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起》雨淬竹

3、第 3 章

　　微黄的晨光透过树隙，照在石子小径上。间或有鸟鸣声响起，交织着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静谧而美好。
　　“哒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惊扰了这份安宁。
　　“我们就这么走了真的好吗？”温柔甚至有些喏喏的声音响起。
　　“不是留书给他们了吗？秦姑娘，你也留了吧？”听这声音便知道，说话的一定是朱七七。此刻，她正坐在马车里，她的左手边是半闭着眼的秦雨若，赶车的则是方明。
　　被她点名的雨若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唔……写了接下来用来调理身体的药方。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说完，挪了挪身子，准备继续睡。
　　但显然方明还是不是很放心：“可是，在怎么说，也该跟朱世伯说一声才是……”
　　七七小声嘀咕道：“有什么好说的……全都……都只注意着她……他们……”
　　正如雨若所说的那样，今天天刚亮，白飞飞和王怜花便醒了过来。甚至王怜花还醒的早一些，没破晓便已经醒了。见两人果然被救活，众人自然是万分欣喜，全都聚了过去。七七本来也在其中，但看着一门心思只关切着白飞飞的沈浪，她的心里就格外的不是滋味。于是，她一把抓住赶来的方明，又叫醒还在熟睡的雨若，驾着前一天准备好的马车，离开了快活城。
　　“说什么？”隔着一层布帘，方明没有听清七七的话。
　　“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是我要走的。”七七自然是不肯承认她刚刚的话，“现在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相爱的人也终于能相守……”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方明自然不知道七七说的是沈浪和白飞飞，还以为说的是他。一听到相爱，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想要立刻就对七七说出什么承诺，话到嘴边却又讷讷地说不出口。此刻，他只庆幸着层布帘隔着，不然被七七看到他这副窘态，怕是又要被她笑话好几天。一想到七七那如花笑魇，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快活了几分。虽然，从小就被七七打压，但是，也不知何时起，他的心中就多了一个她。
　　七七的嘀咕方明没有听到，不过，同在一个车厢之中，雨若自然是一字不落的听到了。不过，此时的她实在是懒得说什么。要不是这车厢布置的很舒服，可以供她休息，她怕是根本就不会离开快活城。
　　见她这般模样，七七忍不住问：“真的很累吗？你都已经睡了8个时辰了？”
　　“困。所以安静点。”雨若有气无力的回答。15天耗费的精力，哪是短短几个时辰就能够恢复的。
　　“哦。”七七答应。安静了半饷，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掀开车帘，凑到方明身前，问道：“你是如何认识她的？”
　　方明被突然凑过来的七七吓了一跳，脸一下子就红了。
　　“方大哥？”见他不说话，七七唤了一声。
　　他还是第一次跟七七离得这么近，红着脸根本不敢去看她。
　　“前几日在德聚楼吃饭的时候碰到的，当时，她吃完饭没钱给。我见是一个姑娘，就帮她付了钱。没想到，她却拉住了我，说一定要报恩。”
　　“当然，师父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雨若说完还愤愤地说，“我都答应可以帮他们治病抵钱了，他们居然不同意。”
　　“你不睡啦。”见雨若答话，七七开心地将头缩回了车厢。耳边气息的主人陡然离开，方明呼出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点点小失落。
　　“你这么吵，我怎么睡？”
　　“那我不吵了，你睡吧。”说完，七七做了一个抿紧嘴唇的动作。
　　“算了，我也睡不着了，你有什么想说想问的就说吧。”
　　听得雨若的话，七七立刻露出了笑容：“太好了，真憋死我了。”她也不想她才安静了多久，“那秦姑娘，你怎么会没钱付？”
　　“别秦姑娘，你叫我雨若就好。”雨若没有来地就对眼前的姑娘多了几份好感，“我有带了点钱下山，也不知怎么地就用没了。而且，那家饭馆的价格也太高了！”
　　“太过分了！我去帮你讨个说法去！”听到雨若是被人欺负的，七七一下子就来了气。
　　“这个，五两银子……你点那么多菜……德聚楼又是当地最好的饭馆……这不能算高吧……”方明是真怕两个姑娘兴致上来，真去找人家。其实，都不用两个人，只要朱七七说要去，他恐怕还真不得不去。
　　“五两银子？”朱七七楞了一下，明显没想到只有这么一点，“也不多啊。”
　　方明到底不似七七那般不通俗世，解释道：“对咱们来说是少，对一般人……”
　　车厢里，七七显然没注意他的话，自顾自地开心道，“五两银子换回了这么多人的性命，真划算！”
　　“五两银子换的是你！”雨若就没见过自己把自己卖了还这么开心的人。
　　“那也很划算啊。”朱七七的情绪显然没有被打扰。
　　看着眼前听闻自己“身价五两银子”还依旧高兴的七七，雨若默然。她不明白，既然江湖上有如此爱惜人命、如此天然的人，为何师父和师娘还总说江湖险恶？

