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睡百年后》一眼万万年

4、去陪陪那个姑凉

　　姜从文的房子离原来的房子不远，姜正华很快就回到了家，坐在门槛上，他又拿出烟杆，抽起了旱烟。

　　刘氏收起了儿媳妇洗好的鞋子，看见自家老头子一回来就坐在门槛上，她把鞋子拿回去放好，走过去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刘氏是个温柔的性子，对前妻留下来的姜从文也不错，陪了姜正华二十多年，他还是很尊重信任她的。可是，大儿子这种事情，还真不好说出来，毕竟儿子想瞒着他们，所以他只能说没事，然后叭叭地抽烟。

　　刘氏自然看得出来姜正华言不由衷，可她也没问，不该她知道的，她就不会问。

　　“娘，热水烧好了。”三媳妇小刘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低声道。

　　“好，娘知道了，你舀些水给小宝洗洗，他睡得早，也不能不洗。”刘氏道。

　　“知道了，娘。”小刘氏轻快地应了一声，在院里墙根处拿了一个木盆进厨房。

　　这小刘氏是刘氏姐姐的三女儿，阿宝是小刘氏的儿子，两岁的年纪，素来睡得早。

　　看着姜正华还坐着发呆，刘氏到两人的房间里拿了他洗脚后穿的鞋子，又舀了一盆热水，给他洗脚。

　　姜从文到老房子里的时候，刘氏在倒洗脚水。

　　姜正华看着姜从文进来，心里刚熄灭的火又生了起来，却因为刘氏在场，不能发出来，只好恶狠狠地瞪着他。

　　早在锦玉说姜正华急匆匆走了的时候，姜从文就猜到了他爹的反应，正好这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就迎着他爹的目光，直接说道：“我在路上救了一个叫姓陆名锦玉的姑娘，现在她就在我家。”所以老爹你生这么大的气只是因为你想多了而已。

　　知子莫若父，姜正华就从他的话里读出了他没说出来的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还有些憋闷，只是他更关心那姑娘的情况。

　　“大郎，那姑娘什么情况？”

　　“她无家可归，来投奔亲戚的，半路被强盗抢劫，脚上受了伤，还伤到了头，眼睛看不见了，我只能留她在家里住着。”

　　“真是个可怜的人，那你今天就睡这吧！把事情给我仔细讲讲。”姜正华也是个正派的人，他不会反对儿子的行为，要是他，他也会这样选择。

　　“爹，陆姑娘眼睛看不见，今晚我想让婶子去照顾她。”刘氏是他的后娘，他小时候被接去外祖家住了好几年，回来后从来不叫娘，只叫婶子。

　　“这样也好，不过你自己说去。”姜正华点点头。

　　刘氏向来不会去听他们父子俩说话，所以她就提前回房了，姜从文来叩门的时候，她还有点惊讶，这儿子可基本上不和她说话啊！

　　待听了姜从文的话，刘氏也没多想就同意了，她把脱掉的鞋子穿上，就出了房门。

　　姜从文看着刘氏，脸上带着诚恳道：“麻烦婶子了，过了今晚就行，以后我会雇人照顾她的。”

　　“没事，不麻烦，那我就过去了，她没什么忌讳吧？”刘氏有点忐忑，万一她照顾不周就不好了。

　　忌讳？

　　姜从文也不知道这一点，想了几息，他只能道：“我不知道什么忌讳，不过她应该是出身富贵的大家小姐，教养挺好的，婶子不用担心。”反正他看着挺好的一个姑娘，一点都不娇气，脾性也好，说话轻声细语的。

　　刘氏一顿，道：“那我走了”，说着看了姜正华一眼，其实她心里更忐忑了。

　　“走吧！”姜正华摆摆手道。

　　住了几十年的村子，即便是晚上也安全得很，一般人都是自己走路的，刘氏不怕黑，就自己走着去了姜从文的房子。一路上胡思乱想的。

　　刘氏对姜从文是有愧疚的，当年他去了边关，她儿子就和他未婚妻好上了，非要娶她过门，不然就寻死觅活的，她和丈夫见拦不住就同意了。然后他到了时间没回来，她心里遗憾的同时就对二媳妇好了些，还用官府发的银子给小儿子娶了媳妇。谁知几年后他又回来了，还自己盖了房子住，现在村里人还有为这事嚼舌根的，她都不喜欢串门子了。

