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天师》龙泽伶

2、居然有别的鸟

　　“你想玩弹珠还是拍皮球？”

　　小孩倏地挖下自己一只眼珠，但还没等他递给男人，之前那些咋呼的年轻人就一窝蜂跑进了电梯。

　　看着半边身子和某个男生重叠在一起的小鬼，林却瞬间放松了下来，搞得那么神神叨叨，原来就是只普通的小鬼。

　　电梯门缓缓关上。

　　林却默默地看着小鬼。

　　大概是发现男人没有反应，他拿着自己的眼珠子走到了那个戴着眼镜的女生面前。

　　“姐姐，和我一起玩，好不好？”说着，小鬼伸手去摸那个戴眼镜的女生，然而还是一样的结果，他的手直接穿过了眼镜女的右手。

　　眼镜女对此毫无所觉，她摸了摸布满鸡皮疙瘩的手臂，说：“你们今晚要记得多穿点衣服。刚下过雨，天气可能要变冷了。”

　　“这种鬼天气你们确定真的要去吗？”
　　“对啊，都下雨了，上山会不会有危险？要不要等明天晚上再去。”

　　之前讨论男人身材的两个女生也在，她们一边提出疑问，一边偷偷瞄了几眼身边的男人。

　　男人的肤色有一种病态的白，但是裸露出来的那几块腹肌线条，说明了男人一点也不纤弱，反而整个人像是白色大理石似的，从高挺的鼻梁，笔直的脊背，乃至修长的双腿，无一不透着直线般的冷硬。

　　这种冷硬本该给人不想亲近的印象，但世间造物便是如此恰到好处。

　　它让男人长了一双桃花眼，就像刀剑入鞘，寒意消融似的，微微上翘的眼梢冲淡了男人五官的疏离感，反而有种风花雪月的俊美与多情。

　　男人注意到了旁边的目光，但是他没有回头，而是把视线专注地放在了不停跳跃的楼梯数字上。

　　我也想被他这样凝视。短发女生看着男人的侧脸，心跳越来越快。

　　一个穿着蓝色卫衣的青年接过话茬：“招鬼游戏就是这种天气才好玩，之前不是有一个传闻吗？说是下雨的时候，都会有一个拿着斧头的鬼魂出现，把上山的女人全部杀掉。”

　　“没想到连鬼也玩性别歧视。”眼镜女推了推眼镜框，她根本就没把这些闹鬼传闻当真，“凭什么就只杀女的，不杀男的。”

　　“这是来自被绿的愤怒。”金发男插嘴道，“你们要理解他。”

　　“鬼才要理解他。”

　　电梯厢内立即响起了笑声。

　　只有小鬼，在听到斧头两个字的时候，就脸带恐惧地消失了。

　　见状，林却眸光浮动。

　　电梯内的人进进出出，大概是说起来不太方便，等到他们敲定见面时间之后，话题就彻底沉寂了。

　　厢内有些安静。

　　短发女生又看了几眼男人，终于没忍住搭讪：“小哥哥，可不可以和你交个朋友？”

　　四周的目光立即聚焦在两人的身上。

　　“我对送上门的丑女没兴趣。”男人说。

　　“你！”女生的脸瞬间气得通红。

　　“啾……”我和你说，你这样会被打……

　　林却刚啾了一声，身体就突然笼罩在一片阴影当中，伴随而来的是勃然大怒的骂声：“你他妈怎么说话的？快道歉！”

　　“我说的是事实。”男人的目光越过金发男的脸，看向短发女生，“一脸的水性杨花，看着就让人觉得很丑，你利用这张脸来勾搭不少男人了吧？我给你一句忠告，以后再随便和男人搭话，小心连命都搭上。”

　　短发女生这回不仅仅是脸红了，就连双眼都变红了，感觉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

　　这让一直没出声的旁人都忍不住用谴责的目光看向男人。

　　“你他妈会说人话吗？肖笙才不是这种人。”金发男猛地抓住男人的衣领，只是他比男人还要矮一个头，所以气势上没有占任何优势。

　　男人自然也没把他当回事，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漠，倒是手挡在了腹部前：“你要压到我的鸟了。”

　　林却跪了：……大哥，你究竟是用一张什么样的脸来说这种话的？知不知道这样会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此时，金发男身后的电梯门正好开了。

　　厢内的人鱼贯而出。

　　短发女生大概觉得再待下去会很丢脸，她也跟着走了出去。

　　“肖笙。”
　　金发男和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立即追了过去。

　　电梯门再次关上。

　　这次电梯厢内除了男人，就只剩下眼镜女和一个穿着蓝色卫衣的青年。

　　他们没再说话。

　　这种安静而又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离开电梯。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这两人也和男人住在同一层，甚至一个是对门的，另外一个则住男人的旁边。

　　那个叫肖笙的女人不会也住这一层吧？

　　林却正猜想着，男人打开了房门，一把又骚又贱的声音立即传来：“达令，你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只浑身漆黑的八哥从天而降。

