给谁的？”
　　神月烧纸的动作微微一顿，片刻后回答：“一个故人。”
　　荆乌沉默。
　　故人，故人，那故人多半就是微生承乐吧，主人在这个世界上无牵无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微生承乐。
　　而他，放不下的也只有他了吧。
　　取舍吗，这场赌局里，有着抉择权力的不止有神月，还有……还有他啊。
　　这些纸张是神月在佛像底座找到的，记录了在闲方居的那些日子里跟他相处的点点滴滴。神月每看一张，就将那张黄纸丢入火盆，任由火焰将它烧成灰烬。
　　这些纸张是他今天才发现的，娟秀的字迹，密密麻麻的字，写满了她的愧疚和不安。神月没想到 她这个一心夺嫡的人还会有这些心思，她一直都是个女子，他没有想到罢了。
　　她写，四月二十六，他带来了酒，然她不会喝酒，憋红了脸。
　　她写，四月二十七，今天是母亲的忌日，轻易在人前落了泪。
　　她写，她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把自己的命运尽数掌握在自己手中。
　　………
　　很多事情他都忘记了，她却记得。
　　“殿下，时间可以摧残黄花白草，也可以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或许现在你再见到我都快认不得我了，但信仰却总是不会变的，这一次我们不妨赌一局，就算是命运使然，我也能凌驾于命运之上。”

　　乌云压镇，星子无光。
　　微生离溯快马加鞭地朝慕王府的方向奔去，他都不知道闵王是如何找到他的，又是如何救出他的，一路上基本没什么人，他越想越觉得可疑。
　　为什么荣王会忽然出兵包围皇城，他难道不怕被扣上谋反的帽子吗，先是闵王想杀十六弟，没有得逞反而讨好，再是刑部尚书被犯案，然后十六弟竟然要跟将军府联合，神月，微生离雕，闵王，荣王，荆乌，他们每一个人都在瞒着他。
　　十六弟为什么不来找他，他对神月的信任究竟到达了哪一步，就连他都可以置之不顾。他都有些看不清他了。
　　微生离溯心急如焚，忽然想到神月那天来找他，叫他不要管那么多事，也不情愿让他知道那么多事。莫非，神月想要真正臣服的根本不是微生离雕，而是微生幽谷或者微生幽夜，他连让他当个 傀儡皇帝的打算都没有，让他娶姬芙，只是声东击西，真正的目标，是其他人。
　　一个人的城府，可以有多深，连朝夕相处的人都可以一直隐瞒。
　　荣王的兵，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
　　一人一马在黑暗中穿行，伏兵们蠢蠢欲动，夜色中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以为是要去微生离雕报信，隐匿身形在树枝上的士兵弯起大弓，准备对马上人来致命一击。
　　杀。
　　微生离溯察觉不对劲，微微像左侧一偏，恰好那支箭扎在马的腿上，瞬间人仰马翻。
　　微生离溯忍着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圈犹如天罗地网的黑衣人，将他团团围 住，水泄不通，箭指之处，正是他。
　　刹那间，万箭齐发。
　　他冷笑，猜测到这是荣王的人，看样子是早就布下来埋伏，就等他自投罗网。可笑的是他满脑子都是微生离雕的安危，根本没去想这里有没有陷阱。
　　一段红绸兀自出现，打落朝他逼近的箭头，微生离溯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等他反应，白衣红绸的少女已经卷起他的腰，踏在马上一派英姿飒爽，娇喝一声：“上马——”

---

作者有话要说：　　小雕雕跟姬芙结婚了神月怎么办啊？？？？
惊艳！荆乌胞妹千钧一刻出现！
乌溯和凰溯你站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