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云歌墨雪

5、第五章

　　随着皇帝的千秋一点点逼近，教坊从上到下都严阵以待。舞姬们整日排练，乐师们日日校音。而杳杳将全部能挤出的时间全部泡在了宁苑。和叶文远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他的骨子里是疏离的，是淡漠的，没有这宫中一贯的谄媚不堪。而他虽名满天下却也不自恃，一举一动，有礼有节，虽睿智稳重，经纶满腹却又不死板，反倒有着年轻人特有的通达风趣。加之有意与她亲近，倒是融洽的不行。
　　如果她知道他的出身，她会明白，那种气质是多少经大家打磨，多少金玉富贵浸染，多少筹谋进退之后沉淀下来的贵气与心境。
　　杜嬷嬷虽是觉得杳杳一个女孩子常与叶文远一个外宫男子厮混不大好，但杳杳痴迷于他的琴音。他本是冷漠的人，这一点在宫里待了几十年的杜嬷嬷怎会看不出来，但又偏偏愿花心思在杳杳身上，平日里不愿多言一句，却能给杳杳讲那话本子和各处风物。再加上杳杳那连女人见了都移不开眼的好相貌，她估摸这人八成是对杳杳有意思的。
　　叶文远那一身的风华气度如此不凡，看言行又是那样朗润的君子。杳杳既不愿入宫，又身在教坊，有着那样外人看不起的出身，日后的婚姻大事要早作打算。她平日又没什么机会接触外男，若是两人真的郎情妾意，她帮忙从中运作，倒是良配，总归她是护不了杳杳一辈子，单看这叶文远的为人，也必不会亏了她；更难得的是叶文远是勋贵之家培养起的，虽养在外面，受到的教育却是不差的，日后随便干些什么都能给杳杳一辈子的锦衣玉食。
　　叶文远自是喜欢和她待在一处的，他抚琴，她起舞。四目相对间，总有些难言的悸动。他想，待他功成名达，兄长君临天下时，他便携了她寻一江南别院，庭前栽些雅致的花木，屋后种上桃李，闲暇时便去过神仙眷侣的日子。这时的他，或许没有意识到，他的规划里只有他和她。他是将她当做妻子的，曾经觉得应该有的身份尊贵的正妻，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最动人的情话，不是那一句简单的心悦，也不是什么《上邪》似的海誓山盟，而是那个人将你放在了未来的憧憬里，想要和你一直走下去。尚未察觉，却已深爱。
　　有时练舞倦了，他便指点她弹琴，虽是生疏些，却又别有些风味。闲时，她便泡上一壶清茶，焚上一炉宁神的檀香，用甜糯的嗓音给他读些诗词，或是帮他誊上几篇曲谱。然而更令他惊喜的是，杳杳不仅通音律，甚至调香和香，诗词歌赋，烹茶煮酒都称得上精通，那一手娟秀的字迹中又有着难得的风骨神韵。她好像神秘的宝藏，等待他一点一点去探索。
　　他们虽是发乎情，止乎礼。但那亲昵自然的样子，却像时间沉淀后老夫老妻间的细水长流。一个是志在必得，权把对方当做未来的枕边人，男女大防早就丢在了一边，却还巴不得她更亲近他些；一个是天真娇憨，又遇上了一个那样风华绝代的男子，春心萌动而不自知，实则心里却被他占得满满的，哪里顾得上避讳什么。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便是皇上的千秋。全宫上下都是那一派喜庆模样，不仅仅是张灯结彩，赏赐也是不断地，服侍的丫头太监一人得了两件新衣裳，又另赏了三个月的月钱。听说晚上皇上还要登城楼撒银子铜板，这夜宴更是要宴请群臣。越是这样的盛大场面，越是不容有失。杳杳的心是紧紧的悬着呢。
　　换上了甲胄舞衣，戴上了镶金嵌玉的面具，杳杳身上虽有了些阳刚之气，却掩不住女儿家的柔美。叶文远又反复的检查了琴弦，这一曲不容有失。换上了平日里少见的竹叶青外袍，用上等的翡翠簪束好发，戴好那苍翠的祖母绿扳指，又在腰间挂好和田玉珮。一身青碧，当真是一个玉人。
　　杳杳是教坊的杀手锏，无疑是要押后出场的，她那支《兰陵入阵曲》是宫中定下的节目中的压轴，之后便是有些适龄的贵女的献艺，或为得贵人两句赞赏，好寻个更好的夫家，或是希望得到君王眷顾，飞上枝头，博个好前程；这献艺才是往年最大的看点。
　　前面一个个节目轮番上场，或是民间杂耍，或是宫廷雅乐，或是当红的戏子倾情展喉，都是些中规中矩的节目，也就是官位低些的官员才看的入迷，权臣们倒是兴致缺缺，只是面上不显罢了。转眼间，就轮到了杳杳和叶文远的这一支歌舞。上台前两人相视一笑，一种默契淡淡流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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