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起》雨淬竹

11、第 11 章

　　吴山镇是一个很小的镇子，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人口虽少，但是邻里和睦，怡然自得。
　　只是这几日，小镇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偶有小孩耐不住性子，刚将门打开一条缝，便被父母猛地拉回屋，门也再次关上。
　　要说原因，便是这小镇上来来往往的人。这些人衣着不一，但是几乎人人都手持兵器，一眼便可认出是江湖人士。
　　今天，这群人中又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身着白衣，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不用说，正是沈浪。
　　在他身边，陆简看了看四周，不由疑问：“这里怎么有这么多人？”
　　沈浪摇头。他们两人是跟随绑架的人留下的踪迹一路追来的，但那踪迹到了这里便没有了。
　　踪迹既然消失，毋庸置疑他们已经踏入了对方所设计好的圈套中。但瞧着这里聚集的人群，沈浪不由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些许怀疑。
　　见沈浪猜不出原由，陆简拦住一人，拱手一礼，问：“请问小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不知道？”那人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那我劝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陆简还欲再问，却听一个声音远远叫道：“陆兄。”他一回头，便见一人走了过来。
　　来的人名叫阮清，是“玉面书生”阮成的弟弟。不过，这个阮清却完全不似他哥哥，无论长相还是武功，都只是平平。阮清也知道自己比不上兄长，所以很少踏足江湖，而是安心处理好家里面的事物。他功夫不行，生意倒是做得有模有样。陆简因为阮成的关系，见过阮清几次，所以二人也算认识。
　　“这位是？”阮清还没走近，就已经看到了沈浪，心中不由赞叹，这人容貌不在他哥哥之下，而那慵懒中暗藏的气度，却是他哥哥拍马也赶不上的。
　　“这位是沈浪。”陆简介绍，沈浪也冲阮清拱手一礼，“沈兄，这位是阮清。
　　阮清连忙回礼，然后，又问两人：“你们二位也是为‘毒娘子’来的吗？”
　　“‘毒娘子’？”沈浪皱眉，“你说的可是15年前突然销声匿迹的那位‘毒娘子’，传闻她不光精于用毒，还有一身诡谲的身法。当年，有不少武林正道追捕过她，可是一次都没有成功。”
　　“正是此人。”阮清点头，“武当的青一道长早前曾与她交过手，因此他一眼便判断出了下‘美人逝’这种毒的人便是消失了15年的‘毒娘子’。”
　　“但这15年来她都从未露面，怎么会突然……”说到一半，陆简突然明白过来，低呼一声，说，“是因为秦姑娘。”
　　“秦姑娘？”
　　阮清想要细问，却听沈浪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陆简先是点头，后有摇头，说：“我知道的也不多。关于‘毒娘子’，我只知道她有几次给人下毒都是被秦川给解了，于是，她便视秦川为敌。不过，她和秦姑娘的师娘洛羽倒是亦敌亦友的关系，据说，是她在找秦川麻烦却被洛羽一次次化解后，两人逐渐产生的友谊。”
　　阮清听得是一头雾水，知道陆简将雨若的来历和白飞飞中毒被解之事讲述了一遍，他这才明白过来，一脸欣喜地说：“这么说，我哥中的毒能解？”
　　看到阮清的笑容，陆简想到自己的堂弟，不由默默地叹了口气。
　　“不错。”沈浪点头，“猫儿他们应该已经有动静了。”
　　“你说的可是熊少侠和仁义山庄的几位冷先生？据说他们有法子可以缓解毒性的发作。我们家已经求来了药方。不过，你们所说的那个白飞飞真的已经完全复原了吗？”
　　陆简点头：“不错。”
　　“太好了。”阮清面露喜色，而后又记起陆简打听的事，皱眉道，“不过，你们说的那位朱姑娘，我没有见过。我们来此是因为发现了‘毒娘子’的踪迹。”
　　“她在此处？”陆简和沈浪对视一眼。
　　“是青一道长发现的。但是他怀疑‘毒娘子’是故意把我们引来此处的。”
　　“故意……”沈浪沉思。
　　“阮公子。”三人转头，就见之前离开的那小哥快步走了过来。他一见到阮清，便立刻说：“阮公子，我们帮主有请。”
　　“请问，你们帮主是？”
　　“天蝠帮帮主——韩升荣，你们都不知道？”那人一见是陆简，眉头就立刻竖了起来，不耐烦了，“我说，你们怎么还没走啊？”
　　天蝠帮原本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帮派，不过这帮主韩升荣是一个惯会投机取巧的人，因此这几年来，天蝠帮在江湖中倒是有了些影响。
　　阮清替两人解围道：“他们是我的朋友。”
　　“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便一起随我来吧。”听到阮清这话，那人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依旧不是很热情。
