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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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小……小斯坦因先生。”门口的卫兵紧张地冲他行了一个礼，背脊笔直。
海顿匆匆地点了点头，无暇回应，刷过脸便径直进了门。
这是全卫队最中心的数据中心，平时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哪里这样安静过。技术人员们比军人更多奇葩，干什么吵吵嚷嚷的，热闹得仿佛市场。但此时每个人都丧着一张脸，在走廊里夹着尾巴踮着脚走路，连打招呼的声音都有些有气无力。
抬头一看，中央处理器旁边果然站着斯坦因上将，一身熨帖的军服，腰带上甚至带着花纹繁复的佩剑，应该是才从军部回来。
他背着手，仰头看着直通到屋顶的巨大处理器，虽然身形纹丝不动，但表情极度不耐烦，看起来心情糟透了。
旁边垂头丧气地站着卫队长维克多，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似乎连他的虎背熊腰都一起缩了水。
“父亲。”海顿在离斯坦因五步远的地方站定。
“在这里不要叫我父亲！”斯坦因冷哼了一声，目光带刺地将儿子浑身上下扫视了一遍，“还有胆量过来？让你办的事呢？”
“我……”看着父亲嘲讽的脸，海顿下意识想顶一句，但上次晚餐时发生的不愉快又倏地浮现在眼前，话到嘴边，他又犹豫起来。
“吞吞吐吐，磨磨唧唧，你还有半点军人的样子吗？！”
“上将。”海顿争取道：“我现在的状态远远比平时好很多，即使换一个再优秀的向导来配合我，效果也不一定能好过现在，而且重新磨合也需要时间——”
“闭嘴！你以为我会放着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人一辈子在你身边吗？”斯坦因上将冷笑一声：“那个小向导现在就在这栋大楼里吧？梅列克斯——”
立在一旁的副手沉声应道：“是。”
“上将！”海顿提高了声音：“他应该已经离开这里了。”
“我来的时候就已经下过命令，没有我的许可，一只苍蝇也别想从这楼里飞出去。”斯坦因再次示意了一下梅列克斯，对方得令，啪地敬了个礼，转身就要往外走。
海顿一个侧身，挡在他面前，转身再一次道：“斯坦因上将！”
斯坦因看着他。
海顿冷静的表情终于动摇些许，半晌，他压低了声音，妥协从喉咙里干巴巴地挤了出来。
“好，我做。”海顿握了握拳：“我答应做。”
两边等候已久的研究员引他上前，斯坦因退后一步，那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令海顿更加不适。
研究人员从他头顶取下一根头发，转头开始录入基因。除了像海顿一样身份特殊的人，整个系统里储存着几乎全星球住户的信息。中央处理器开始提取出所有向导的基因数据，由于数据量庞大，一瞬间加载出来之后便散了开来，仿佛陡然炸开的烟火。
每个在这颗星球上生活过的人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都被量化成了一行行的没有感情的冰冷数字，流星一般从屏幕上闪过，映在海顿的眼底，却没能留下一丝烙印。
处理器透明的外壁里透出蓝色的光，飞快地变换着，像是在高频率地闪烁着一般。
海顿的表情冷如寒冰，眼底没有一丝波纹。因数据变换产生的蓝光交替着投射在他几乎静止的脸上，勾勒出他分明的面容。
而他一动不动。
“结果出来了，上将。”
“给我直接投放在最大的屏幕上。”
海顿的信息显示在屏幕右侧，而左边列出了一串不短的名单。
海顿毫无兴趣地垂着眼，没有分过去一丝注意力。
“根据现有的数据，将匹配度从高到低排列的结果就是这样。”研究人员说：“匹配度最高的是北区的罗伯特·帕克，90%上下。但此人年事已高，于去年夏天过世，享年150岁。”
“继续。”
“排除精神力不合格的，年纪尚幼的，太过年迈的，已经死亡的，剩下的一位是——”
他调出来一张有些傻气的证件照，是个男孩，朝气蓬勃的样子，长着一头浅色的卷毛，眼睛跟脸都圆极了。
这位向导的登陆年龄很晚，证件照里已经是个半大的少年，表情懵懵懂懂，眼睛里却已经开始闪光。
海顿无所察觉，视线仍旧放在前方地面上分毫未动。
“中央区，18岁，男性。”研究人员继续念道：“匹配度接近83%，但此人近两年各项数值有波动，数值准确度有待考察。”
“唔。83%，勉强可以。”斯坦因沉思了一下：“姓名，学历，经历，家庭背景调出来，近期给我把人找来这里，做好全面体检。——海顿，抬头，人什么样，都给我记好了。”
海顿闻言，心里猛地一沉。他只觉得自己的胃里仿佛装了一个千斤重的秤砣，拉着全身直直地往下坠落。
他抬起头，就像个长时间没上机油的机器人，僵硬的颈部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而这之后，他的目光却忽地一滞，视线慢慢慢慢地聚焦在了屏幕左侧的名单上。
360度的环绕屏幕上，视线的中央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一个熟悉万分的人。脸还是那张圆脸，只是更年幼一点；卷毛还是那头卷毛，只是更短一些。
“姓名，米九。目前在莱辛巴赫就读，和小斯坦因先生是同年级的校友……”研究员尽职尽责地读着画面上的内容。
而海顿还是那个动作表情，他似乎是被过多的信息量塞满了脑子，什么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姓米？”斯坦因的表情微微一变。
“……是的。”研究员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小声继续说：“父亲米思成是新闻社有名的记者，母亲林婉是在职的警察，家庭背景算得上干净清白——”
