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要扑我》徐楚

23、第 23 章

　　“阿止，竟然真的是你！”第一个赶来的姑娘，行如弱柳扶风，以袖口半掩面，眉目含情，喜不自胜。

　　正待再要说些什么，已经被人打断：“哼，来了安吉这么久，也不来看望我们。听说红罗寻了你良久，都未曾有结果。明止，你和我们生分了。亏得当年红罗一心待你。”一袭蓝色的衣裙剪裁得当，更衬得说话的女子身材高挑苗条，清冷的面容笼着冰霜。

　　“阿止不是在忙着祛凶吗？你当时是怎么劝红罗的，现在却装模作样来找茬。你这个丫头呀！”来人葱白一样的纤纤细手点了一下蓝衣女子的额头，素白皮肤、圆脸、温和沉静，笑意盈盈地看着明止：“阿止，你别理她。她三年不见你，是害了相思。”

　　“我会喜欢他？！。”蓝衣女子脚一跺，一张俏脸飞红：“谁会喜欢这个不解风情、薄情寡义的和尚！”

　　“明止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最近新得了一支琴曲，什么时候来给我参详一二？”
　　“有你这样待客的吗？阿止这才一回来，你就又使唤起了他？消停点好不好？”
　　…….
　　众女乍见明止，昨日的心惊肉跳已然抛至脑后。明止的到来 ，仿似在她们的心里安下了一枚定海神针。每个人都有很多话想跟明止絮叨，一时之间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明则大开眼界，他一辈子见过的女人，加一起也没有现在多，师兄竟然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半载，他无法想象那是多美的画面。

　　明止淡定如斯，任由女人们叽叽喳喳，也不答话。

　　蓝衣女子忽然一眼瞟到明止，道：“阿止，这就是你的师弟，明则吗？”一句话将众女的注意力全引到明则的身上，明则的腿肚子都在打战，强作镇定，正想要来个得体的回应。

　　“呀，你就是那天那个俏和尚啊！”这一声简直是在沸油里滴了一滴水，全场一下又炸了。

　　早已上楼的红罗再也看不下去了，折身返回现场，清了清嗓子：“明则上人，丁管事有请！”众女一听，这才省得明止和明则是有事而来，只听红罗道：“姐姐妹妹们，等明止和上人忙完正事，我一定将明止洗干净了送到你们房里。你们看怎么样？”

　　“还有那个俏和尚！”不知谁补了一句。

　　明则脚下一滑，差点趴下。

　　红罗微微一笑，引着二人来到议事厅。议事厅并不大，位于三楼平台，鸨母和管事们逢有要事商量的时候，都会在此聚集。

　　小米虾已经去请丁管事，红罗招呼明则坐下，沏了两杯茶，然后道：“天香楼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鸨母和总管事不会任由罪魁祸首逍遥自在的，丁总管事今天一定会来。刚刚我在门口已经问过小厮，丁管事正在后院招呼下人们收拾。小米虾已经去请了，这会工夫就到。”
　　明止道：“我们去后院看看。”

　　说着就起身下楼，明则紧随其后，红罗无奈，跟着就要下楼。明止停下脚步，阻住红罗道：“你的脚受伤了，不要到处走动，回房歇着去。我见到小米虾，会叮嘱她回去。”也不待红罗回应，转身就走了。

　　明止带着明则，轻车熟路地转过大照壁，穿过一条狭长的走道，就来到了后门。这一看，才发现是别有洞天，原来出了这天香楼就是一径清幽的院子，回廊曲折，假山、亭台一应俱全。

　　丁管事果然是在指挥下人们收拾一地的狼藉。小米虾已经到了，正在和丁管事打耳语，丁管事眉头皱着在听小米虾说话。

　　明止和明则大步迈过去，干活的下人们看到了，先是一个愣怔，在看到来人后，纷纷道：“明止！”

　　明则对待此情此情已然有了经验，提个大鸟笼，眼睛只顾着看丁管事。

　　这个管事他昨晚见过，稀疏的眉毛底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眼看过去便知不是善与之辈，当时正是他指挥着一众守卫和王克宗拼命。

　　明止合掌向众人行了个礼：“好久不见。”就算打过了招呼。

　　丁管事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默不作声地等着明止走到跟前，抱拳道：“丁某见过上人。”

　　明止只对着小米虾说：“你姐姐回房了，你去照顾她。给她脚上的伤再擦点药。”

　　小米虾的眼珠子在他们两人身上咕噜一转，应声走了。

　　明止这才对着丁管家道：“你让他们先退下吧，这边我需要查看一番。”丁管事也不迟疑，连忙依言打发了下人离开。

　　安吉县距离凤翔山脉不远，故此地建筑多取材山林，大多是木质结构楼。此种楼最怕遇到火灾。所以当地人为了防火可谓下足了功夫。

　　天香楼则是典型的木质结构楼，除了墙头加高了一层之外，靠墙的屋檐下还摆满了巨大的水缸，明则数了数，一共九口大缸，不过缸里的水昨夜已经用得差不多，也幸亏这几口大缸 ，天香楼的火才及时得以被灭。

