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正确的治疗技巧》竹外桃花87枝

4、向来如此，便对么？

　　不得不承认，小花皮的建议非常具有建设性。
　　然而周森锦有些咽不下这口气，这张脸不太藏得住情绪，整张瘦巴巴的小脸不到巴掌大，一副明显受了委屈被欺负惨了的表情。
　　鸿信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似乎是拿自己的向导一点办法都没有，又心疼这人确实是瘦的只有一把骨头，黑面神的表情便端不起来了。
　　“小疯子。”鸿信伸手想要抱抱他，却是看上去把人吓到了，身子猛地崩直，背猛地撞上结实的床板，疼得那小东西满眼的眼泪。
　　“你别怕我。你现在是我的向导了，我会对你好的。”鸿信停了手。
　　周森锦心里冷笑，鸿信这话倒不像假，哨兵对自己标记了的向导那是好得不像话的。不过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换了任何一个同步率高点的哨兵都是这样。
　　鸿信有些为难，只得打了个响指，把大白老虎给唤了过来，那白老虎打着哈欠从隔壁穿墙过来，满嘴獠牙，却是颇有几分虎头虎脑的可爱劲。
　　见这小家伙满眼藏不住的好奇，鸿信松了对白虎的管控，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小牲畜立刻把爪子搭在床上，摇头晃脑地去蹭周森锦，一方面他对同步率高的向导的气息自然也是很是喜欢，另一方面也一直很好奇对方的精神体是什么模样。
　　比起这只完全放弃自己万兽之王化身大猫撒娇卖萌的辣鸡白虎，小花皮就显得矜持得多，作为有自己智慧的高级精神体，并没有和这种大块头一块玩耍的兴趣，懒洋洋地爬到周森锦脚踝上盘着睡觉了。
　　撸虎丧志的周森锦同志的讨好计划，卒。
　　在眼看着周森锦一连撸了三天的老虎，晚上睡觉都抱着不放，甚至还有继续沉迷下去的倾向的时候，鸿信觉的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出于嫉妒而第一个失手杀死自己精神体的哨兵。
　　于是当鸿信再度端着药汤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少年赤着脚，趴在白虎的背上，笑的特别开心，露出的白皙的脚踝光是轻轻晃着都是在引人犯罪，甚至在抬头看到鸿信的时候，眼底的笑意都还没有散去。
　　他原本想继续以强制的方式占有着。
　　少年没有公民身份，只是个奴隶，没有人会知道他是个向导。
　　少年只能仰仗着他生活，无条件信赖他尊敬他，成为他圈养的漂亮的金丝雀。
　　他会对他很好很好，给他治病，给他好吃的好喝的，最柔软的不会伤害他的肌肤的衣服，还有最舒服的大床。
　　没有任何一个奴隶能够得到像他一样的待遇了！
　　他在拟态空间里呆得越久，就时常容易分不清自己的身份，有时候他不得不向那些年幼的beta施虐，巨大的痛苦让他希求着向导的抚慰，可是无论几次，当他走近周森锦的时候，周森锦的愿望都没有发生改变。
　　“他想建立一个平等的国度，这无关他的处境。”系统有些懒洋洋地重复。
　　“哦，你来了，汤放在那里吧，我等会喝。”周森锦的语气冷淡，似乎他只是一个伺候他的奴仆。
　　鸿信顿时只觉得怒火中烧，掰过他的下巴，强迫少年看着自己。
　　少年似乎是知道自己的斤两，没有反抗，甚至还调整了一下的身体的角度，不会被捏得太疼。
　　如果撇开对方奴隶主的身份和虐待狂的经历不看，这张脸倒是还挺符合他的审美的，只是周森锦并不是颜控，此时也只是毫不在乎地懒洋洋地看着对方而已。
　　“突然怎么了？”
　　“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是你的哨兵是不是？结合以来你一次都没有进入过我的精神世界，没有碰过我的意识纤维，拒绝我的肢体接触，甚至不愿意显示你的精神体。”
　　那是花皮不愿意见人。
　　而且因为太冷非常想冬眠。
　　他并没有藏着的意思。
　　这一点周森锦表示非常无辜。
　　周森锦的下巴很快就被捏的发红，他定定地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才带出一点谄媚的笑容:“不是您希望的吗？不是您希望我做个乖巧的奴隶，每天就负责躺在床上，等着您来宠幸吗？怎么？我哪点做的不够好了，主人。”
　　最后两个字，周森锦咬牙切齿，眼睛里亮地几乎要崩出火光来。几乎瞬间点燃了鸿信的火气。

　　鸿信在现实里常和周森锦打架，说是打架，其实也是过两招，周森锦学的多是些四两拨千斤的技巧，保命的时候还挺管用，但基本上是打不过鸿信的，这时候周森锦就会耍赖开始用精神纤维，鸿信一走神周森锦就趁势压回去了。
