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血》一襟披快

11、敲山震虎

　　酒店地下停车区。
　　“下去。”一声呵斥，我被推搡下车。
　　动手的还是那个名叫John的粗壮大汉。而发声的则是那个戴眼镜的艾伦。作为此次行动的领头人，此时的他比起之前的文静柔弱的气质，多了几分凌厉。
　　“狐假虎威。”从看到他黑眼睛黄皮肤并听他说汉语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此时看他前后的表现变化，就更加厌恶，于内心深处鄙视之 。
　　被他们压着往出口走，一抬眼，却看到前方正立着一人。
　　紫禁城！
　　毫无防备，我受了一惊，等定睛再看，前方已是一片空荡，了无人迹。
　　难道是我眼花看错了？我心下疑惑，却也八九分认定是刚才自己眼花。不然，怎么可能，人怎么可能会有那种速度。
　　然而——当我看到身边他们的神色时，我认识到，我并没有眼花，刚才，前方确实站着一个人。然后又忽然消失，了无踪迹。
　　“What”疑惑和恐惧开始在每个人心头升起。
　　望望彼此的脸色，谁都可以确定刚才的一幕不是自己的幻景。而望望彼此变白的脸色，则又使得自己的脸色愈加惨白，内心愈加惊惧难安。
　　一群人，艾伦最先回过神来，他一把拽过我，揪着我的衣领厉声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就……就是他啊。”
　　极近的距离下，透过镜片我看到他眼中的瞳仁的震动，但也只是一瞬，他皱起眉头控制住眼中情绪的更多流露，与之同时又一把将我拉到他胸前，一手锁住我的咽喉，挟持着我快速远离群体。
　　而就在我们远离群体的几秒间，那里炸开了花，人仰马翻，哀嚎遍地。
　　而从始至终，看不到出手的人。
　　身后的人在抖。
　　我的脖劲处，他握着刀的手想加紧力度，却抑制不住的颤抖。
　　“放弃抵抗吧。”
　　冷冷清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艾伦猛的转了方向。这次，终于看真切，紫禁城。
　　一身黑色的运动装，干练利落，压低的棒球帽帽檐使人看不清他的脸，却与他浑身散发出的低气压，一同加大着对对方震慑力，也加深着对手心中的恐惧。
　　我忽然觉得庆幸，我不是他的敌人。
　　面对如此巨大的压迫力，艾伦依旧没有想要放弃，他将我勒的更紧，颤抖的声音沙哑着对紫禁城问道：“你既然不想杀我，那何不讲明条件和用意？”
　　对面的紫禁城沉默了稍许时间，缓缓说了一句：“聪明人。你可以放开他了。”
　　得到答复的艾伦犹豫了几秒，才缓缓松开手。松手的那一瞬，他的头颅和双手自然下垂，没了刚来时的锐气。
　　“说吧，你们想知道什么？”
　　“前几天被你们绑架的大学生被带到了哪里？”
　　他错愕的抬头看了我们一眼，随后眼中光芒消散，转化出一丝苦笑，“原来如此。想的很周全。”
　　“什么？”又换我一头雾水了。
　　“稍后再跟你解释。先问出佛国寺的下落。”
　　“他就在那里。”艾伦回答的坦然，却又不十分的老实，“在关押你的地方之外，另一个偏僻的角落。那里空间很大，你们去吗？”他的眼中闪着好整以暇的险恶。
　　真是个不安分的人，如此处境，还敢另有心思。
　　“看来选择留着你，不是明智的。”紫禁城抬眼看他，眸中寒意乍放，杀气凛冽。
　　“不……不，不要杀我。”
　　“可你并没有价值，你的信息，并无用处。”
　　“不，我可以帮你们的。那里很大不假，但我是内部人员，我可以帮你们轻松的进入，然后让你们轻松的出来。”
　　“是吗？”紫禁城冷着脸反问。“你带的这些人回不去了，行动失败。首要的，你想好回去后说什么了吗？”
　　“嗯。放心，行动失败，我难逃其咎，我会想办法首先去解决，不会害你们。你不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放心用我的吗？”艾伦再次苦笑。