　　锦玉摸着黑挪到了床边，伸出手摸索箱子的位置，费了一番功夫才摸到，并找到了锁头。

　　在自己中衣口袋里找出了钥匙串，四个箱子就是四把钥匙，锦玉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一把一把地试开，在试第三把的时候，“吧嗒”地一声，锁开了，锦玉欣喜不已，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呢？

　　幸好伤到的是左脚，右脚比左脚灵活有劲。艰难地挪到了地上，右腿蹲着，左腿伸直，锦玉把盖子打开，摸索里面的东西。

　　即使看不见，锦玉也知道里面都有什么，每一件东西都是她自己放的。最上面一层是两套她常穿的衣服和一个包裹，包裹里有她常用的巾子，鞋子。中间有她的针线盒子，还有她常用的首饰盒，以及一些普通的布料，最下面是她比较新的衣服，有些还没上身。

　　锦玉把折好的衣服拿了一套出来，再拿出一双鞋子，一张巾子，还有首饰盒里的梳子，然后把箱子关上，锁住，再仔细地收好钥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要保护好自己。

　　没让锦玉多等，刘氏很快就来了。油灯昏暗，光线不足，可刘氏看见锦玉时还是有些惊讶，大郎竟救了这么一个人。

　　“姑娘，我是大郎的娘，大郎叫我来照顾你呢！”

　　这姑娘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好看得紧，和富家小姐一般无二，看着就和她们乡下人不一样。待再走进些，刘氏发现她的脸长得也好，她敢说这十里八寸的就没有比这姑娘好看的。可惜啊！现在落到这个境地了。

　　锦玉转头对着声音所在的地方，柔柔地道：“大娘来了啊！我现在实在是不方便，只能麻烦您了”。

　　刘氏忙道：“不麻烦，不麻烦，姑娘要是有什么事，告诉我就行了。”

　　“那……大娘帮我拿个恭桶吧！我腿上有伤，走不了。”锦玉说完了这个要求，脸烧得通红。这实在是太羞耻了，对一个陌生人提这种要求，可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

　　刘氏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可是这房子她没来过几次，哪里知道恭桶在哪里。所以她应了一声，转了好久才找到一个疑似恭桶的，没用过的东西。

　　解决完这事，刘氏又到厨房烧了一锅水，弄进屋去。锦玉在马车上被害的时候就流了一身汗，又在林子里躺了不少时候，身上黏腻的很。她用热水擦了身子，然后又自己穿上了衣服，才让刘氏进来。

　　待刘氏处理后续事情的时候，锦玉已经拆了头发，卸下了所有首饰。

　　刘氏倒完水进来的时候，锦玉正在梳头发。刘氏看着她的动作，心里着急，晚上可不能梳头发，会折寿招鬼，可她又不敢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听到”刘氏站在了房间里，却没听到她说话，锦玉放下梳子，疑惑地问道：“大娘，你怎么不说话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问问，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这里还有别的床吗？”如果还有床，锦玉想自己睡。

　　“没了。”刘氏有点尴尬，她听出来了锦玉的意思，可她也不能撒谎啊！

　　“既然只有这一张床，那只能委屈大娘跟我一起挤挤了。”锦玉虽然失望，但还是很好地保持了风度。她们这种人，一向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黑白颠倒一点都不夸张。

　　这话说的，是个人都知道是假的，可刘氏听着就是觉得舒心，心里觉着这姑娘可真会说话。

　　这床是姜从文自己打的，两个人并排睡着并不觉得挤，刘氏睡在锦玉右边，睡左边怕碰到她的伤。

　　聊天是促进关系最好的方式，之前两人没说多少话，现在躺着，刘氏倒是和锦玉聊了起来。

　　“姑娘，你要在这村里住吧？”

　　“是啊，我现在看不见，只能先留在这了，眼睛好了我再想别的。”锦玉答道。

　　“那大娘给你讲讲这村子的事吧！”刘氏热情地提议道。

　　“谢谢大娘，你讲吧！”

　　“这村子叫水林村，村里一共六十六户人家，在这周围也是大村子了，村里人都挺好相处的。村长是我们姜家人，姜家也是村里的大族，村里光姜家人就有三十八户。这村里的日子还算好过，也没有饿死人的，山里有些村子可比这可穷多了，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卖儿卖女的都有……”

　　锦玉仔细听着，听到卖儿卖女那里，心里颤了一下，剩下的就听不下去了。

　　刘氏说着说着，就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连忙安静下来，不一会就睡着了。

　　锦玉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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