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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灯花枝头结双蕊 ...

  •   此时将近中午,往日这时,府中必定有些喧闹,毕竟要用饭了,然而自从出来后,就感觉府里格外的寂静,下人们也多换了面孔,就连府里的大管家卢纪都不见了。
      说起这个卢纪,年纪轻轻,倒是颇有见识,也算的一表人才,却屈了他在这府中做了个管家,如今见势不妙,脱身而去,却也怪不得他,只是。。。这世上之人,又有几个靠的住呢?
      正胡思乱想之时,突然听到淳儿咳嗽了几声,忙给他喂了几口水,现在看着他苍白消瘦的脸颊,心里还是一阵后怕,幸好淳儿无事,若他也出了事。。。我不能往下想了。
      这一向真是把身子拖垮了,不知不觉就趴在床头睡着了,而且似乎睡了很久,起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的骨头都酸了。
      揉了揉硌疼的脸,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灯架上鬼火般的燃着一支蜡烛,对面恍惚坐着个人,也没有多想,顺口道:“梅儿,我怎么这么能睡。这一觉睡得我都饿了,都不知道给我带点儿吃的。”
      对面的人默不作声地推过来一盘糕点。骤然瞧见他的手,不由吃了一惊:“你是。。。甄杨?!”刚站起来,想了想,自己倒先镇定下来:“甄公子这个时候过来,怕是不妥吧?这人简直是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登徒子,纵然未必与四叔是一丘之貉,看着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伪君子吗,无声地冷笑了,我宁滟儿没有什么好处,就只是会和人怄气,怄不到死不罢休。说起来这本事还是和我那看起来文质彬彬、儒雅俊美,实则无事生非、脸皮巨厚的二哥学的,从小到大,岁则和他斗气从未赢过,但这与人斗气的本事,却也是噌噌见长,相来自是不会吃亏。比起一般的闺阁千金,我想我最不缺的就是脸皮的厚度。
      烛火太少,影影绰绰的看不清甄杨的脸,只听到他的声音平平淡淡的道:“宁小姐有话对我i说,我就过来了。”
      我真的想不通梅儿这两天是怎么回事,动不动就跑得无影无踪,于是。。。我自己一个人将满室烛火点燃,打了一盆水给淳儿擦了脸,看见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遂胡乱倒了两杯水,然后开始了谈话。
      “你说你是我指腹为婚的夫婿,可有凭证?”
      “此处有令尊旧时书信一封。”
      。。。。。。想不到他还真有父亲的书信。
      “这。。。十七年前的一个提议,怕是做不得数。如果我生下来是个男子呢?莫非你也要娶我过门?”
      “然而你确实是个女儿身。”他的声音毫无波澜。
      “若我执意不认呢?”
      “此处还有一封。”
      “这个也已历时九年,何况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父母俱亡,父母之命无从说起,且按规制我现在要守孝三年,若耽误了公子,倒是我的不是了。且公子一表人才,家世显赫,且如今又有了金殿探花的功名,想来自是有着无数好人家的女子钦慕。何必执着于一纸数年前的旧约?”一口气说完,说的我口干舌燥,却见那人纹丝不动的坐在那儿,连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
      他不会是个聋子吧?看着不像啊。
      他突兀的开口了,冷不防吓人一跳:“宁小姐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不想离开宁家,放心不下你的小弟,也不甘心你父亲留下的一切落在宁谵手里,”他说活慢条斯理,却让人无法插嘴,“不过现在只怕这云州最愚笨的人,也能看出,留在宁家,朝不保夕。”他顿了顿,才以一种冷漠、傲然的口吻道:“何况你觉得就算留在这里你就能护宁淳周全吗?”
      他语气里的嘲讽意味十足,我却顾不得了:“不试试怎么知道,何况眼下淳儿的依靠只有我了,我绝不会让他们伤害淳儿。”我想好了,以后没有了父亲和兄长的庇佑,自然会受点委屈,但是我是看着淳儿长大的,他是我最珍爱的弟弟,我绝不能让他也被这人走茶凉的世间伤害。
      不知是不是错觉,甄杨的声音居然柔和了下来:“你是一个好姐姐。”
      接下来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了:“你如何保证你不是与宁谵互相配合,在我面前做戏?”
      对面的人仰头笑了起来:“你看起来不是个傻的,怎么也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就凭他?九品小吏的履历?几万两家产?我若与他交易,岂不是比现在容易的多”
      本着绝不吃亏的原则,我回道:“也许你有这种舍近求远的癖好也未可知。”这样说着时,内心也在思忖:是啊,他这样,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如今也可算前程似锦,应是无数大家闺秀心仪之人吧。听闻他的老师,当朝太子太傅于闳,便很有意将千金于慧娴许配于他,只是不知他以什么理由婉言拒绝了。至于说这种隐秘的事情为什么会流传出来,原因是这于慧娴早已钟情于这位俊逸潇洒、才华横溢的探花郎,如今一腔深情被拒,羞愤绝望之下竟然落发出家了。一时间京城里传言纷纷,而这位探花郎则潇洒的告假回乡了。告假回乡还不算,京城里的流言尚未平息,他已经要向别人提亲了,要是于闳知道他的得意门生拒绝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而是选择了一个小家碧玉,怕是要气死过去。甄杨看起来不像是个书呆子,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我想他应该很清楚,一个不好,他以后的仕途会很艰难。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宁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向我提亲呢
      总不会是他失心疯犯了罢?
      大约是我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他难得的开了金口:“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的表情,我很直接的回绝了他:“不想.”
      他翻了个白眼,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其实从九年前我就认识姑娘了。”如果论讲故事的话,他的确是抑扬顿挫,也许有一天如果他不当官了,他可以考虑去当个说书先生,凭他这张嘴,肯定不会饿死,“之前,虽然先父与令尊早有神交,但人在仕途,身不由己,一个天南,一个海北。直到九年前,先父回迁京城,我与你首次相见,当时惊为天人。”惊为天人?九年前也就是天顺元年,那时我才是一个七岁的黄毛丫头,换牙换的满嘴漏风,亏他还能违心说出这样的话,真是难为他了。
      心里这样想着,一不小心就说了出来:“我说你找理由不能编个好的?非要找个这么蹩脚的理由,昧着良心说话累不累?还是你们官场中人皆是如此?”
      甄杨闻言,脸色很是奇怪,但却不是被人拆穿的窘迫,他只是冷冷的撇了我一眼:“这样说,你是要听真话了?”他把“真话”二字咬的特别重,我心里突然蒙上了一层阴影,“随便你。”他还能说出朵花来不成。
      “真相就是,我不想找一个所谓的大家闺秀做妻子,而正好因为某种原因,相中了你,当然,不排除你是云泽的缘由。”他的眼睛里突然闪过纨绔子弟特有的那种急色,邪邪的笑着,“所以,小美人,咱们是各有所需。”
      望着他的眼睛,我长久的沉默着。
      甄杨没有说实话。
      他虽然伪装成一个好色之人,但他的眼神深处冷且干净,没有一丝的□□。但也只有伪装成一个好色之人,我们彼此才愿意相信,自己要的,对方可以给。
      烛火哔剝一声,心也猛地跳了一下,定睛看时,短短的红烛上一朵偌大的灯花,不由更加心乱如麻。
      甄杨“咦”了一声,笑笑道:“这倒是个好兆头,”随即起身,“明日令尊出殡,我也会去,相信宁姑娘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无意识的“啊”了一声,默默的看着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一时感觉寒意阵阵,而自己,也许会湮没在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雪中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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