　　鸿信一般来说不会被人轻易地侵入，但是他的精神领域对周森锦是毫不设防的，周森锦还没答应他那会儿整天嘲笑他，说他这个精神的壁垒的强度，上了战场准会玩完。鸿信百口莫辩，他对周森锦根本关不上。
　　“那以后你要和我一起上战场吗？我会申请去阿尔法中队，等你毕业了你会来找我吗？”
　　“我考虑一下吧，毕竟我当心理治疗师也很有前途。我还没有想好答应哪个教授。”周森锦在教授间颇为抢手。
　　鸿信对于这种个人意向没有太多强迫的意思，脸上没有表情地嗯了一声，但他的白虎几乎是立刻委屈地蹭到周森锦腿边嗷了一声。
　　周森锦感觉到了对方的失落，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毕业之后会申请去你那个中队的。毕竟你的壁垒这么弱，没有我替你搭起来的话你就过不了指挥官考核了。”
　　周森锦停顿了一下，过了几秒才继续说:“要不你先去宾西中将的队伍吧，他的队伍是最强的边防军，你在那里也可以得到很好的锻炼……”
　　鸿信愉悦地笑起来，给了周森锦一个快速的拥抱，快的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你担心我吗？不想我上前线。”
　　“放心吧，我会等你来找我的，等你来的时候说不定我已经通过指挥官考核了。到时候那个中队可能已经不叫阿尔法了。”鸿信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把申请表递交给教务处。
　　周森锦从来都不是需要呵护的那种向导，这也是鸿信喜欢他的地方，所以当他握住了奴隶少年脆弱的脖颈，几乎要把对方勒死的时候，一条巨蟒几乎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勒着他的脖子把两颗巨大的牙咬在他的肩膀上。逼着鸿信松开了手。
　　鸿信有一瞬间觉的对方不是周森锦。
　　对方也不完全是，因为他瘦弱无力，那一瞬间根本无力反抗他的禁锢。他的精神纤维已经逼近了鸿信的精神领域，但是他没有进去。
　　他有点害怕杀/人。周森锦有些看不起优柔寡断的自己。
　　急剧的缺氧让他不停地咳嗽，似乎记忆里什么时候，他也曾经历过这样暗无天日的折磨，有人在他耳边不停质问，质问他说“周森锦，你可知罪？”
　　他捂住耳朵，却堵不住声音，最终只能惨叫出声，浑身肉眼可见地颤抖。
　　“小疯子！”鸿信顾不得还挡在他身前的巨蟒，三两步跪在周森锦面前，笨拙地放出两根精神纤维，在对方的屏障上轻轻地戳了戳。
　　哨兵非常不擅长精神力的外放，能凝结出精神纤维已经是周森锦之前给他特训过的结果了。那点力度就像是挠痒痒，像是黏人的猫，亲昵地亲吻着屏障，倒确实把周森锦拉出了噩梦。
　　少年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脖颈上白得发透的皮肤青紫了一圈，飞快地肿起来。
　　鸿信重复着那个过程，抱着对方一遍遍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丢下我……不要再丢下我了……”
　　周森锦这会已经恢复了意识，只是因为身心俱疲，所以没有立刻睁开眼睛，他有些难以理解鸿信的话。什么叫不要丢下他呢？
　　温热的血液滴在周森锦脸上的时候，那种属于活人的温度，让他不自觉地往鸿信怀里瑟缩了一下，似乎在祈求更多的温度，或许是男人的愧疚看上去有些真诚，周森锦难得地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
　　这个笑容很浅，带着一点敷衍的意味。却让鸿信几乎落下泪来。
　　周森锦拍了拍用尾巴卷着自己的小花皮，有些艰难地用气音说:“我没事了。”
　　巨蟒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咬在对方肩膀上的血盆大口。变回一条小花皮蛇，趾高气扬地从白虎脚边游过去，还颇为不满地在白虎的爪子上咬了一口，才回到周森锦的手腕上。
　　白虎嗷地委屈地叫了一声，却没有躲，趴下来可怜兮兮地舔了舔那两个小血洞。
　　“你的精神体，好凶。”鸿信把人抱回床上，勉力笑了笑。
　　“你别招惹它它也不会这样。”周森锦闭上眼睛。他心里揣着事，自从来到这个庄园里，奇怪的地方就很多。还添了之前没有的头疼的毛病，他做很多很长的梦，可是醒过来又一点都不记得了。他明明恨透了鸿信，却始终下不了手。
　　太奇怪了。

　　察觉到床上的人悉悉索索的小动作停止了，似乎是睡着了，鸿信才有些步伐不稳地跪在床前。小花皮从周森锦的颈窝里爬了出来，露着尖牙盯着他。