　　快活城内。
　　“老爷，老爷！不好了，小姐留书出走了。”小泥巴边走边喊。
　　“什么？”朱富贵接过小泥巴递来的纸，只见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几行字，“爹，我跟方大哥闯江湖去了。勿念！朱七七。”
　　“这丫头！我去抓她回来。”快活王一摆手就准备走。
　　朱富贵伸手拦住了他：“我们当时答应的……让她走吧。方明那孩子，我了解，不会欺负七七的。”
　　“可……”
　　猫儿想说什么，还不待他说，一个人闯了进来。
　　“快活王！”王怜花提剑而来，气势汹汹。
　　“花儿……”王云梦紧随其后，“你刚醒，注意身体！”
　　“好！你来的正好。”快活王抚掌笑道，“你既要报仇，就来吧。”说完闭上了眼，坦然露出了胸膛。
　　“王怜花，你不要执迷不悟！”熊猫一步上前，拦在了快活王身前。
　　王怜花却不管他，只是用剑指着快活王。
　　“猫儿，让开，这是我和他的事。”
　　“义父……”
　　“花儿，都过去了。娘现在只想你好好地活着！”王云梦抱住了王怜花的胳膊。
　　“娘，我不是来报仇的。”王怜花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下拨开。
　　“花儿……”快活王和王云梦异口同声。与王云梦的疑问不同，快活王知他不是寻仇，表情有些动容，他并不是对这个儿子一点感情都没有。
　　王怜花没有察觉他情绪上的改变，面色沉重道：“快活王，我不会杀你。不过，我们俩从今天起，恩断义绝！”说罢挥剑斩下自己的头发。
　　“花儿……”王云梦只觉得心疼。
　　“……”快活王眼中刚刚燃起希冀再次破灭，脸色先是一白，而后突然大笑了起来，“好！好！好！恩断义绝，好一个恩断义绝……”
　　王怜花确是不理他，只是扶住了王云梦，柔声说：“娘，我们走吧。”
　　“好。”王云梦也没有再看快活王一眼，和王怜花一起离开。
　　“王爷……”
　　朱富贵宽慰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快活王挥手打断：“你们也走吧。”
　　等几人也离开，快活王再也无法故作坚持，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若说，王怜花差点死时，给了他深刻的震撼；这次他的话，更是再一次刺激到了他。错了……这些年来，他真的错了……

　　离开后，猫儿还是有几分担心，不住回头望向快活王所在的房间，只是离的远了，他只能看到他坐在那，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朱富贵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让他静静吧，这段时间给他的刺激太大了。”
　　“老爷，小姐她……”小泥巴还挂念着七七。
　　朱富贵叹了口气，回答：“随她吧。我想以方明的为人不会为难她的。”
　　“朱爷，我先告辞了。”跟朱富贵打了个招呼，猫儿转身离开。
　　“可是，老爷，沈公子……”小泥巴欲言又止。
　　“他们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决定吧。”朱富贵望着猫儿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猫儿是去找沈浪的。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沈浪并不在白飞飞暂住的房中，而是坐在不远处的廊边。
　　“沈浪。”猫儿快步走了过去。
　　“你来啦。”见来人是他，沈浪不由露出了笑容。
　　猫儿却没有笑，而是表情严肃地走到他的身前：“七七走了。”
　　“哦。”
　　听到他淡定的反应，猫儿一下子就急了起来：“哦？你就当真没任何感觉？七七她可是跟别人走了。”
　　“我知道。”沈浪的表情依旧淡淡的。
　　“你！”猫儿真想抡拳打醒这眼前的人。但是，他当真能这么做吗？他若是不知道沈浪的为难也就罢了，可是他偏偏知道。
　　所以，他只能坐在沈浪身边，一言不发。
　　“猫儿，你知道吗？我可以因为快活王这18年来的作为，原谅他，但是七七……”
　　“我知道。”猫儿回答，又转头望着白飞飞的房门，“现在呢？你就准备以后陪着她了？”
　　“这是我欠她的。”沈浪叹了口气。
　　“一辈子？”
　　“我不知道。但是，至少得等她身体完全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