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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传说天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

  •   国境之东有海,其水汤汤,浩浩无崖。由祖到宗,由宗到父,一代代口口相传着一则关于它的至奇传说。传说由此汪洋直上,乘飓风,达九亿万里之外的天上又有大泽,似水实云,浩淼无际。泽中有群山如笋,皆过千丈,以风为根,以云为基,浩然而立。
      传说里旦旦而言,就在这海上海,天外天的群山中,日日皆有裙衫无缝,白衣赛雪者携剑光往来其间,一闪即逝,灿若流火,快愈奔雷。传说里,他们有移山填海之能,他们有翻天覆地之力,他们,操纵着万物的死与生。
      从未有人见过他们,但所有人却又知道,他们是——神。
      某年某月的某一日,金秋时分。海边那独一间宅院中,独一棵枫树下,有人忽然伸手接住了那叶独独先于别人落下的红枫。
      “涵虚子,怎的又出了神。”
      那接住枫叶的幼小道童笑意腆然,满面通红道:“好叫师傅知晓,徒儿非是出神,反是想到了神。徒儿心想,这红枫轻盈,或可乘风直上,于那云外山中找到神人.......”
      闻此孩童之言,周遭一众师兄哄堂而笑,方才说话的老道脾气倒好,捋一把长须道:“原来不是出神,是入了神。”
      小道童满心便是怕师傅责罚,此时见师傅懂他,小心翼翼地长出口气,脸上却早已乐开了花:“师傅明白徒儿。”
      众位师兄又是一阵大笑。
      老道嘴角微扬,随后假意咳嗽一声,正色道:“且住,且住,端正体己,早课时岂得胡闹。涵虚子,快些将腿盘好。”
      小道童忙应声是,将枫叶放在身侧,紧紧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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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上总爱起风,卷起了浪,吹动了云,再轻轻一带,便将小道童身边的枫叶捎托着,向天上飘荡而去。
      天际高远,可风好似不会停了,一直带着枫不停地往上攀登。
      只是在它只浮不沉的岁月里,人间却已是几番浮沉。佛道二教相争不息,刀来剑往中,将那本已燃起的烽火渲染得更加炽烈。
      许多人心怀大憾地惨死了,许多人担惊受怕地苟活着,那海边的道观早已被夷成了平地,只有大枫,仍旧站在那片夹着血色的土地上。
      一如那叶仍旧飘荡的红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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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年某月的某一日,枫叶又红时,一对年轻男女来到了许久无人问津的大海之滨。“震威.......”女子欲言又止。
      “我知晓的。”男子望着大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女子猛抬起头:“你知晓什么?”
      男子忽地笑开来,将她一抱而起:“我知晓而今天下已定,我知晓你将是我娘子,我知晓此地便会是我们的家!”
      女子黔首轻依,神情醉人:“能得太平一时,草庐一座,与君相守便好。”
      男子却摇了摇头,眼神中有灼灼的火:“当要大寨一所,收尽天下流离之人!”
      女子神色有些无奈,却仍旧接话道:“你啊.......那寨名就取作留仙,只羡鸳鸯不羡仙,多好。”
      男子又摇了摇头,用手朝前一指:“兰心你看,纷乱之后还能剩下这样大一棵梧桐,便是专为了栖你这天上下凡的飞凤,所以,我要叫它栖桐寨!”
      女子举目一望:“震威,那是枫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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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飘飘荡荡里,悠悠回回间,那叶红枫终于开始了下落。下落在一片没有阳光的古怪空间里。苍穹广若无垠,点缀着亿万颗或明或暗的星。
      “啪嚓——”一声细而碎的声响,经过无数岁月,千万里的旅途,这片枫叶终在一人掌中化为了暗红的粉尘。
      只见那人身着褐色布衣,头上挽髻,颌下又留了三尺长须。面白如玉。一张俊脸看似中年,再望又似青年,委实奇妙难言。那男子刚欲吹走掌中粉尘,身侧却平空多出个更加古怪的少年,赤着上身,仅穿了一条轻薄亵裤,剑眉入鬓,鼻如悬胆,一身无双的风采似是被世间所有的美孕育而成。
      那少年见了男子手中碎屑,忍不住满目好奇地凑上去仔细观瞧,如此半晌才问道:“爹爹,这是何物?却也是那碧海上的产物么?”
