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阙楠

47、祭祀少女

　　黑影接着走了段路，而后，停在一个巨大沙坑旁……

　　林染紧赶慢赶的跟着，眼睁睁看那两个黑影在沙坑旁消失，急急追上去。

　　沙坑内居然是一处小村落。

　　村子正中有片池塘，池塘虽大，里面却堪堪只有些抵达脚踝的泥水。那两个黑影从沙坑旁搭起来的石阶一点点往下面走。最后，抱着柴火停在了池塘边的土丘上。

　　土丘上绑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是个小姑娘，服装穿着有些眼熟，可人林染是不认识的。男的嘴里愤愤骂着，脸正面向天，林染正巧看得清楚，正是齐时初。

　　真不给我省心……林染看着齐时初生龙活虎的模样，心里虚脱，覆在沙坑旁盯着那土丘。

　　因距离太远，林染也不清楚齐时初怒气冲冲对着众人骂些什么，不过看他那愤愤不平，天底下所有人都欠我几百两的样子，也能猜出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快放我走！你们知道我父亲是谁么？知道我表兄是谁么？竟敢把我绑到这里！”

　　齐时初一向不喜欢用齐广富的名号压人，然生死攸关，除了齐家，他也没其他砝码能威胁这群人了。

　　“我管你是谁！”一个年长老者半点没有老人该有的慈祥，使劲拍了拍齐时初旁边那小姑娘的脸，深怕这姑娘在献祭前死了。

　　小姑娘被狠命拍打一番，眼睫毛眨了几下，昏昏没有反应。

　　看出姑娘没死，老人舒缓一口气，冲着旁边的齐时初道：

　　“你的父亲便是什么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也没用！到了这大漠，能说上话的，除了我们马匪，一个也没有！”

　　齐时初狠狠道：“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要是被人发现，定要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老人一听，情不自禁笑了，“满门抄斩？满门抄斩又怎样？小孩，你别怪来怪去的，要怪只能怪你半夜不睡觉，非要往大漠走！你说说，你来大漠找水，找到了给谁喝？给你自己么？你自己连命都没了！哈哈！”

　　老人张狂笑笑，而后打了打齐时初的脑袋，吩咐身边刚回来的两个马匪好好看着这新来的祭品，待天亮后再亲自过来焚烧。

　　马匪喏喏回答，杵在土丘旁不动，待老人走的远了，才一屁股坐在沙丘上，“看看看，看什么看？他们难不成还能跑了？！”

