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要扑我》徐楚

40、第 40 章

　　早在打上绷带的第三天，夜叉已然躺不住了，每日琢磨的事情便是怎么动。站不起来翻不了身，就蹭、挪，各种招数都使尽，明止每每睡不安稳，后来想了个办法，用床单做了个吊床，将夜叉绑在床上，于是这一二日夜里才得以安睡。
　　如今这个可怜的货正陷进吊床内，一见到众人来，急忙“嗷嗷”直叫，看来确实憋坏了。
　　明止将这个货抱到榻上。
　　夜叉一见明止，气呼呼地将头一偏，目光正对着明则，眼神顿时就亮了。明则心里开心，伸出手便想要蹭蹭这货，没想到这个货瞬间变了脸，眼皮一耷拉，动也不动。
　　明则心中奇怪，正待要问，只听明止道：“夜叉记仇。我因为救了红罗没有救它，它已经多日不理我了。”
　　明则伸手去摸夜叉的头顶：“小夜，抱歉。是我的错。”顿了顿道：“我已经替你报仇雪恨了。那王克宗——”想了想，收住了后面的话。
　　明止看了看明则，正值红罗挪了一只高背椅，放在床榻边上对明则说：“来坐。”
　　明止将椅子往远处挪了挪：“我来拆纱布。大壮，帮忙按住夜叉。”二人依言照做。
　　众人屏住呼吸等着明止，明止缓缓地将夜叉头上的纱布一圈圈地退去。最后一圈推掉之后，众人眼中都露出了惊奇。
　　明则震惊地回头去看明止：“师兄，你给它上了什么药？”
　　明止眼睛盯着夜叉，甫一拆开纱布，片偏碎痂掉落在地下，露出了夜叉皮肤，光滑、细腻、紧致：“普通的烫伤药。”