　　此刻院子里还保存着昨夜火灾后的情状，墙根底下残存着少量烧了一半的薪柴，木质楼面上被火燎得黢黑，剩余烧得焦黑的薪柴扔得到处都是。偌大的院子里，草木折损几乎一半，留着被人践踏的痕迹，各种形状、大小的盆与桶遍布在角角落落，昭示着昨夜的混乱。

　　明则细细捻了捻柴木烧糊掉的那一部分，又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你发现了什么？”明止没有抬头，回答师兄道：“是桐油，好像还有菜油？”半信半疑，不敢确定，随即问道：“丁管家，后堂在哪里？”

　　明止也不说话，引着明则从后门进去，沿着长长的通道朝另外一个方向去。后堂大而整洁，一应物事都整齐地摆放在原处，唯有到处装满的桐油、食用油木桶潦倒散落一地，紧邻的柴房门户大开，空了接近一半。

　　明则道：“薪柴来自这里，掺了油，一点就燃。所以昨天匪徒们就是借此逃遁的。”

　　明止又问道：“你再把昨天晚上着火的情况再复述一遍。”当时，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王克宗身上，虽然分了点神照应了全场，然而还是担心丢了细节。

　　“当时一声‘来了’顿时将我的目光吸引到楼上，我看到有一人手持火把，朝下投掷，两边火把投掷结束后，很快又有另外一人递补跟上，如此三番，楼下的火势瞬间就起来了。接着还是原先那一人，又继续手持火把点燃了垂缦。后门照壁处也传出来浓烟，还不断有人在尖叫‘起火’了，现在想来，似乎是有人在后门尖叫。这两处火起相隔不过一息时间。”明则一边思索一边回答。

　　丁管事是昨晚时间的目击者，然而听到明则这样详细的描述之后，还是火冒三丈，气得青筋暴出：“这个贼子，竟然敢毁我天香楼！若再让我们遇到他，必定不能轻松饶过他。”

　　明则信步步入大厅，昨晚杂乱的环境已经清洁干净，被烧毁的垂缦装饰也都重新换了新的。只是缠着布幔燃着桐油的火把扔下来时候，将地板烧出了一块块黑色的印记。

　　“丁管事，稍安勿躁。此贼并不是真想烧毁天香楼，他仅仅是想脱身而已。我们逼得他急了。”明则道。

　　丁管事道：“上人如何确认？”

　　“若他真想烧了天香楼，直接将桐油倾倒在门窗楼梯之上，是不是会来得更快一点？其二，外面大缸是不是一个没有碎，若他有意放火，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砸毁水缸，岂能留着水让你们灭火？”明则的一番推断甚为有道理，丁管家道：“丁某不关心他的动机，只知道他犯下的孽，我天香楼四口人的性命折在他手上，我会让他血债血偿！”

　　明止道：“昨日匪徒共来个几人？”

　　“据吴妈妈说，共四人。”明则眉毛一挑，人数对不上。

　　“吴妈妈何在？”明止问道。

　　说曹操，曹操到。

　　“吆，今天的活儿干得不丑。”这不是吴妈妈的声音又是谁呢：“这小半天，院子就收拾完啦？”
　　丁管事赶紧紧走几步，迎上前去：“妈妈，是我让他们歇息的，院子还没有收拾。”

　　吴妈妈狐疑的目光在丁管事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手上的巾怕一甩，人就进了大厅：“你想要怎样？”头一抬眼神聚焦在了明止身上，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哎呀，明止上人，您怎么来了？”又装模作样斥责丁管事：“丁管事，你是怎么招待贵客的？”

　　脸上堆满笑：“上人来也不打一声招呼。我好让人把房间给整理出来。”

　　明止目光盯着鸨母，不说话、不带情绪、淡然地盯着她，眼里是一副全知全晓的了然，盯得鸨母内心发毛，盯得她快要炸的时候，明止开口了：“红罗过得不好。”

　　吴妈妈听到心里的弦“咚”地一声断了，连忙解释道：“昨晚…昨晚奴家是为了……为了配合上人……”解释了之后，立刻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对方一个眼神逼到崩溃，立刻恼羞成怒，面色一变就要开火。

　　“我知道。”明止收放自如：“吴妈妈费心了。”

　　一句话又捋顺了吴妈妈的毛，她连忙道：“上人不知，自从你走之后，奴家真是为姑娘操碎了心，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如此，谢谢吴妈。”明止纹丝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