　　那小哥这态度，阮清也不以为意，只是对沈浪和陆简道了一声歉。
　　沈浪本就是不在意这些的，陆简知道原因，就更不会在意。
　　阮家本来也不是什么武林世家，只是生意做得不错，却也谈不上有多富裕，至少和朱富贵是没法比的。但是因为出了一个“玉面书生”阮成，武林中人才愿意给他几分薄面。现在，阮成变成了那副模样，人家肯来喊他，想必还是看了银子的面子。
　　这些，陆简从小就懂了，所以他才不爱待在家里。但他是陆家长子，必须承担那份责任。因此在父亲过世后，他便收敛起自己的性子，安心接手陆家的事。却不曾想，这引来了堂弟的嫉妒。
　　陆简知道堂弟的心思，也偷偷地派人教过他家中的事宜。想着，若是他真的想，也承担得下来，将陆家交给他也不无不可。
　　这次柳卿青逃婚，陆简为了她的声誉考虑，自然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他那堂弟竟也顺水推舟，怒斥他给陆家丢尽了颜面，迫使他交出陆家家主的位置，并自逐出门。
　　他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只做陆简，而不是什么陆家的当家人。他那堂弟也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
　　陆简脸上微微笑着，心却不由地疼了起来。阮家兄弟的手足之情，他真的是好生羡慕。
　　不说陆简当下的心情，只说三人在那小哥的带领下，来到镇中唯一的一处空地上。
　　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武当的青一道长和少林的无法大师都赫然在列。当中围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虎背熊腰，一看便是有不俗的外加功夫，这应该就是那韩升荣了。
　　他先前不知是在说些什么，此刻见阮清也到了，话头一转，说道：“诸位，我们已经在这个地方平白地耽误了这么多天，那毒婆娘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此处，说不定早就跑远了。”
　　“他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吓也吓走了。”一人叫道。那人与引沈浪他们来的人穿着同样的衣服，沈浪瞬间便明白了，这必然都是那韩升荣安排好的。
　　“依老道所见，‘毒娘子’来此必有所图。”青一道长不急不慢地说，“不达到目的，她是不会走的。”
　　领他们来的小哥闻言小声嘀咕：“还要你说，我们帮主早就想到了。”
　　果然，韩升荣冲青一道长一拱手，说：“道长说的在理，只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等着，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既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何，不如给她一个目标。”
　　“你的意思是？”
　　“道长应该也发现了，那‘毒娘子’下手的对象，无一不是面容俊秀的。这样的人虽不多，但是也不难找。”说着，他拍了拍手，一个少女走了上来。
　　那少女一袭白衣，勾勒的那纤纤细腰，盈手可握，而那脸颊更是肌肤胜雪，俏丽若三春之桃。她站在中间，如懵懂孩童一般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人，有几个汉子被她瞧得不由红着脸低下了头。当她瞧见沈浪时，突然露出了笑容，这一笑间，眼波流转，顿时媚态横生，勾魂夺魄。
　　“三分天真，七分媚。”陆简看了身旁的沈浪一眼，笑道，“沈兄的艳福倒是不浅。”
　　沈浪叹了一口气。
　　他不在意，有人却看不过去了，指着沈浪问道：“你这小子是什么来路。”
　　沈浪不急不慢地说：“来帮忙的人。”
　　“想要帮忙，也得看看你够不够资格。”话音未落，剑已挥出。
　　那人既然说出此话，武功自然不弱。那一剑快，十分的快，他自信天底下能躲过这一剑的人不出两人。这两人当然不包括沈浪。
　　但沈浪偏偏躲过了。而且，他不光躲过了，还以剑鞘拍了一下剑峰，那人险些站不住，踉跄了一步。
　　周围纷纷发出嘘声。
　　“那不是号称自己的剑术天下难逢敌手的郝云吗？怎么这么简单就败了？”
　　“你没听说过什么叫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吗？”
　　郝云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当下提起剑，就要再动手，却听无法大师念了一声佛号，说道：“这位施主面生的很，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无法大师的面子，郝云还是要给的。他悻悻收了手，只是看向沈浪的目光依旧不善。
　　沈浪向无法大师双手合十一礼，说：“在下沈浪。”
　　无法大师也回了一礼，说道：“原来是仁义山庄头号赏金人，贫僧虽在方外，但也听说过少侠的名号。以少侠的武功，过来帮忙是绰绰有余了。”
　　“大师过奖了。”