      男子点头应道:“正是,此物当是枫叶,上来不易,可惜却又碎了。孩儿你是不曾见过,一到秋时,那爬满枫树的金黄,委实妙不可言。若是患了相思,更要将一腔心事细叙于叶上,放诸流水,这也是那碧海之人的逸致闲情。”
      少年满目异彩,显得很有兴致。随即又将鼻子凑近碎屑,细细闻了半晌,突然问了:“爹爹,这枫叶本是暗红的,为何您又道金黄?再者,相思又是何物,可是轻若云朵的东西?否则又怎么置于这小小一片叶上?”
      男子一时被问得语拮难言,呆滞须臾,细思过后才道:“孩儿啊,你素日里问题太多,爹爹便是口大如天也答不完、道不尽。要知道,枫叶有黄有红,过往文人骚客不也这般写么。再说来,相思何物,爹爹就更不好与你细说了。再者今日正是下山之期,爹爹相信,你到山下后,少则三年,多则五载,所有问题自会不言则明。”
      男子一语未毕,少年已是一脸委屈,一语毕后,少年竟然哇呜一声嚎哭起来,其声哀怨婉转,让人闻之侧目:“爹爹您整日便这般说。可不知晓便不是该问么,就像昨儿个我去飘渺峰寻碧落师姐,见她正光洁溜溜地站在云海中,可能是在浣洗衣衫吧,于是孩儿便跑过去一把抱住她,问她,师姐,难得见你不穿衣裳,你是忽的跟我一般不愿穿衣裳了呢,还是没了换洗之物呀?”
      男子眉头一跳,急问道:“然后呢?”
      少年的哭声说止就止,用手一抹鼻涕:“师姐许是学到了爹爹的臭脾气,也跟您一样不仅不答孩儿问题,反倒给了孩儿一巴掌便远远逃遁开去了,好在她功力不高,不曾把我打到峰底去。”
      少年似是气急了,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爹爹,您说孩儿错了吗?不懂就问已经不是美德了么?”
      男子整个面庞都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迟疑许久才道:“孩儿没错,错只错在爹娘为了保你一颗至纯剑心,万情万法从未曾教予过你。孩儿,许多事情你大可慢慢去学,但唯有一事,下山后定要谨记,在我们葬剑峰上你可以穿的这般清凉,便于自己上体天心,不坠于天人合一的境界。但下到碧海万万穿衣而行,你娘三年前不是专程到碧海给你买过一套吗?切记切记。”
      闻言,少年却不乐意了:“那衣裳白花花一片,没有一点儿斑斓,孩儿觉得丑陋。”
      男子在他头上猛拍一下,砰一声,竟将他直直拍进了峰里:“白衣白屡,才是剑侠风范。”
      少年的咆哮从石头里闷闷传来:“爹,你又打我!”
      正此时,一名美貌妇人从二人身旁的茅庐中走出,招手唤道:“用饭啦!早些用过饭,孩儿也好早些下山,你也好早些把这些破洞补上。”
      男子望着地上那一个个大小相同,数之不尽的窟窿,忍不住心里一叹:“罪过罪过。”随后极为潇洒地拍拍手,向茅庐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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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剑锋上,住着这一家三口,再加一名婢子。年长男子叫上官无情;少年叫上官无用;女子叫南宫多情。只有这婢子,名字比三人简单了许多,仅叫小黑。这三个名字念来矫情拗口,但据上官无情所言,这也是剑侠的风范。
      上官无情本叫王晓平,他回忆说,当他叫这个名字时,即便他一剑轻取万人头,也依然无人怕他。直到后来,他悟明了剑侠一道,才给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字。于是,也索性一并给李翠花以及将出世的孩子一齐换了姓名。
      却说四人用过饭,小黑拿来包裹,拿出了那套白花花的衣裳,伺候上官无用穿好后,四人便向葬剑锋侧行去。
      上官无用不爱穿衣,此时只觉得紧巴巴地很是不适,双手扯动间,硬将一套好生生的衣裳扯至宽松难看后,才表情稍悦地转过身道:“爹爹、娘亲、小黑婶婶,孩儿这便要下去了。待寻到剑侠之道,再来尽侍奉之责。只是爹爹,临走前孩儿可以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上官无用见他爹勉为其难地点过头后,才问道:“小黑婶婶面白若雪,为何要唤作小黑呢?可是爹爹江郎才尽之故?”