　　两个马匪看着老人走远些了，一阵的埋怨，叹着气坐在地面上发呆。

　　齐时初而后又骂了一段时间，见没人搭理，顿感口感舌燥，最后只得哑着嗓子在心下暗骂。

　　其实，他有些怕又有些不怕，就好像他总认为，自己可能死也可能不死。在齐时初心里，林染这个人一定会来救他的，而且，会很快来救自己。

　　夜深人静，四周都死气沉沉，许是一点危机感也没有，那两个马匪看了一会儿，最后竟是躺倒在土丘旁。

　　鼾声很快传出，一声声像是噎住般接不上来。

　　林染听到这鼾声，心下跟着闷气，蹑手蹑脚走下土丘。

　　虽说，他作为一个冥差，大可以使些法术，避免这偷偷摸摸有损冥界威严的行为，但奈何他法术不精，非关键时刻，实在不能浪费。

　　林染蹑脚憋气，好不容易下了土丘，那，马匪突的翻了下身，惊得林染顿在原处。

　　两道鼾声皆停了半刻，下一刻又憋了出来。

　　林染被这么一吓，身子发软，许久才敢继续往土丘走。土丘上的两个人没意识有人靠近自己，低着头绑在那里。

　　林染踮脚走到齐时初旁边，伸出手指点了点他。

　　“林染！”齐时初开始还郁闷，待看清来人，兴奋喊了一声。

　　“嘘——”林染冲他招呼，奈何齐时初那声惊呼太大，竟让其中一个马匪睁开了眼，马匪蹙眉看了看土丘，模模糊糊没瞧见人，过了会儿又睡过去。

　　林染躲在池塘边沿，待马匪睡的熟了，才探出头。

　　他暗暗叹气，解开齐时初身上绳索，其间叮呤咣啷发出些许声音，并没惊起马匪。

　　齐时初没了束缚，拉着林染就想走。林染瞧瞧旁边昏昏沉沉还被绑着的女孩，走到女孩旁边。

　　“你做什么？赶快走啊！”齐时初见林染去救别人，挪步到前，暗暗责骂。

　　救一个也是救，救两个也是救，既然看到了，那便不能见死不救丢下这个人。

　　林染没对齐时初解释这句话，解开女孩身上绳索，见女孩没醒，便背着他，领着齐时初往土丘方向走。

　　这一过程中，鼾声不减，马匪显然睡熟了醒不过来。林染瞧齐时初从怀里拿出刀，似乎想冲着其中一个马匪做什么，赶忙拉着他走。

　　待三人走上沙坑，风渐渐大起来，天也快亮了，林染估计，再过一会儿那两名马匪肯定会醒，顿时拐了方向，并未从原路返回，抓着齐时初的手往大漠更深处去。

　　……

　　天色大亮，沙风四起，三人走的不是很快，可马匪却没有追过来。

　　林染想，他们应当是朝着反方向追赶了，心下不由舒气。他舔舔嘴，舔到不少死皮，恍然想起，自从昨日自己便没喝到一口水。

　　他是个死人，再不过也是热些渴些，怎么都死不了。可身后的少年还是个长身体的孩子，若出了什么岔子，那可了不得。

　　林染回过头，看了看一路跟着的齐时初，见他面色苍白模样虚弱，总算放慢脚步，走到一块凸起的土块旁，躲在暗影处休息片刻。

　　“你渴了么？”林染放下昏沉女孩，从怀中掏出之前那个小水壶，一摇，没几滴水，却还是递给齐时初。

　　“我不渴。”少年拒绝，看了看林染嘴上死皮，叹了口气，在怀中摸了摸。

　　林染不知他在摸什么，却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告诫他，“夜晚你擅自离开，我可以不说什么。可刚才，你却掏出刀想杀那名马匪！既然逃了，何必要手染鲜血，白夺一条性命！”

　　林染语气冰冷，蹙眉看着少年，齐时初手一顿，十分敷衍的点点头，没说什么，只从怀中摸出一个崭新水壶。

　　水壶里满当当的，他将水壶递给林染，道，“你喝一口吧。”

　　林染诧异，接过水壶却没自己喝，只倒了些水放在女孩嘴里。

　　刚才，他只剩一点水，念着齐时初，便不敢给女孩用。却没想过，齐时初自己竟藏着不少。

　　可这水，又是他从哪弄来的？

　　林染不清楚，少年看着他一片好心的救这女子，嘴角微撇，似是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你喝一点。”他见林染喂过女孩，还是叮嘱一声。

　　“我没必要喝，反正死不了。”林染扯着嘴道。

　　他嘴上起了干皮，身上也很苍白，除了缺水外还有一个原因。本来，他就是一个冥差，是一个小鬼，躲在冥界还好，来了人间，在大太阳底下晒，难免会昏沉难受。

　　虽有挡风帽遮蔽眼光，但鬼就是鬼，见不了太多光的。

　　林染看齐时初蹙眉瞪他，笑了笑，将水壶还回去。

　　“咳咳！”身旁的女孩喝了水，突的呛刻几声，迷迷糊糊睁开眼。

　　烈日太甚，她睁开眼看了一下，又赶忙闭上，虚脱的不似常人。

　　“你醒了？”林染看女孩抬着胳膊挡太阳，不由喜道。

　　女孩不答，半点没有见到救命恩人的自觉。

　　眼看齐时初想发飙，林染摆摆手冲他使眼色，嘴上还是和善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女孩依旧遮着眼睛，半晌不答。

　　齐时初还是没忍住，怒道，“说了不让你救！救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有什么用！能换水喝么？！”

　　林染听到少年抱怨，又是无奈。他看女孩遮掩这面部不想说话，心中不明白这女孩究竟经历了什么，却还是温和道：“你是哪里的人？需要我送你回去么？”

　　齐时初一听这林染老好人的发善心，刚准备叫唤，却听地上女孩沙哑着嗓音，总算开了口。

　　女孩声音沙哑，像是在大火中灼烧过一般，刺刺啦啦发出噪响。

　　“……我……是……大……大……”

　　她一连扯出几个字，一个比一个虚弱，一个比一个颤抖，最后，干脆没了声音，只剩下一点震动。

　　齐时初辨别不出女孩说了什么，却看林染露出一副震惊的样子。

　　“……我……是……大……”

　　女孩依旧沙哑回答，林染面上讶异，再次瞧了瞧女孩身上妆容，总算恍然问了句：

　　“你是大泽氏的人？”

　　女孩懵懂着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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