　　只见它停在男人的肩膀上，一边黏黏糊糊蹭着男人的脸，一边操着奇怪的腔调，说着各种甜言蜜语。

　　“宝贝儿，我想死你了。”

　　“亲爱的，你想先吃饭还是先吃我？”

　　这么黄暴？这是哪里来的妖艳小贱货？林却听得一愣一愣的，但还没等他弄清楚状况，八哥说的话却越来越偏了。

　　“各位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收看《新闻联播》节目。”

　　“诶，你怎么穿着品如的衣服？”

　　“你好骚啊。”

　　“叽。”林却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八哥这才发现男人居然抱着别的鸟，它瞬间就怒了，支起翅膀就冲向林却。

　　“煤球！”男人眼疾手快地护住怀里的小麻雀，一手抓住八哥的身体，“你又不老实了是吧。罚你两天不能出笼子。”

　　煤球作为一只纯天然无添加任何妖怪成分的八哥鸟，虽然听不懂男人的话，但是男人的语气，以及“煤球”和“笼子”两个词还是能听懂的。

　　于是它立即求饶似的蹭了蹭男人的手指：“大宝贝，你好骚啊。”

　　林却努力憋笑，身体都快抖成筛子了。

　　“没事的，煤球只是有点欺生。”男人安抚着抖成一团的小雀儿，一边冷酷无情地将煤球关回笼子里，“下次再乱学话，就剪你的舌头。”

　　“大猪蹄子！”煤球大概知道回天乏术了，于是一改之前谄媚的样子，扯着嗓子骂骂咧咧。

　　林却乐了。

　　这只八哥究竟是从哪里学来这些话的？他真的很难想象男人会是这种深夜追剧一边骂人说骚话的人设。

　　哦，不，就凭他刚刚在电梯内怼人的那句话，骂人还是很有可能的。

　　确认鸟笼已经锁好了以后，男人将小麻雀抱进了卫生间。

　　他把小麻雀放在洗手池上，顺手脱掉了半湿的上衣，然后转身拿下吹风机。

　　虽然男人拿下吹风机的动作很快，但林却还是看到了男人后背上有一个刺青。

　　刺青是类似甲骨文的图案，沿着脊椎一路刻下，最终消失在了长裤的边缘。

　　没想到他的时髦感这么强！

　　小麻雀那黑亮的瞳孔里满是羡慕。

　　他之前一直想去纹身，还是纹满背的那种，可惜师傅不同意，他又怕痛，所以只好放弃了。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纹一段文字也满好看的，而且字体面积那么小，应该不会很痛吧？

　　林却内心蠢蠢欲动。

　　要不找个机会问他是在哪里纹的？

　　这时，男人的手掌突然抚上了林却的身体。虽然没用多大力气，却有种不容挣脱的强硬。

　　林却抬起脑袋。

　　“不用怕。”
　　话落的瞬间，卫生间内响起吹风机的声音。
　　“这样你的羽毛才干得快。”

　　林却啾了一声。

　　约摸过了三分钟，男人才试探性地松开了手，慢慢移动着吹风机。

　　林却美滋滋地晾着自己的羽毛。

　　每当吹风机经过尾巴尖的时候，他都习惯性地撅了撅屁股，露出湿哒哒的绒毛。

　　这个位置没有羽毛覆盖，所以湿得特别严重，必须重点吹吹。

　　男人轻笑：“居然一点都不怕吹风机，这点比煤球强多了。”

　　闻言，林却听了听。

　　房间内果然再也听不到八哥的骂声。

　　于是他的屁股撅得更高了。

　　由于用的最小一档风力，所以等到羽毛被完全吹干，已经过去几乎一个小时了。

　　真像只蓬松团子。

　　男人凝视着蹲在自己手指上的小雀儿，之前全身湿透的时候，小鸟身上还能看出点棱角，现在可真成了一只敦实的小胖球，连脖子都找不到了。

　　“小胖墩……蹲。”男人脱口而出，“以后你就叫这个名字吧。”

　　林却：……谢谢您咧，我选择告辞。

　　“不过你这个样子……”

　　漂亮吧？

　　林却想要凹个姿势，但瞅了瞅毫无曲线可言的身体，只好使用歪头杀，头上的小软毛随着动作飘了飘。

　　有点熟悉。男人摸了摸小鸟儿短短的下巴。

　　林却舒服得眯了眯眼。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只是云层还很厚，只有稀疏的星光漏了出来。

　　“饿了吗？我给你弄点吃的。”

　　男人翻出鸟粮和面包虫，一看就是煤球的吃食。

　　好恶心。
　　看着不断蠕动的面包虫，林却将脸扭到了一边。

　　男人看出小胖蹲对面包虫的抗拒，只好换上草莓和清水。

　　林却这才一点一点地啄着吃。

　　见状，一直蹲在鸟笼里搞自闭的煤球又开始作妖了；“牛掰，回家吃饭啦。”

　　男人无奈扶额：“你都吃过了，还吃？胖不死你。”

　　煤球继续哼哼唧唧：“吃饭啦，吃饭啦。”

