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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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银白的，荒芜的天体。
明明只有无用的砂砾和岩石，却能像镜子一样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明明仅存遍布环形山和沙丘的表面，却能承载自古以来人们绵延的幻想和愿望。
那是，月球。
不，根据视角来说，这样的用词并不准确。
应该说，这是，月球。
如同蜗居在卵中的雏鸟，也如同漂浮在羊水的幼童，在永远无法被‘目测’到的月之暗面，比起整个月球而言渺小到不值得一提的‘茧’，轻轻的裂开了一条缝隙。
“——”
在太空中，以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茧中的存在发出了‘声音’。并非是现存于地球上的语言，也并非是这些生命体能够正常‘倾听’到的声音，
但是，可以理解。
只要是能倾听到，就能懂得其中的含义。
刚刚那句话，翻译过来，就是简单明了的三个字。
——你很烦。
而作为被‘茧中人’嫌弃的对象，复杂的灵光依然在月之暗面前逐渐凝聚，汇合，最后，以雾气一样的姿态稳定下来的人形体。
“旅者。”它说道：“你想要什么？”
“嗤。”发出了一个明显代表着不屑的气音，‘茧中人’说道：“无法用战斗解决的问题，最后还是要回到谈话上来吗？”
“你正在对‘我’造成影响。”人形自顾自的说道：“你想要什么？”
“请离开吧。”‘茧中人’说道，茧上裂开的缝隙再度闭合，做出了和‘送客’无异的举动：“我无意对你和那一位做什么···我只是想睡一觉。”
“你拒绝离开。”人形问道：“为什么？”
“你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得到我的答案？”
“因为，我想要你，‘我’也想要你。”
人形说道。
“所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然后，来交易吧。”
漫长的沉默之后，茧裂开了——直到这一刻才能看出，之前以为的茧只是六支三对巨大的黑色羽翼包裹而成的‘羽毛球’而已——茧中的人形披着夜色，眸有月光，低语第一次如此的清晰。
“我想要···真正的活着。”
“我可以帮你。”
作为回答，人形说道。
“如果你想要真正的活着，那就到‘我’这里来吧。”
沈于归醒了过来。
只是醒过来的一瞬间，在思考之前，她一下子蜷缩起了身体，紧跟着咳嗽了起来。
那是非常压抑的，痛苦到极致的咳嗽声，仿佛痛痛快快咳出来就要冲破胸腔，仿佛连咳嗽的力量都不再有。随着咳嗽声，从她嘴角溢出的，是暗红的血。
“呜——”
再然后，从无力咬紧的口中吐出来的，就是带着内脏碎片的暗红色。
仿佛有无形的刀在她身体内部翻搅，也仿佛有食人的蔓藤在她身体里掠食，只是短短的几秒内，她就已经连蜷缩身体的力气都失去了。
——这样下去，会死的。
虽然早就对这样的结局有了预料，虽然早就对这样的后果一清二楚。但是沈于归没有想到，她所要支付的，违背誓约的代价来的这么快。
快到她甚至来不及安排好哪怕一件事。
“啊···呼——”
呼吸艰难的继续着，视线已经模糊而灰暗，失去存留器官之后，胃液和曾经是‘胃’的肉块一起流动，最后开始腐蚀其余的内脏。
沈于归很清楚，首先失去的永远是对于生命留存来说‘相对不重要’，却对‘人类’来说不可或缺的东西。
先是代表食欲的‘胃’和代表味觉的‘舌’；然后是代表言语的‘喉’···失去五感的同时，内脏也会在短暂的时间内变成毫无意义，连克隆和分解的价值都不会留下的肉块。
再然后，才是‘沈于归’这个个体的死去。
“——，——”
发不出声音，视觉也在短暂又漫长的痛苦里急速远去，沈于归却连一点精神力都不敢动——无论是呼唤她的宠物，还是触动别人的精神，做出这样求助的举动，才是对沈于归这个个体自取灭亡的最简单途径。
会死在这里吗？
她模糊的视线里，没有光也没有暗，猩红遍布视野，苍白比骨骼还要冰冷，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中间，安静的等待一个结局。
这样死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会遗憾、虽然会很遗憾。但是在沈于归做出选择，决定要走到主神空间去，把挚友带回家的那一刻起，她就很清楚的知道了自己就要面对人生的终点。
离开了‘世界’和‘地球’，违背了‘承诺’和‘誓言’。这样做的她，就是再把自己往自己的绝路上推。
只是那时候沈于归没有想到，理应遵循主神空间的规则出现在中州队的挚友不在这里，而她的报应又来的这么快，连第一场短暂到只有一个小时的恐怖片和主神空间的一天都无法支撑过去。
时间太短了，沈于归想到。真的太短了，她本来想着至少能支撑到她把姬恒带回去，或者至少让她劝服姬恒要回去···但是现在，她什么都没做到，她甚至都没能见到那个被她认定是挚友和恩人的人最后一面。
不过，这样也好吧？
能这样安静的死去，不被任何人知晓，也不为任何人添麻烦，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只是，真的很遗憾呢。
带着最后的遗憾，沈于归的世界暗了下去。
该怎么形容那一幕呢？
