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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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研接到一个棘手的案件。
8月3号清晨，有人在C小区后门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具无头的男性尸体。
尸体被厚重的塑胶袋包裹，颈部糜烂的伤口从撕开的一个口子里暴露出来。度研带着白色手套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一处的肌肉组织已经萎缩，几条大血管夹在其间像枯萎的水仙花的内茎。
朱介站在度研旁边一边拿一个小本子记录着什么，一边说道：“致命伤口呈不规则状，像是被钝器数十次以不同角度砍下。”
度研问：“第一发现人呢？”
朱介推了推鼻间眼镜说道：“暂时先回家了，是个读高中的小鬼。”
罗远拿警棍在一旁的电线杆上敲击两下，黑脸吓退了一些围观拍照的闲人。他轻蔑地看了一眼一脸菜色不敢靠近的新人江芝兰，说道：“齐星牙，十七岁，琴羊高中的学生，父母在十一年前就因为车祸死了。”
空气沉重而又黏稠，朱介在一旁接口道：“队长，是不是先查一下C小区后门的监控。”这是个陈述句。
度研点头让他去，自己则带着江芝兰去了第一发现人的住所。
齐星牙就住在C小区，看样子是一直在家里等她们，过于苍白的皮肤，乌黑微卷的头发稍稍遮住了眼睛，一副文弱病气的样子。江芝兰拿了一个小本子问他：“你认识被害人吗？”
齐星牙瞥了她一眼，勾起的嘴角露出些戏谑的笑。
江芝兰一个恍惚，意识到被害人连头都没有，身体又被黑色塑胶袋缠地死紧，并看不出来穿着打扮，即便是认识的人恐怕也认不出来，这问题问了等于白问。江芝兰的脸色可疑地红了。
度研温和地笑道：“可以把你之前发现尸体的情况跟我们说一遍吗？”
齐星牙同样回以一笑，暗红的嘴唇咧开露出了尖锐的牙，他褐色的眼睛盯了度研一瞬又飞快移开，像个紧张的孩子。他答道：“好啊，警官大人。”语气里竟透出一种热切来。——“今天早上我出门扔垃圾，就看见被塑胶袋包着的尸体，一开始我不知道那是尸体，只是觉得有股奇怪的臭味，不过垃圾桶一向都是臭的。我看它像个人形，以为或许是个什么模型，就撕开了一个口子……警官大人，我真的吓坏了……”他说话很慢，语气阴冷。
湿热的天气，度研的后背早就汗湿了，这种黏稠潮湿的闷热让她不舒服，也让一旁的江芝兰不舒服。江芝兰趁齐星牙说话的空档拿手小幅度地扇风，一股暗香顺着气流涌进度研的鼻腔。度研看了江芝兰一眼，眉间有些阴郁，耳边听着齐星牙絮絮的说话声，她打断了齐星牙道：“这里，你一个人住？”
齐星牙弯了弯嘴角，那是一个克制的笑，他两颊泛出一种激动的酡红，说道：“是的，虽然这里看起来有点糟糕……真对不起，没有好的茶水可以招待你们……如果可以的话我能邀请您……”
度研烦躁——“不用了。”有点糟糕？姜黄色的墙纸，小茶几上摆放着的鲜花，整齐干净的书架，柔软的地毯，空气中浮动的暗香。这里非常、非常、让人感觉温馨舒适？总之，不像一个高中男生独居的地方。
度研示意江芝兰继续询问，目光扫到挂在墙角的两把雨伞，她起身绕着小小的客厅慢慢走动，这里，应该还住着某位女性……
空气里流动的暗香味道，是最近在女性中流行的沉木香。
齐星牙时不时抬眼看她，度研拉开浴室的玻璃门，看到盥洗台上整齐摆放的两个玻璃杯和两个牙刷，转头扫了齐星牙一眼。正好与齐星牙对视，齐星牙褐色的眼珠紧盯着她，一种奇怪的阴冷感觉便跗骨而上。
不多时问话结束了，江芝兰蹙着轻愁的眉头想要安慰“受惊”的市民——“不必害怕，凶手一定会被绳之于法的，上帝会庇佑善良的人，只要心中的信念不变，我们就不会迷路……”
度研听她传教心里诧异，江芝兰是一个礼拜前刚调到重案组一队来的。身份履历一概不清楚，只知道是警视长看重的人，上面已经吩咐下来特别照顾了。想不到她还是个基督信徒……