　　“希望你的聪明，真的实在帮你。”
　　紫禁城的话似乎击中艾伦的某个痛处，只见艾伦瞳孔扩大，一瞬间姿采全无，只颓丧的，缓缓点头。

　　艾伦身上带血，摇摇晃晃的跌进了他们的据点。
　　引起的一阵惊乱声顺着窃听器的电波传入我和紫禁城的耳中。
　　“艾伦？发生了什么？”
　　“他，他太强了，我们，我们不是对手。”
　　“恩？Shit！”
　　“不过他也被我们开枪击伤了。兄弟们还在和他纠缠，我来，请大哥再带些人手，一定可以抓住他。”
　　艾伦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声里，对方沉默着没有任何答复。
　　“这是条大鱼，我从那个洛阳口中套出消息，酒店中的人是他们组织的重要人物，如果能抓到他，即使不能从他口中套出消息，也一定能震慑到他们的组织，使他们再不敢轻举妄动，为以后我们与之周旋大有益处。”
　　对方依旧没有答复。
　　这让我有些着急，向身侧的紫禁城询问：“真的没问题吗？”
　　紫禁城却胸有成竹，淡淡回应：“放心。“
　　“成败在此一举啊大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我们不赶紧赶过去，那里的兄弟支撑不住的话，洛阳和那人一起跑掉，我们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大哥。”
　　“洛阳你把那个人质也丢在了那里？”
　　带着衣服猛然摩擦的声音，艾伦的声音慌乱并且低软下来，想来可能是那个暴躁的彼尔德揪起了他的衣领，“蠢货，你怎么把他丢在那里？”
　　“大哥，我……”
　　“留几个人看守，其他的带上家伙跟我走！”
　　哈？这边偷听的我不胜感慨。原来这么在意我这名小卒啊。放着紫禁城这条大鱼犹豫半天，对我这么上心，呵，呵呵。我内心冷笑连连，真是服了这位□□老大的逻辑思维了。
　　“欸，大哥，大哥，艾伦昏过去了！”
　　“这个废物！把他扔在这里！其他的跟我走！”
　　一阵嘈杂声过后，地下空间的出口涌出一群人，登上两辆车，浩浩荡荡的向酒店方向开去。
　　又过了片刻，窃听器传来艾伦轻微的声音，：“完备。”

　　下面的行动很顺利，留守的几个人在艾伦的蒙骗和紫禁城的身手下，被轻松搞定。我们顺利的见到的佛国寺，在他激动不已的眼神注视下，带他往外走。
　　一切都在把握之中，如果他不出现……就更好了。
　　在我们即将到达出口时，一个身影首先出现在了眼前。
　　紫禁城将我们拦在身后。
　　但他的情绪很平稳，我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陡然升起的强烈敌意和戒备。
　　“怎么是你”
　　——沈莫。
　　我很诧异。
　　怎么是他？他又想干什么？
　　“哈。”他淡淡一笑，“不用紧张，我并不阻拦你们。我早就祝你们今晚行动顺利了不是吗？”
　　“是那时！”今天他找我说的那一通奇怪的话，那最后一句“行动顺利”，其实是指我和紫禁城所计划的行动吗？他早已看破？那他为何不告诉彼尔德？他们不是同伙吗？
　　“嗯……你眼中的疑问太多太明显，这可不值得欣赏啊。”
　　我一骇。
　　“看，比起你，他就很强。”目光倾注在紫禁城身上，他眉眼柔和的弯着，使人更加看不清他眸中的内容，却又分明的感受到一种锋锐凌厉。
　　这种感觉让人汗毛林立，不禁打颤。
　　感同身受之下，我注意着紫禁城的反应，感受到的他的情绪和气息依旧平稳，那双黑色的眸子，静如深海，迎着对方的目光，并无半点波澜。
　　“哈。”沈莫一哂，收回视线，结束僵持，向一侧迈步，让出路来，“请。”
　　我看向紫禁城，准备一切随他而行。
　　而紫禁城自然地走了过去。
　　我看着他走到沈莫近前，与沈莫擦肩，最后安稳走出，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而当我走到那个位置时，却分明觉得一旁的沈莫有目光慑人，以至倚在肩上的佛国寺抖了一抖，甚至在走出很远之后，我依然觉得会背后那双眼睛在刮着自己。毛骨悚然之下，紧赶两步追上紫禁城，暗自安抚自己，忘记那目光。