　　“为何夜叉会好得如此之快！”明则惊愕，瞬间又想到：“难道你又——”
　　众人同样震惊，韩大壮道：“上人，继续拆，不要停。”
　　明止手上动作继续，夜场头上、脖子上裸露出的肌肤都已经完好，甚至没有丝毫的伤疤。
　　等到胸口以上的纱布全部拆完之后，小米虾用手捏了捏夜叉圆润的脸：“呀，这脸也变圆了。”
　　红罗眼睛一眨不眨，她用手遮住夜叉头上的角，：“你们看现在小夜是什么？”
　　明止二和尚心中一亮，却都默然不语，韩大壮和小米虾同时说到：“这不就是个小娃娃吗？”
　　还是个结实活泼的娃娃。
　　此刻这个娃娃圆睁双眼，咕噜噜地四下打量着屋子已经面前的人。脸上表情丰富多变，先是看到小米虾，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张牙舞爪便欲朝着小米虾奔，被明止一把扯住。它转眼朝着明止哼唧，哼唧几声之后，想是不愿意理财明止，转身去看韩大壮和红罗，左看看右看看，将神采飞扬的眼睛定格在了红罗身上，伸出手就像个娃娃一样求抱抱。
　　红罗也在仔细地打量夜叉，露出的身上皮肤光洁如新，像娃娃一样又嫩又滑，一张扁平的脸如今轮廓鲜明，流光溢彩的一双眸子顾盼有神，犹如黑曜石浸在寒池一般，如雪后晴空般清冷纯净，不带半点烟火气。
　　可惜就是肤色略黑了些，尽管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倍。
　　若不是那两支角仍然竖着，红罗不敢相信这就是贾家庄前的襄河里捞出的怪物。她见到夜叉向她伸出双臂，她不由自主也去迎接。
　　明止又是轻轻将它提了回去，三下五除二，将绑在夜叉上的四块笔直的木板以及全身的纱布刷刷全拆了。
　　一个嗷呜嗷呜的女娃娃随着纱布的剥露摇摇晃晃地往红罗身边靠，神气活现地就像一只挥舞着两只大鳌的虾子，可惜还没迈出一步，啪嗒一声就滚在了榻上，众人新奇不已，哈哈大笑。
　　明止又一把将它拎起，夜叉再次张牙舞爪起来，四肢灵活，完全看不出曾经骨折过的影子。
　　众人自是了解夜叉伤得有多重，此刻见夜叉恢复如新，更是喜不自胜。
　　明则正待伸手捞件干净的僧袍，红罗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明则道：“你手上有伤，别乱动。我来。”转身已经用僧袍将光屁股的夜叉包了起来。
　　明则道：“我们家小夜想要走路了。”
　　红罗也笑道：“明止，你要早点回来，等你回来后，我要到清远镇给小夜添置些衣衫、饮食和一些小玩意。”掂量了片刻，又问道：“你们觉得小夜现在应该是多大的娃娃？”
　　小米虾道：“两岁？”
　　“一岁。”韩大壮立刻有了精神，这个他有经验：“我堂姐家的儿子，我的外甥，现在一岁了，虽然比不上小夜这么大，但是正是学走路的时候，也跟小夜这般模样。”比划着夜叉身体的大小，滔滔不绝。
　　小米虾抬杠：“你不也说你大外甥一岁不比小夜这么大么，也许小夜就是走路晚呢，本来它就跟小娃娃不同。对了，小夜的牙——”
　　夜叉蹭在红罗的怀里，正在扒拉包在身上的僧袍，刚巧挣出个脑袋，红罗将它的脸轻轻捏住，众人便看到了夜叉的嘴巴。
　　“不用看了，我早先已经查看过，牙没有长出来，不过嘴里的伤已经痊愈。”明止悠悠地说，转眼看到明则的神情颇为倦怠，知道他初初恢复，不宜过于劳累，说道：“明则，我送你回房。红罗，照顾好夜叉。”
　　韩大壮起身便想扶着明则回房，被明止租住，他代替韩大壮轻轻托起明则手臂，缓缓带着明则离开。
　　“明则，那夜祭天台，你是否觉得身体异样？”明止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问道。
　　明则脚步顿住，疑惑地看着明止：“师兄，此话何意？”
　　明止盯着明则的眼睛，半晌说道：“你在斩杀王克宗的时候是否身体有异样？”
　　明则脑中一亮，立刻明白了明止在说什么，怒气上涌，反唇相讥：“难道我杀王克宗杀错了？难道王克宗不该被杀？王克宗杀人就是理所应当，我杀人则是为煞气所控？师兄，你是如何看我的？”
　　“这不符你的心性。”
　　“那师弟斗胆猜测一下，在师兄的心目中，师弟的心性应是温和纯良，有情有义。是否？”
　　“是。”
　　“温和纯良的师弟下场如何？”
　　“……”
　　“师兄，那我来告诉你，温和纯良的师弟一次又一次被骗，被出卖，最终下场休提守护亲人朋友，连身家性命也差点丢了。”
　　明则身上发生的事，明止早已清楚，此刻听明则愤然说出，一时唏嘘，竟然张口结舌，无言反驳。
　　“这个世道，天地不仁。温和纯良、情深义重之人生不逢时，不会有好下场！”明则的目光明亮，隐约发狂，再也不愿搭理明止，径自离开。
　　明止并未料到明则经此一劫，竟然如此偏激。他负手静立，藏在宽袖见得手渐渐握紧。
　　第二日一大早，红罗便准备了一大桌饭菜为韩大壮践行。大和尚气得直骂红罗败家，惹得小米虾反唇相讥。
　　二人席间鸡飞狗跳甚是热闹。夜叉再也绑不住了，黏在红罗怀里，谁也不要。看着众人吃食，觉得有趣，嗷呜嗷呜叫着指挥着红罗一会夹这个一会夹那个，纯粹浪费粮食，自然更是引得大和尚火冒三丈。
　　韩大壮看着这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心中颇为留恋，然而终是要走。
　　明则也来了，但是却没有什么话，勉力拿起一个馒头，撕成一条一条慢慢往嘴巴里塞。明止待要来帮忙，他得表情不大自然，终还是顺从了。
　　韩大壮看着明则道：“明则，我和明止上人一走。你当点心，好好守着大家。”
　　明则闻言一震，眼睛看了看韩大壮，神情复杂，半晌道：“你路上也小心。”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韩大壮终于要离开了。
　　大师父忽然提着一个口袋，道：“我也跟你们一道走，昨天挖了些山珍，准备去镇里卖了换些吃食。那个大壮啊，你身强体壮，替我背着呗。”还没等众人说话，已是健步如飞溜下山去了。
　　一众人等终于看着三人渐渐消失在石阶的拐弯处再也看不见了。
　　小米虾的眼圈已经红了，飞速地回奔到和红罗的房间，哇哇大哭起来。
　　红罗来不及安慰她，搀扶着明则回到了房间，让明则替她抱着夜叉，又是熬药，又是收拾，偷空还要安慰小米虾，好不容易将这一众给安置妥当，待要去看夜叉，这才发现，夜叉不见了。
　　她魂飞魄散，沿着楞严寺一进一进寻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看到夜叉。
　　这才连忙去找小米虾和明则，询问夜叉的下落，二人都呼地从床上爬起来不曾撞见。
　　明则手上摸着明止临走之前交给他的十瓶血液，心里明白了：“红罗，别找了，夜叉随着师兄下山了。我们去山下寻吧。”
　　红罗引着明则的镇定，立刻冷静了下来，招呼着几人赶紧下山去寻夜叉。
　　这个夜叉到哪里去了呢，果然，它是循着明止的味道，跟着就走了。
　　却说明止和大壮一到小镇，立刻便感觉到清远镇不对劲。他看着大师父问道：“师父，你为什么要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