齐星牙嘴角浅淡地弯起，目光仍隐晦地停留在度研身上，度研对来自他的打量已经很不耐烦了，像被毒蛇盯住了一样，那种感觉……明明只是个小鬼。
度研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见齐星牙眼中露出一种压抑的热切来，他长腿一迈，握住了度研的右手——“可以，可以跟我共进晚餐吗？”
度研的左手已经反射性地按在了配枪上。
江芝兰愕然看着这一幕，捂住嘴笑出声来。度研扯了扯嘴角说道：“不用了。”她转身离开，她还从来没有在办案的时候遇到过这种事情。
度研之前是缉毒队的，卧底五年一举歼灭了全国第一大毒枭的老窝，亲手送了无数毒枭上路。这些人里面有真心拿度研当同伴的，有视度研为知心好友的，有仰慕青睐度研的，度研给他们行刑的时候眼都没眨一下。
两人走在路上，江芝兰偷眼看度研，觉得自己这位长官总算有了点人气，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好接近的样子。江芝兰打趣道：“那孩子喜欢前辈呢。”
远远地度研看到朱介往她们这里来，已经快中午，度研的前襟也开始汗湿，淡蓝色的衬衫紧紧贴在肌肤上，喉咙却干渴地像是灌满了沙尘一样。
三人聚首，朱介边走边说：“被害人的身份已经查明了，是C小区的住民林进，45岁，XX医院的外科医生，已婚，有两个女儿。他妻子张佳佳确认了尸体，据说林进昨晚8点半出门，没有回家。法医鉴定说林进的死亡时间应该在昨晚的8点到10点之间。致命伤不是颈部，是心脏，被一把20cm左右的尖刃刺中，然后才被割下头颅，凶器已经找到了，就在发现尸体的垃圾桶里。那个地方……是监控的死角，什么也没有拍到。罗远已经去被害人工作的医院里调查了，队长，是不是先往仇杀的方向调查。”又是一个陈述句。
江芝兰轻声问：“你已经见过受害人的妻子了吗？”
朱介点头答道：“是的，陈晴柳，42岁，家庭妇女。”他迟疑了一会，又说道：“她有点奇怪。”
度研问他：“哪里奇怪？”
朱介说：“她看起来……不伤心，是个很冷漠的女人。”他如此定义道。
江芝兰翻开自己的小本开始报告之前在齐星牙家的问话内容。度研沉默不语，半晌后说道：“先回警局，总要看过了罗远的调查结果再说……”
下午4点46分，罗远和白瑶瑶一起回到警局，金子克第一个笑嘻嘻上前道：“嘿！哥们，留了午饭给你。”
罗远拧着眉不欲搭理他，他黑沉的目光像是两把镰刀一样犀利，似乎每个小组织里都有这样惹人嫌的家伙，别人站在毒辣的太阳底下工作，他坐在开了空调的办公室里喝茶。
金子克凑在他面前全不在意他态度如何，端了凉透的茶水给他，罗远一边喝光海碗里的茶水，一边把下午的查案记录交给他。
金子克整理成案卷再上交给度研时已经是下午5点28分。
重案一组包括度研在内一共有6人。金子克擅长电脑技术，不常在外奔跑，是重案一组强而有力的后援力量。毕竟不是谁都喜欢每天整理归纳一大堆的调查记录，并且还能够找出矛盾的地方的，这工作很繁琐。
当天金子克应度研要求，把十一年前齐星牙父母车祸身亡的案卷调了出来。
度研反复翻看了那卷陈年的案卷，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反倒是根据罗远下午的查访，得知被害人林医生的风评很好，待人亲切有礼——“是个温柔的绅士呢……这样的人怎么会跟人结仇？”医院里的护士们如此说道。
如果不是仇杀，那杀人动机还有可能是什么？财产吗？又或者，不是熟人作案？
度研随即查了最近三个月内所有的卷宗，并没发现有类似的杀人案件发生。林进的尸体上也没有听说留下了什么特殊的记号。
晚上10点46分，度研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
出租屋不大，客厅里摆了两张沙发就放不下别的了，地板上散落了几件内衣内裤，度研进了屋子，把沙发上堆着的脏衣服全放到小茶几上，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开始看新闻频道。
同居的女人杨言岁脑子有点问题，样貌倒是不差，22岁的漂亮姑娘，一心想着要当上大明星，一夜成名。