　　真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当晚我们将佛国寺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在那里接受心理安抚，身体检查，休息修养。
　　看着那舒适的环境，细心的服务，内心十分羡慕。听紫禁城说这是天血为被俘的同伴提供的特殊服务。
　　嗯……看着佛国寺那个胖子舒服的躺在那里，旁边还有护士小姐姐细心照顾，我鬼使神差的对紫禁城说了一句：“我今天也有被抓住啊。”
　　话说完，我就想一个嘴巴子抽死自己，怎么这么矫情！要不要脸！
　　显然，紫禁城也没料到我会忽然来这么一句，那一瞬间的惊讶神色，让我更加无地自容。
　　“……”
　　只得扯开话题，“咳，话说今晚虽然营救出了佛国寺，但最后忽然被沈莫那样一搅闹，让艾伦跑了，不然我们也可以试着获取更多的信息的。”
　　紫禁城摇摇头，“没必要觉得遗憾。首先，说到底，艾伦在彼尔德手下是个小角色，今天只是由于他会说汉语，凑巧的负责一次行动的其中一个环节。所以，他未必知道很多。再有……”他顿了顿，看了看我，那黑色的眼睛在灯光之下，情绪忽然变得有些分明，那浅浅的笑意也澄明起来，淡然间从容有度，“若说跑掉，又何止一个艾伦？我们今晚只做营救，顺便敲山震虎。”
　　“是这样……欸，对了，有一个问题你还没向我解释。”
　　“什么？”
　　“就是艾伦说你想的很周全，是什么意思？昨天晚上我们制定计划时，你还有细节没想我说明吗？”
　　他皱了皱眉，每次要对一些事情做解释时，他都会微微皱皱眉，仿佛是遇到了值得他苦恼一下的事，这家伙，精密的一串计划，能开口即来，等解释一些细节时，却好像为难他了。他潜意识觉得没有什么弯弯绕绕，不需要解释什么的。这简直是在欺负别人智商低啊（虽然这个别人好像只有我，艾伦懂，沈莫也早看明白。）
　　“就是……昨晚安排的时候，你就没有疑惑为什么我不直接入虎穴救人，而是多次一举的安排你进入，出来，再一起进去救人吗？”
　　“没、有。”这两个字是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紫禁城你不要太过分了！
　　他察觉到我的态度，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再开口讲的便简单明了直白易懂了，“我考虑到不知他们的据点情况如何，被抓之后也未必会见到佛国寺。像今天这种情况，人数不少，地方宽阔，如果不能很快的找到佛国寺并救出，反而会害了他。所以迂回一下，搞清楚据点，并引他们内部的人做内线，救人更安全平稳些。”
　　考虑的是很周全。我默认。
　　“回去吧。”他打开车门坐进去，发动车子。
　　“去哪儿？酒店已经……”
　　“找仁川。”
　　“那个小姑娘？”
　　“对，她已经又为我们安排了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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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边写边创造，这一章多了一个人物形象（我原设想中没有的）——艾伦。确定了他的三个特点，并想好了他的结局。
这种感觉还不错，写着写着也能给自己一些意外收获。上一章的沈莫也是如此。
“色厉胆薄”、“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写完这一章的彼尔德，觉得曹操对袁绍的评价，很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