　　男人只好又拿了几个草莓放进去。

　　煤球一啄就是一大块果肉。

　　看着两只吃相截然不同的小鸟，男人笑了笑，打开了电视机。

　　房间内很快响起全国人民都十分熟悉的开场白。

　　“各位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收看《新闻联播》节目。”

　　原来你真的是每天晚上都收看新闻联播的？林却吓得嘴里的果肉都掉桌子上了，所以那句先吃饭还是先吃我，究竟是几个意思？

　　男人眼角的余光恰好见到了这一幕，他迅速捡起果肉递到了小雀儿的嘴边。

　　“还没到三秒。”男人说。

　　闻言，林却乌溜溜的小黑眼里透出一丝迷茫：“啾？”

　　男人一本正经地解释：“根据三秒定律，掉地上三秒以内捡起来的食物都是干净的，所以咱们不能浪费食物。”

　　我可去你的吧，这种伪科学也信。
　　小麻雀啪叽一口啄走了男人食指上的果肉。

　　新闻联播结束后，林却也吃饱了，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羽毛，眼角余光看见男人推门走了出去。

　　林却立即停下啄毛的动作，展翅飞到窗边。

　　窗户是关上的。
　　但是男人大概以为小鸟不会开窗，所以没有上锁。

　　林却小爪子一推，就打开窗飞了出去。

　　黄樱如那边有他的羽毛做护身符，所以暂时不会出什么事。因此当务之急，他要去问问那几个人关于闹鬼的传闻，他总觉得这件事和黄樱如之间有些关联。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先恢复人形。

　　八点二十分。

　　酒店的走廊上，一道忿忿不平的骂声骤然响起：“那个男的是不是有病？居然敢说我是丑女，他是不是眼瞎！还骂我水性杨花，他是什么直男癌？”

　　“我也觉得他说话太过分了。”丸子头女生同仇敌忾。

　　“啊啊啊！越想越气！真的太丢脸了，就算山里真的有鬼，也安慰不了……”

　　“有鬼？”一把清朗的声音响起。

　　两人倏地回头，就看见一个五官明艳的青年站在走廊的拐角处。

　　如果说今天在酒店遇到的那个男人是冷色系的，那么这个青年就是暖色系的。

　　他有着一身小麦色的皮肤。

　　但两人的区别并不仅仅体现在肤色上，还包括青年的笑容。

　　眼睛弯弯的，小虎牙若隐若现。

　　青年的微笑就像长夜过后的天光乍现，让人感觉到了一股生命复苏的气息，温暖而且柔软。

　　两人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戒心。

　　“我没有恶意的。”青年走到两人的面前，“只是刚才听到你们说什么祭坛，所以才忍不住和你们搭话。”

　　搭话？
　　短发女生想到之前那个惨痛的搭讪事件，脑子一热就冲动地问：“对啊，我们现在正好要去集合，你有兴趣一起上山吗？”

　　“有兴趣，大大的兴趣。”青年眼神陡然一亮，“我是一个人过来的。岛上的信号又不好，正愁着怎么打发时间呢。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两位美女。我叫林却。”

　　两人纷纷报了名字。

　　丸子头女生叫做叶茉，而之前搭讪失败的女生叫做肖笙。

　　她把林却带到了408房。

　　“我多带了一个人过来，这个没问题吧。”陈小笙询问金发男，只是语气并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没问题。”金发男看着林却，目光里藏着敌意和蔑视，“就是我们上山玩的是招鬼游戏，到时候你可不要被吓得屁滚尿流哦。”

　　林却呵呵一笑：“我胆子很大的，不怕鬼。”

　　“那就好。”金发男嘴角似扬非扬，今晚我一定让你好好领悟“鬼”的恐怖。

　　408房是金发男的房间，里面除了他，眼镜女和穿着蓝色卫衣的男生都到了，他俩对于林却的加入倒是没有任何抵触。

　　一番交谈后，林却已经大致了解情况。

　　他们一共六人，三男三女，都是来自同一个灵异论坛的网友。因为金发男可以凭借关系拿到内部票，于是他就在线下组织了这么一个探险活动。

　　三男三女？那现在还差一个人。

　　林却在心里点了点人头。

　　就在这时，眼镜女往林却的身后招了招手：“周墟，你来了。我们又有了一个新加入的成员。”

　　闻言，林却转过身。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长相十分符合时下审美的男生。

　　他的脸还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虽然朗目疏眉却不过于阴柔，凌厉的鼻梁和微抿的唇角，说明这个人的意志十分坚定。

　　“你好。”林却主动伸出手。

　　周墟脚步一顿，眼底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

　　林却满脸疑惑。

　　“对不起。”下一秒，周墟如梦初醒般地握住了林却的手，“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一个故友。”

　　与此同时，离开酒店的男人走进了一片漆黑的树林，那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他。

　　“刘白。”对方的身影几乎融合在夜色之中，就连声音都像是从树林深处发出来似的，“明天晚上你的姐姐就要回来了，黄樱如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妈，你放心，我不会让人阻碍我们一家团聚的。”说着，男人拿起地上的斧头，“山里好像来了几只小动物，我先去处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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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不恐怖哒。红包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