杨言岁听见电视声响，赤着脚从房里出来，往日清丽的脸庞现在眼底青灰，形容邋遢，头发也不知几天没洗了，一缕一缕地泛着油光。
度研这才想起，杨言岁这几天似乎是得罪了什么公司的CEO，不但被刚签上的艺人公司解雇了，还赔了一大笔钱……
杨言岁只穿着内衣内裤，去了厨房。不一会拿托盘端了热乎乎的饭菜上来。她把饭菜放在旁边的沙发上，一脸嫌弃地把茶几上的脏衣服都扫到地上。度研无奈，起身把地上的脏衣服又扔进阳台上的洗衣机里。
电视里新闻播报的女主持人刻板而无趣，度研安静地喝汤咽菜。杨言岁的手艺非常不错，这几天因为她没了工作，度研得以每天回家都有热饭热菜吃。真是感恩。
杨言岁拿过遥控器换了个频道，正好是苹果台热播的一部偶像剧——《神女》。看见荧幕里巧笑倩兮的女人，她脸色变了几变，拿过小茶几隔层里的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她幽幽问道：“度研，我比不上她吗？”
度研低低“嗯”了一声，杨言岁惊诧地看她，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连你也觉得我比不上她？！！！”玻璃酒杯被狠狠掷了出去，砸在墙上，她愤怒地看着度研。
度研觉得头疼，只听她说道：“别闹了，明天帮我去监视一个琴羊高中的小鬼，看看那个小鬼跟谁住在一起，做好了有钱拿。”随即度研拿出手机把齐星牙的照片和学校班级、家庭住址发给了杨言岁。
这工作谁做都可以，度研只是知道她没钱了，找个借口给她点零花而已，顺便让这个女人出去晒晒太阳……
杨言岁像是要哭的表情，她说：“你以为我在乎几个破钱吗？”
度研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眉头皱地紧紧的，说道：“不为了钱你接近那个CEO？难不成你喜欢他？”
杨言岁像是失了魂一样怔住，呐呐道：“喜欢他又如何？即便我掏出自己的心脏去告诉他，我喜欢他！我爱他！也比不上那个女人的一言片语……”她嘴角露出苦笑。
度研吃完了饭把两个脚架起来，横躺在沙发上，无动于衷。
杨言岁又说：“我跟那个贱人同样的出身，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说我比不上她？一个两个的，说什么冰清玉洁，高岭之花，就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到底喜欢她什么！都是些捧高踩低的小人！”
度研叹了口气：“你非要同她比，就已经输给了她。”
杨言岁漂亮的眼睛眯着危险的光：“不把她拉下地狱，尝尝我曾经的苦楚，我绝不甘心。”
度研是在四年前，一个黑沉的夜晚认识了杨言岁。那时候杨言岁浑身青青紫紫，在一条脏兮兮的暗巷里，被几个男人按住。度研嗅到那一股恶心的、浑浊的腥膻味，弥散在空气里。
四年前度研还在卧底，她打残了那几个男人，拿外套紧紧裹住杨言岁，抱起她步履稳健地走出暗巷。这之后杨言岁便缠上了她，度研细思一番顺势跟杨言岁同居了，在那群毒贩子面前，她拿杨言岁当情人看，跟她接吻，带她玩乐。其实杨言岁，是长得极漂亮的。
毒贩子们都以为她是蕾丝边，解了她一时的燃眉之急。杨言岁也听话，尽管她清楚度研人前人后差距那么大，却从来没有过问一句。一直到卧底结束她才知道度研原来是一名警官。
度研窝在沙发里看杨言岁洗碗擦地板，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她还在琢磨着那件无头尸的案子，尸首找了一天都没有收获，如果凶手要处理掉尸首，应该会趁早……毕竟8月的天气太热了，如果腐烂的话，处理起来更麻烦，可是到底会怎么处理？
今晚已经让白瑶瑶去监视了林进家，会有动静吗？说起来，林进家跟那个第一发现人居然是上下楼的邻居，真巧……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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