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荒台难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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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道那枨毓公主绕回自宫后，亦呈惶惶之态。自入陆妃寝殿后，因见着陆妃正卸钗去环，对镜篦发，便也静立于其身后，待述一事。然而她不料陆妃于镜内得见她，先笑问道：“何以至此？”
枨毓公主慌道：“我行事不当……已为生人所见。哥哥先出墙了，倒也无碍。”随后遂将遭遇之事一五一十向陆妃道来，却独独省去了二人相触一节。陆妃闻罢只是笑道：“此事尚不打紧。不过颐晋王私入后寝，与人有私之罪反而坐实了。”久未闻身后人答话，又笑道：“恪儿且宽心。此人乃是陛下兄辈之中最幼者。我从前便晓此人究是何种性子，故知于此事上定然无险。恪儿倘若介怀于此，便当是徒遇市井无赖惹身不净罢了。”
枨毓公主忙虚虚转笑道：“是了。我不曾记挂，更不曾见过。”陆妃放下篦子，却以指腹缓刮过篦齿，亦冲镜内人影一笑：“恪儿须知你所知无需过博，不消多想繁杂他事。逡巡度岁，行好本规。”说着立起身来，转身唏嘘道：“纵使陛下待我二人不见转佳，但恪儿你，此生却是万不可糊涂的。”枨毓公主闻话如此，心乍生微痛，仅报之以笑，撇头道：“何谈什么糊涂不糊涂。我本蒲草质，却恰恰投生在了椒室之前，反是累及母妃玉树积尘了。况腐瑟年华既度，想来再过颠浮一生亦非什么难事。此间物亦尽有，情亦尽有，堪道旁人穷生所艳，何愁来世？且书安有母为伴，此生乐意泻之不尽，已谓至足矣。”
陆妃笑道：“又说浑话了。”
次日虽凉风大起，却也现了日头一角。有半轮寒日当空，倒也是贪衾恋枕的佳日。
颐晋王昏沉不醒，酒意缠身，至近午膳之时方渐渐清醒过来。他强抬倦眼，便见了琼琚捏着块手绢于旁揩泪，一时无话。反是琼琚见他醒来，先低低唤了句:“王爷……妾……”颐晋王神智虽不大清明，但也尚可分辨一二。遂忍着头痛对她冷笑道:“小姐这般又是何苦？何不将这出丧戏做足？”琼琚忙敛泣一笑:“妾昨夜虽然明白过，但现今实不知王爷这话什么意思。”颐晋王听毕亦知与她多说无益，只一哂，问道:“徒合何处去了？”琼琚摇首笑道:“妾不知。――料是去偷闲了。”之后见颐晋王还欲问话，又笑道:“总管今日亦忙去了。”
府内人事一夜至斯，谁人所为已无须明说。颐晋王忽而温笑道:“孤才知府内竟藏有女中卧龙。”琼琚低头，捏了捏手中绣绢，片刻后才抬首展颐道:“是么？妾信王爷并非薄幸失言之人。”颐晋王仍是笑道:“所惜之处便是小姐心思却要往偏处去。”琼琚笑道:“恕妾愚钝，妾心木无窍。”
见她刻意如此，作戏如此，颐晋王不禁复感几丝恶心，便也不再与她应和，但笑道:“孤既已说得分明，为何还要徒费寡力？”见琼琚不语，又冷声命道:“出去罢，孤要更衣。”
琼琚因而冷笑道:“妾知世无可通之感，故而不期王爷知我，亦不敢奢得王爷如何待我。”说着跪倒道，“然妾已然孤身到此，以身事人。王爷却半丝恩仍不愿施与于妾，又教妾如何为人？妾上负父兄之悔恨，下临府内之耻笑，将炎凉皆已历尽……妾便无恨么？”她似是哽咽了一声，接着道:“妾平日里将这些皆看于眼里的。当日虽是妾求闹至此，本妄自思想着王爷若能如君妾之间待我也为好事。然终未想竟而无端遭如此之冷遇……妾为女子，固然无悔……而妾为人,何处又有不当？”
颐晋王看海棠宿雨情态半日，一时难分真伪，只叹道:“孤待你薄，孤确有愧。然而孤于此等情事上永不得尽心。――你若想回去便回去罢。你若有意改嫁，想来于你父亲、于你也算不得什么难事罢。”
琼琚坠泪愈频，听了此番话后终是抹泪强笑道:“驱逐妾么？妾已沦落至此，何必于我二人间空添一纸相绝……”琼琚自不成声，哭得一阵后方咬唇道:“妾当为贱质!得侍王爷乃为几生之幸……”颐晋王一时无话，于旁默默摆了摆首。琼琚见说罢亦未多言，也摇了摇头起身退去。临出房时复而一顾，忽笑道:“太后还望出子嗣呢。”
“徒奕，你过来罢。”
当内侍徒奕再度缓过神来，只见颐晋王正于案边临窗独立，冷笑于己。他心内顿时惴惴起来，遂将昨夜事稍一联想，便漫步走了上去，欲拜倒道:“臣死罪。”
颐晋王顿觉可笑，便拿起一旁紫毫又如先前般摹起帖来，冷笑道:“孤何尝问你此事？妇人弄术尔尔，何须自招？”
徒奕冷汗直下，应道:“是。”
颐晋王并未去正眼瞧他，但专于笔底事，一面却又笑道:“孤既言如此，你便不必心虚，只管起来说话。”徒奕起身应过，见颐晋王良久无话，几番欲言却又从嘴边咽了下去。
颐晋王方才置毫，又将案上宣纸细看一遭后，拾起一侧尺函低声道:“你速寻一人往他府上去，切勿耽搁。”
徒奕一惊，接过函来，抬头问道:“王爷……现今……”
颐晋王道:“无碍。”
徒奕闻罢，转身向外便随手招了一内侍，与他附耳几句后不忘笑道:“你去罢。府内此等差事素来无几，你既有幸接了，便好好做罢。”
“若是将事做好，王爷自有赏赐,”徒奕静静看着年纪尚小的内侍笑颜已开，“倘如这般易事都做不好――”他蓦地一转话锋，冷哼一声道,“我亦难保你家老小，更遑论你如何。”
见那内侍颤手接信，面色转白，徒奕只感快意一阵，拊掌笑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荒台难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