　　“小…花皮？”
　　“嘶——！”小花皮惊了，假装自己只是一条很凶的蛇，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果然也认不出我了。”鸿信自嘲地笑了两声。伸手去碰了碰周森锦露在被子外面的半张脸。
　　虽然代价是两个无毒的小血洞。
　　大白又嗷地委屈地叫了一声，蹭在鸿信身边，舔了舔他垂在身侧的手。
　　鸿信慢慢地弯下腰去，巨大的腹部把他宽松的长袍也撑得有些紧绷，刚刚周森锦蜷缩在地上突然惨叫起来的时候，肚子也随之膨胀起来，他就像即将临产了一般，胯骨被压得酸痛。
　　周森锦睁开眼睛的时候，难得地看到男人还在床边，肩头的伤口也没有处理，血把他的长袍染成深色，男人察觉到他醒过来，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醒了吗？饿了没有，我让他们送饭进来。”
　　仆人把饭送进来的时候，鸿信猛地背过身去，对着垃圾桶吐得撕心裂肺。几乎像是要把整个胃都呕出来。
　　他最近吃不下什么东西，本就没有东西可吐，吐出一点液体之后就是胃酸，整个食管仿佛都要烧起来，可是恶心的感觉并没有消退，在脊背剧烈起伏了几次之后，才慢慢地靠着墙壁坐到地上。
　　白虎似乎是倦得厉害，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
　　周森锦忍不住支起身子，看见男人鼓胀的腹部，有些讶异地神色，在心里问小花皮:“你给他注毒了吗？他怎么……”
　　“没有啊，我只是咬了而已。”小花皮也摸不着头脑。
　　“那他这是……”
　　小花皮沉默了半分钟，然后语气沉重地回复道:\"根据常识，我倾向于认为他怀孕了。\"
　　“啊……他……他伴侣竟然不介意他和别人发生关系的吗？”
　　“也可能是被伴侣甩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周森锦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了。
　　对方眼睛里充血，看过去就像一只青面红眼的野兽。
　　“鸿信……”周森锦突然开口，他吐字很艰难，但还是想趁着哨兵由于伤害自己的向导的愧疚，趁势开口:“既然我是你的向导了，你能不能帮我免除奴隶的身份，我想要一个公民身份。”
　　“不可以吗？”周森锦可怜兮兮地扒在床边，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我不可以有公民身份吗？你说想让我做你的向导那些话，都是骗我的么？”
　　“我没有。”鸿信太痛苦了，他抬头看向周森锦漂亮的眼睛，有些无措地问他:“你为什么要问我我有没有骗你？哨兵是绝对不会欺骗，不会背叛自己的向导的，你害怕我骗你的话，为什么不进来我的精神领域看一看呢？”
　　精神和□□的痛苦，让鸿信渴求着对方的抚慰，但却没有得到他期待的回答。
　　周森锦重重地吐出两口浊气，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而平静地答:“你不在乎奴隶死活，我在乎，你不在乎别人的痛苦，我在乎。进入你这种人的精神世界，只会让我感觉到恶心。”
　　“可是……可是这样有什么不对？”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和被自己的向导辱骂快把鸿信逼疯了，他声音暗哑地试图解释。
　　“若不是我将你们买回来，你知道在人贩子手中你们会经历些什么么？卖不出去的商品便是废品，轻则毒打，重则丧命，衣不附体，食不果腹，人形的没市场，怪模怪样的自然有人喜欢，打碎筋骨塑奇形，人脸披熊皮，就连你这异色瞳子，所幸是天生所有，否则也可以给你人造一对儿。到我这庄园里，干活听话，起码有衣服穿，有饭吃，让我高兴了我也会给些零花。”鸿信看着眼前穿着柔软的白色绸缎的睡衣的少年，心想，这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时候么？他光是保持自己的理智和让自己不要被弹出世界，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凭什么？凭什么生来一个鼻子两个眼，有人天生享清福，有人天生要遭罪。你鸿信凭什么高人一等，就因为你生来是少爷么？因为你生来是哨兵么？若是哪天我毁去你的精神体，乱了你的精神力，把你变成痴傻一个卖给别人，你愿意遭这份罪么？”
　　“强者为王，不是向来如此么？”
　　周森锦气极反笑，只问他:“向来如此，便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