　　其实除了郝云，也有不少人对那少女动了旖旎之心想教训教训沈浪，但见此人出手不凡，又听无法大师同意他相帮，只得悄悄息了心思。
　　“诸位，诸位！”韩升荣高声叫喊，将众人的注意力又吸引了回去，“难道大家就不想早点找到那‘毒娘子’吗？”
　　青一道长猜出他的意图，暗自皱眉：“听韩帮主的意思是，要以这位姑娘做饵？”
　　“阿弥陀佛。”无法大师又是一声佛号，也不甚赞同。
　　郝云更是叫道：“不行。这样我们与那歹人又有何分别？”
　　“没错。”
　　“不能这么干。”
　　“这……”韩升荣显然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多人的反对，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那少女。
　　那少女却是不紧不慢地向众人施了一礼，说道：“众位的好意，晓曼心领了，但是，韩帮主已经将详情告诉我了，我是自愿当诱饵的。”
　　那声音不响，但是又酥又软，甜如浸蜜。短短一句话，说得人心都酥了，吵闹的众人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少女。
　　晓曼见到众人安静，也报之甜甜的一笑，众人只觉得内心又酥了几分。更别说郝云，看她已经看呆了。
　　“姑娘大仁大义，令人佩服。”沉默半响，青一道长说道。听他话中的意思，并不甚反对他们的计划。
　　“晓曼不过一个小女子罢了。我只是相信，你们会保护我的。”晓曼微微一笑，不过她望去的方向，沈浪嘴角依旧挂着那标志性的笑容，目光却不知看向何处。
　　见沈浪并没有看她，她心中虽气，面上却不露分毫，装作不经意地扫向旁边的其他人。
　　郝云见她目光扫来，只觉得心头一热，立刻大声保证：“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晓曼闻言，眼睛定定地看着郝云，笑容更胜。那眼神中的款款情意，让郝云恨不得现在就将心剖出来送给她。
　　郝云之后，也有不少人不甘示弱，相继表态。
　　陆简看着乱哄哄的人群，忍不住悄声问道：“沈兄，看来那位姑娘的目的是你。你说她和劫走朱姑娘和卿卿的人有何关系？”
　　沈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着反问：“你觉得我们现在走的了吗？”
　　“不如试试。”
　　陆简明白了他的意图，转身作势要走，沈浪紧随其后。
　　“沈公子。”不出二人所料，晓曼果然出声了。
　　二人回头，只见她缓缓地走了过来，说：“沈公子不是说要来帮忙的吗？怎么就准备走了。”
　　“因为在下发现，这里不需要我帮忙。”
　　“就是。有我们在，当然不需要他。”郝云见晓曼又关注沈浪，立刻上前拦在了她面前，“姑娘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
　　“多谢公子。”晓曼屈身施了一礼，趁郝云失神的功夫，绕过了他，走到沈浪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盈盈笑道，“沈公子，当真要走，就不再考虑下？若是有公子在，晓曼会觉得安心许多的。”
　　美人相邀，只怕大多数男人都会不忍拒绝，可是沈浪偏偏就不是那些大多数男人。他只是微微摇头，说道：“在下还有要事。”
　　说完也不欲多留。见他转身要走，晓曼连忙说：“你现在若是离开的话，只怕到时候会后悔的。”
　　沈浪回过头，似笑非笑道：“姑娘何意？”
　　晓曼却不愿多说，只是狡黠一笑，道：“若想知道，便一起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看来我们所料不错，她们的下落有着落了。”陆简走到了沈浪身边，“只是这一趟怕不是那么好走。”
　　“嗯。”早已料到不会那么顺利，沈浪并不意外，他只是好奇，这帮人引这么多人过来，究竟有何意图。
　　却见那韩升荣走到了青一道长和无法大师面前，说道：“两位，这镇子我们已经找遍了，那‘毒娘子’应该不在此处，不过这附近有几处林子，她很可能藏身在那里。”
　　旁边一人说：“那林子那么大，我们怎么找的过来。”
　　“所以才需要晓曼姑娘啊。”韩升荣回答，“只要那‘毒娘子’忍不住对她出手，我们便能找到她的踪迹了。到时候，抓住她，岂非易事。”
　　青一道长冷哼一声：“你们也太小看‘毒娘子’了，若是这么容易被抓住，她也不会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了。”他最遗憾的是，便是当年让为祸江湖的毒娘子从他手中多次逃脱。要不是一直想亲手抓住毒娘子，青一道长才会同意韩升荣这个让他万分不屑的计划。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接受如此别人瞧不起毒娘子。
　　“道长可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不成。”这话虽然是对青一道长说的，但郝云的眼睛却不由地瞄向晓曼，惹得她直捂嘴偷笑。她这一笑，郝云又看呆了。
　　青一道长看得直皱眉。
　　韩升荣不失时机，立刻说：“无论如何，我们总得试试不是？总好过在这里空等。”
　　沉吟半响，青一道长点头，道：“那便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