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兮拾兮奈若何》一粒干

25、第 25 章

　　逢蒙道：“我要把钱给他退回去！”他一边穿鞋一边说。
　　“你大晚上的去哪找人啊！你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怎么找啊！”老板在他身后说道。
　　“要问这个镇子，哪个敢在父亲你的摊上不讲价买东西？所以那人一定是外面来的，他既花得起钱买这个镯子，那说明住的地方也不便宜。我们镇上，只有喜来一家客栈算是干净敞亮，他肯定在那。”逢蒙这般说道。老板摇了摇头，只得让他去了。

　　“霍掌柜，你们这些天有没有个年轻公子住店啊？”逢蒙到喜来客栈找掌柜的询问情况，掌柜正拨着算盘，抬头见是他，又低下头去：“来来往往那么多年轻公子，你要找的那个姓甚名谁？”
　　逢蒙挠了挠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掌柜的抬头又看他一眼，没打算和他说话。
　　逢蒙在柜台前有些尴尬，然后听见吱呀一声门响，掌柜道：“不好意思，客官我们打烊了。”再抬头瞧清楚来人，笑得谄媚：“呦，陆公子逛回来了？”
　　那个陆公子点头，见逢蒙站在那边，不由得问了句：“这位是？”
　　掌柜的忙上前解释：“这是镇东边首饰铺子家的儿子，来这找我说事儿。”陆公子挑眉，从怀中摸出个布袋，一边解了袋口的绳子一边对着逢蒙道：“这么说来，这镯子便是你做的？”
　　逢蒙见到那个盘着银丝的镯子，急忙点头，然后把袖子里揣着的一吊钱塞给陆公子：“我原与父亲定的价是一吊钱，公子这镯子买贵了，我还给你。”
　　陆公子有些诧异：“还有这样做生意的？我走南闯北倒是第一次见，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逢蒙。”逢蒙回答，陆公子眉头一挑，自言自语道：“你……怎么也叫逢蒙？”
　　“有什么不妥么？”逢蒙见陆公子小声嘀咕，不由地问了一句。陆公子展颜笑道：“没什么不妥，就是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若是不嫌弃，我陆什寻倒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不嫌弃，当然不嫌弃！”逢蒙笑得憨厚，陆寻又把那一吊钱给了他，逢蒙推脱不要，陆什寻道：“陆某人也不缺钱，见你这镯子修补的精妙，出两吊钱买了去，自然是觉得你这双巧手值这个价钱，你若一直这样便是看不起我。”
　　逢蒙见陆什寻态度强硬，不再推脱也就收下了。

　　第二日，陆什寻又来到那个首饰铺子，和老板聊到他的儿子逢蒙。
　　陆什寻拿着个小玩意，笑着和老板讨价还价：“昨个逢蒙来找我，说若是还要来他父亲的摊子买东西，要将你的报价折一半再添个三两成，这串珠链三百文你可卖我？”
　　老板笑：“那个浑小子连自己爹都要坑，这样吧，一百文您拿去吧，既是逢蒙的新交的朋友，我也就半卖半送了。”
　　“那怎么行，生意可不能这么做，我还有事麻烦需要逢蒙兄呢，怎么敢让您折本。”陆什寻把钱塞在老板手里，接着道：“昨日我与逢蒙兄弟提过，我的师父在寻能工巧匠，我下山快一年，也没找到合适的。恰好逢蒙兄有这等手艺，我想引荐他。就是不知，老板您舍不舍得……”
　　“实话说吧，我不会让他去的。”老板叹了口气：“公子可能看出来了，我与我儿并无半点相像。他原本是我进山寻石头的时候救回来的，失了记忆，除了逢蒙这个名字，其它什么都记不得。
　　我抠门了半辈子，也没娶到媳妇，就把他当儿子养了。这么些年过来了，怎么也有了感情。每日都提心吊胆，生怕他的亲人来寻。他若是跟你走了，又凑巧遇到了原来的亲戚朋友，一走了之，我可怎么办？”
　　陆什寻有些失望，又不甘心地问：“这些，逢蒙兄知道么？”
　　“我哪敢说啊。公子是个好人，你就别折腾我了。”老板一副不想在继续说下去的样子，陆什寻也没什么办法。