“林婉——？”斯坦因出声打断道，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
“上将？”海顿从最初的震惊到现在的暗喜，脑内已经是转了不知道多少圈。他想开口爽快应下，但斯坦因似怒非怒的表情让他觉得有些不妙了起来。
斯坦因焦躁地原地来回走了几圈，目光粘在屏幕上，似乎想把那人的相片盯穿。
“不行——这人不行！”斯坦因沉默了半晌，突然大声道：“再往下排！”
“上将，我愿意接受……”
海顿的话刚出口就被斯坦因高声喝止：“你闭嘴！”
“为什么？”海顿努力使自己的声音趋于平静：“他的姓氏，他的母亲有什么问题吗？”
“不行就是不行，姓米的不行，他更不行！这轮不到你过问，你给我闭嘴。”斯坦因暴躁地喝道：“下一个！”
“上将——”
“我说了闭嘴！你听不懂上级的话吗？！”
研究员在这场剑拔弩张的拉锯战中流了满头大汗：“再往下就……再往下就跌破50%了。上将，这是不是不妥……”
斯坦因骂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海顿，刚刚的争吵使他的眼睛有些充血，里面包含的情绪也无比复杂。他思考了一下后路，似乎是做了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选择了妥协。
“……跟着你的那个小向导在哪儿？”斯坦因整理了一下情绪，开口道：“你说你们配合得不错？”
海顿看了一眼屏幕上米九的照片，再面对斯坦因的脸，觉得现在绝非一个道出实情的好时机。
“我要你成为我斯坦因家合格的继承人，为此你必须成为最优秀的哨兵。”斯坦因看海顿的眼神里充满了审视：“既然没有更合适的向导人选，那么我退一步，给你一个机会。”
海顿还未回答，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在场的人齐齐朝门口看去，只见两个卫兵押着个人推推搡搡地走进来，半空中盘旋着一只吵闹的麻雀，示威似的大声叫着。
“什么人？”身为副手的梅列克斯首先喝道。
“这人在门口鬼鬼祟祟，还带着精神体，又不是卫队的人，我们不敢随意处置，所以——”
“他不是可疑人员！”维克多赶紧开口：“这是客人，你们赶紧把人放开。”
米九隔着三个拐角就稀里糊涂地被提溜了过来，此时头也不敢抬，蔫蔫地垮着脸。
“客人？”斯坦因一眼看见了半空中的麻雀，道：“原来如此。你就是目前跟着我儿子的小向导吧？”
米九闻言一惊，赶忙道歉道：“是，是的。抱歉——伯，伯父！我早该按时回去的，耽误你们的正事了实在是对不起！我发誓我什么也没听到……不过如果真的违反了规定，我愿意受罚。”
“不至于。”斯坦因眯着眼端详了一下眼前刚成年的半大孩子，他久经沙场，征战多年，虽然脸上已经开始出现皱纹，但气势不改当年，一双同是绿色的眼睛带着杀伐的锐利，只需一眼，年长哨兵具有侵略性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米九一颤，条件反射地想出力安抚，海顿第一个察觉，出声制止道：“等等！”
斯坦因扯了扯嘴角，道：“技术不行，胆子不小！”
他完全不做解释，直接点头示意研究人员把米九弄下去体检。米九被扣住往后边带的时候根本无暇反应，他懵逼地挣扎了两下，心都有点凉了。
什么，我这是要死了？
他傻子一样看着斯坦因，对方肩上的肩章跟胸前挂满了的勋章让他的脑子一时间停止了思考，他愣愣地又看向海顿，仿佛在下意识求救。
“上将，我觉得我也许应该先介绍一下。”海顿死死盯着斯坦因无所谓的那张脸。他们两人是如此的相似，连面无表情的样子都如出一辙。
海顿最厌恶的也莫过于这一点了。
他能猜到这个以利害度万物的父亲在想些什么，他也知道，现在的局面对米九来说太过残忍。所有的其他选项都被排除，他海顿现在只剩米九这一个希望，而斯坦因野心勃勃，又怎么可能放过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一般人。
米九一旦这么一被拉下去，几乎就等于被断了前程。
什么卫队，什么军人，什么保家卫国，什么未来，全部会停在这一天了，他的一切都将被这个男人葬送。
他会被一辈子拴在自己身边，像个随时能用的人形药剂，永远只为他一人的精神世界服务。
海顿浑身上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一个人的……
他突然被一种隐秘的快·感击中了中枢神经，浑身上下如同过电一般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片刻之后他又为自己这种不堪又自私的想法感到有些不可置信，他转眼看向了迷茫的，被人按住的米九，对方脆弱的脖颈裸露在外，肩膀的线条瘦弱又优美，显得无害极了。
海顿心里又是一窒。
——不行。
不对。
他硬生生地收回自己带着热度的视线，开口的时候嗓音简直不像他自己的。
“……您拉他下去检查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海顿一字一顿地说：“您刚刚不是已经否认掉他了吗？”
海顿一步步朝米九走去，他扭开了卫兵的手腕，似乎是一点点掰开一扇即将关闭的牢门。他将米九拉到身边，从他的口袋里缓慢地拉出了一张写有他名字的通行证，那是维克多差人送来的临时证件，虽然简陋，但端正地写着米九的名字。
“米……九。”
斯坦因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他死死地盯住米九的脸看了半晌，声音冷了下来：“你是米思成和林婉的第九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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