      说来也是,小黑通身白如雪,唇如桃,一张脸尖若纺锥,一对赤瞳外一双眼大如核桃,一头火红长发迎风而扬,却跟黑扯不上半点关系。闻言,小黑嘿嘿一乐,上官无情却呸一声:“你爹我文武俱佳,哪有江郎才尽的时候。至于何以小黑叫小黑,待孩儿你功成之日,便是爹爹答你之时。”
      上官无用叹口气,心中那股委屈的劲头可又犯了起来。
      要知道,小黑婶婶为什么叫小黑,自小便是令他第二困扰的问题。至于第一嘛,则是为什么娘亲跟小黑婶婶的胸肌那般巨大,自己便是拍马也比之不及。
      这般想着,四人已行至峰边。却见峰边插着一柄剑鞘,也仅插着一柄剑鞘。漆色斑驳难看,似是被岁月雕上了无数印记。
      上官无用走至鞘前,抬眼望向云海之外,以手作筒,突然大喊道:“小乖,时辰到了,再迟片刻,可要被人打碎了蛋壳!”
      一语方毕,云海便好似沸腾的水般涌动起来,毕毕剥剥的,带着令人耳裂的声响。片刻后,云海正中慢慢升腾起一枚比峰更大的雪白巨蛋。上官无用面上一喜,咬破食指,一点心血滴迎风而往,轻轻落在了蛋壳上。霎时,风停,云止,天地间只有蛋壳里发出的宛若鸣鼓般的巨大声响。
      拨拉一声,蛋壳尽碎!一个硕大无朋的身影飞腾着跃上半空,须眉张扬,蔽日遮天。但见那物角似鹿、项似蛇、鳞似鱼、爪似鹰,却是一条真真正正的神龙!
      上官无用一把拔起剑鞘,那龙一声龙吟,震得群峰齐动,随后巨尾一摆,以头为箭,狠狠向剑鞘撞去。稍一眨眼,龙已如幻象般失了踪迹。漫天的星光下,只余一道刺目的亮光包裹着峰边那人。数时后,光华渐偃,待完全消散后,峰边却仍旧只有上官无用一人。可他手里却有了一把完整的剑,白鞘白柄,红色短缨,镂刻着宛若符箓的花纹。
      峰上风又起了,扬起衣摆,衬着白剑,委实是个皱巴巴的年轻剑侠。
      上官无用将剑拿至嘴边,狠狠亲了一口,随后双脚蹬地,从峰边向云海猛跃而去。
      三人追至峰边,望着渐渐被云海隐去的上官无用,南宫多情与小黑俱是落下泪来。上官无情搂住自己娘子,心里也没来由地不是滋味。只是上官无用留在峰上的最后一句话,却险些让三人跟着一道落下峰来:“娘亲,你特意下碧海买的壮怀丰胸散已被我吃了!你跟小黑婶婶胸肌已这般大,这次怎么说也该轮到孩儿了,哇哈哈哈哈......”
      飘渺峰边,一个眉目娇俏的姑娘托着腮,望着跃入云海的那人怔怔然有些痴了。师尊说,天下之剑,皆出无用。自己日日谨习勤修,可能有一日与他在碧海同游?姑娘摇摇头,一双美眸里却早已晕满了整片云海的水汽。
      依稀中,似是有人唱起了歌:“红颜三春树,光阴一掷梭。古人往往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沧海生烟波......”
      咣——咣——咣——云海十八峰齐齐飞舞着,奏响了那几百年不曾响过的震天神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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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大海之滨,一名女子正在自家房中沐浴,但闻天上突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破风之响。女子一双俏眉轻皱,双掌用力,激起满幕水花,随后声随身动,怒咤道:“何人胆敢暗算你姑奶奶!”
      但听得轰隆一声,一道声音显得惊讶无比:“哇,你的胸肌比我娘亲还大!”,然后是“啪”的一声脆响,随后风平水静,再没了一点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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