　　三日后陆什寻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却在客栈的门口见到了背着行囊的逢蒙，和一脸担忧的他的父亲。
　　陆什寻一脸诧异，那老板上前握了他的手：“陆公子，我儿逢蒙就，托您照顾了。”他转头不舍的看着逢蒙：“要说天下哪个父母扭得过子女，我虽是个半路出家的父亲，总也不能不听他的意思。”
　　陆什寻拍拍老板的手，拱手说请他放心，便携着有些忐忑的逢蒙上了马车。
　　逢蒙掀开帘子和父亲挥手道别：“父亲！等我回家！”
　　陆什寻觉得有意思，待出了镇子便问逢蒙：“你见识过了大千世界后，还会回来么？”
　　逢蒙一本正经道：“当然，我得回来啊，父亲在这等着我。”陆什寻笑了笑，捧着本书看了起来。
　　车内有些昏暗，逢蒙听着陆什寻念了几句，车顶悬着的一颗珠子便亮了起来，一时有些合不拢嘴：“你……这？”
　　“啊，这个！我跟着师父修习仙法，虽然根基差了些，到现在还只会这一种法术……忘了说了，我师父是珺清真人，就是传言顺着不周山，在三界走了三个来回，毫发无损的那个。”
　　“我们这是去哪？”
　　“去九定山啊，我的师门。”

　　刚到九定山，陆什寻就匆匆拉着逢蒙去找他的师父珺清真人，一路上都没顾上和师兄弟打声招呼，就直直冲进他师父的房中。
　　“师父！弟子什寻找到了个能修补镯子的能人！”一推门，却见里面一个不认识的小童板着脸看他，他的师傅珺清训他道：“怎么这般冒失？”
　　陆什寻向珺清行礼，逢蒙也迷迷糊糊跟着行了一礼。陆什寻拉着逢蒙到珺清面前，又把在镇上买的镯子双手奉上：“师父，这便是我带来的能工巧匠补好的镯子。您看是否合用？”
　　珺清接过，细细看了看，那镯子的碎裂处都用银丝密密地盘了花纹，若不仔细看，倒真瞧不出裂纹来。
　　珺清这才抬眼打量逢蒙，看清了他的脸后有些意外，眯着眼睛问：“算是精巧，这位，叫什么名字？”
　　“在下……逢蒙。”
　　珺清轻轻哦了一声，陆什寻趁机插了句嘴：“逢蒙兄与神话册子里那个逢蒙同名，我当时也觉得新奇。”
　　“行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我与他有些话要讲。”珺清让陆什寻退下，再次打量着逢蒙，问道：“你是谁？”

　　“在下逢蒙。”
　　“我再问一次，你是谁？”
　　“无论再问多少遍，我都是逢蒙。”

　　珺清突然笑起来：“你倒是连在人间的名字都不换一个，也是有胆量。闹了那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有胆量来九定山这修仙之地。”珺清顿了顿，眯着眼睛看他：“鬼母第一得意爱将，凿齿？”
　　逢蒙面不改色：“真人没听清么？在下，凡人逢蒙，不是那个什么凿齿。”
　　珺清身边的小童突然开口：“即便你装作凡人生活，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你不老不死。那么对他们而言，你便是怪物。
　　你妖身已在那日折损，又何必在凡间流连，回鬼界修养不是更好？”

　　“你们神仙何时管得这么宽？时至今日，我愿以凡人生活，该做什么又要付什么代价，我自己心里清楚。”逢蒙一脸平静。
　　珺清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你既捡了条性命，就该珍惜着才是。这虽不是什么大福大泽的灵慧之地，不过对妖也没什么好处，你走吧。”
　　逢蒙没动，反问：“真人就不想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
　　“我为何要知道？”珺清觉得好笑，“我——刚得道的区区一真人，没必要知道那些天上的旧事吧。”
　　“真人既识得我曾经是谁，做过什么事，又怎能用区区二字来形容自己”，逢蒙轻咳一声，“要说那陆什寻身份也不寻常，放眼天下，怕只有真人一位，敢收他为徒。”
　　“你倒是知道的多”，珺清将胳膊肘支在圈椅的扶手上，把玩着腰间悬着的玉佩，“所以你特意跟着陆什寻来找我，只是为了告诉我当年的实情？你就不怕我捉了你？”

　　“我若作为妖兽凿齿，可能还会存着几分顾虑。如今我来，是作为凡人逢蒙，自然不惧那些有的没的。
　　我既自己送到真人面前，真人便有两个选择。一为捉拿凿齿回天庭，我绝不反抗，或者，选择听逢蒙讲个故事，我不掺虚言。真人可想好该如何选？”
　　“你有求于我？”珺清沉默了一会，问道。
　　逢蒙笑了起来：“要说无欲无求是假的，我确实有事，要请真人帮忙。”
　　“所求何事？”
　　“真人不如先听完我的故事。不过，”逢蒙又看了一眼珺清身边立着的小童，对珺清道：“唤珺清真人实在别扭的很，还不如叫红光神君来的顺口。”
　　然后俯首作揖：
　　“红光神君、青以神官，好久不见。”

　　珺清没有否认，只是颔首示意逢蒙继续。
　　逢蒙接着说：“这故事可能有点长，还请神君耐着性子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