先是放在枕边的魂灯分支开始疯狂的摇动，然后代表着所有者的火焰暗了下去，刚刷完牙的程啸手里还拿着牙刷，跟着，他猛地抓着魂灯跑了出去。
推开隔壁的大门，重进最里的房间，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幕。
黑色的齐腰长发深陷在暗红猩甜的血泊里，原本纯白的床具已经被鲜血浸染，大半都变成了红色。让人完全不想知道是些什么的肉块堆积在少女素白的侧脸旁边···
下一秒，程啸呆滞在原地，有人已经一把推开了他，冷漠的杀手少女一把从床上抱起了沈于归，冲向了外面的大厅。
那之后，就是漫长的修复。
和通常中州队员进行的修复不同，赵樱空对主神要求治疗沈于归的时候加上了‘直到用尽点数为止’这个量词，也加上了‘优先恢复意识’这一点——只要让沈于归清醒过来，她本人想必比这些外人都懂得自己需要什么，那时候无论是借点点数把这位大小姐暂时送回现实还是怎么样都会好说很多。
而理论上只拥有异形四这一部恐怖片的保底收入的沈于归，应该只拥有一个B级支线剧情和5000奖励点，可是却在天上足足挂了两天都没有恢复意识。主神也没有因为奖励点用尽而中断对她的治疗。
离下一部恐怖片的到来，只有七天了。
程啸在心里对自己说，等到第九天、如果第九天沈于归还没有办法醒过来的话。
那么就算是回去送命，他也得回一趟现实世界，把这一切告诉沈家人。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奇怪的响动。
“咔——吱！”
他惊恐的抬起头，就看到在天上挂着，被主神用如同烟雾一样的灰色笼罩着的沈于归的身体里，爆发出了黄金色的光芒。
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碰撞也仿佛空间扭曲的声响继续，沈于归原本无力垂下的纤细的肢体在正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颤抖，睡裤外露出脚连带着一节脚踝上，黑色的纹路正在如藤蔓一样蔓延，生长。黑纹和黄金辉光在她的躯体上碰撞，传出的就是那种可怖的刺耳的噪音，程啸一下扑到了主神面前。
“主神！给她修复！用我的奖励点！”
主神没有回答。
“主神你聋了吗！给她修复啊！要多少奖励点我都给你！”
光团依然沉默的漂浮在空中，仿佛它原本所有的功能都是假的一样，任由程啸对它咆哮。
就在这时，有人说道。
“别吵。”
下一刻，无边的重力压上了他的脊背，程啸来不及反应，就被迫闭上了嘴。
黄金的光芒不断膨胀，如同花一样展开，扩张，最后把沈于归整个人都包裹进去。在辉光的包裹下，蔓藤的黑纹如同做最后的挣扎一样扭曲着，最后无奈的安静下来。
明明是看起来那么庄严又神圣的光芒，压在程啸脊背上的重压却如同有千吨重一样。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只有头颅高高抬着，注视着黄金辉光和黑色藤纹在沈家继承人身上展开战争···
最后，黑色和金色像是达成了暂时和解的条约一样，前者归于平静，安安心心的做一个诡异的纹身。后者则脱离了沈于归的身体，向下坠落，最后凝聚成了仿佛传说中幽灵一样的人形。那令人牙酸的声音也停止了。
凝聚成人的状态之后，反而失去了那种黄金的辉光，站在程啸面前的青年神情冰冷，容貌却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俊美。他看过来的时候程啸才看清楚了他的样子——有着黑发和彻头彻尾的华夏人面孔的青年，却有着正常人类都无法拥有的，从瞳孔到虹膜全部金黄的诡异眼眸。
“···反而是你救了她。”
程啸只听清楚了青年低语的片段，他无法开口，而这位神秘来客显然也没有要给他重复一遍的兴趣。青年再一次抬起头，把目光挪到了沈于归身上。
这一次，主神的动作非常快，如果单单是内脏的缺失的话，哪怕身体内脏全都被掏空，只要人还‘活着’，对主神来说都是能够轻而易举修复的小问题——虽然正常人肯定不可能内脏全部被掏空还活着——很快，修复完成。和一般的人被直接丢下来不同，沈于归以一种被小心翼翼的控制的姿态‘飘’了下来，落到了一张凭空出现，明显是新被兑换出来的病床上。
“她会醒来的。”
青年说道，这一次，程啸确定他是在看着他，以一种打量、观察物品一样的眼光，扫视过他的全身。只是短暂的一眼，却让程啸有种整个人都被看穿了的惊惶。只是一眼扫过，他的注意力就再次转移到了沈于归身上，青年轻轻颔首。
“非常感谢你。”
他简短的说道。
“作为你救了她的报答，我会救你。”
程啸张了张口，才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他艰难的，用干涩的嗓子挤出来三个字：“···你是谁？”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青年说道，紧跟着，仿佛耗尽了力量，他整个人都如同烟气一样散开，如同萤火一样随风而散。虚无的灵体转化成了无数金砂一样的光点，所有的光点都向着沈于归飘去。很快，他消失了。
失去了力量的包裹，留在原地的是承载力量的容器。程啸下意识的伸出手，却没抓住，只能看着那枚古拙的龙形玉佩摔在地上，化作了尘埃。
程啸认得那枚玉佩，那是沈于归脖子上挂着的，据说是来自于友人所赠的、友人亲手制作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成品。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