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异闻录》凌零祁

32、两相

　　“明日便启程下山。”李明司看向左衔君道。

　　左衔君未答话，跪坐在他身旁，收好文墨，给他倒了茶。

　　江段闻言，朝李明司道：“明日就下山，会不会太快了？”

　　“泉大人脚程如此之快，也只能如此了。”李明司喝了口茶，道：“若有泉大人陪同在侧，那才可谓是伴君同伴毒蛇了。”

　　“泉大人此次自荐协助明司大人，定是为了京都第一阴阳师的称号来的。”白金道，“明司大人定要小心才行。”

　　“是说小心便能驶得万年船么？”李明司看向白金，淡笑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世上的事和物，有时的确不是用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呢。”

　　“嗯。”白金低着头，应道：“明司大人说的对。”

　　“时候也不早了，我去找些吃的回来吧。”江段言摸了摸肚子，“都快饿的没力气了。”

　　“江大人，我陪你去。”卜尔先开口道。

　　“我也去。”白金看向江段言。

　　“成。”江段言起身，看向两人，“找不到食物不要紧，可别把自己弄伤了知道么？”

　　“是。”

　　李明司目送三人离开后，斜靠在左衔君肩上，闭上眼：“衔君，就这样别动，我想小睡一会儿。”

　　未过半晌，左衔君耳边传来平缓的呼吸声。他垂着眼看向李明司，清冷的眼瞳带着些暖意。

　　正是清和好时节，池中粉白菡萏开得正盛，堤岸柳絮随风而起，迎面微风仍带着暖意。左季麟身着素色窄袖劲装，手里握着折扇使劲儿朝脸上扇，吹得鬓旁发丝飞舞。

　　“好热……”左季麟烦躁地扯松领口，坐在桥头的大树下躲荫。今日是李明司从书院进修出来的日子，故此他才起了大早，跑来这里等李明司回来。可这一等，就等到日头快接近午时了。

　　虽说昨日下了场大雨，消了些暑气。但对左季麟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不同，他都觉得自己快被烈日晒成人干了。

　　加上身上的衣服是特意穿的，布料有些厚重，热得他汗流浃背、渴得喉咙快冒烟。奈何身边又没带上小厮，要喝水只能去远处的茶肆。可这时候跑去喝水，说不准就会回来的李明司错过。

　　思及此，他只好干巴巴地望着桥头的动静。想着李明司快点回来，然后带他去喝水。

　　约莫过了半刻，桥上总算有了动静。李明司与几名书生边走边聊，说到尽兴之处，不免谈笑一二。左季麟抬眼瞧见李明司，将脸上郁闷的心情收拾好，旋即换了张欣喜的笑脸，起身朝李明司大步跑过去。

　　“明司。”左季麟跑到李明司跟前，笑着朝他招手。

　　闻言，聊天正尽兴的李明司偏头一看，便瞧着左季麟朝他傻笑。

　　“你是笨蛋么？”李明司折扇抵唇，朝他淡淡道。

　　“我……我是笨蛋？”左季麟不敢置信的用手指着自己，讶然道。

　　“居然还承认自己是笨蛋的笨蛋么？”李明司忍俊不禁笑出了声，跟在他身后的几人也不由嘲笑。

　　“季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李明司素手摇扇，“可你好像还是那么傻啊……”

　　“你才傻！就你最傻！”左季麟此刻心里特别委屈，他来给李明司接风洗尘的，可李明司却还说他是笨蛋，还说他傻……

　　有这样欺负兄弟的兄弟么！

　　李明司也不多说，与那几名学子告别，便拉扯着左季麟离开。左季麟鼓着腮帮，对着李明司横眉瞪眼，脚也不想听使唤，赖在原地不走。

　　见状，李明司轻叹了口气，转身面向他。

　　“干嘛？”见状，左季麟挑眉：“想干架啊！”

　　“你怎么总不长记性？”李明司伸出手，食指轻扣在他的脑门上，“这么热的天，你还穿如此厚的衣服，可不是笨蛋么？”

　　“可爹说，兄弟从沙场回来，就得办个隆重的宴会给兄弟接风洗尘！所以我也要穿隆重点。”左季麟辩驳道。

　　“我不过是去学堂读几日的书，可没去什么沙场。”李明司道，“快把衣服脱了，可别弄成热伤风才是。”

　　“这大庭观众之下脱衣服不好吧？”左季麟负手，用脚踹着地上的石子。

　　“就你这傻乎乎的性子，我还不知道？”李明司挑眉道，“里面还穿了其他的衣服吧？比起这束腰的衣服，你更喜欢丝绸做的裋褐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左季麟好奇道。

　　“不仅如此，你还垫高了鞋。”李明司伸手捏他的脸，“就离开几日，就觉得自己能长高这么多，你可真是个傻子。”

　　“你……你才傻。”左季麟被当场戳穿，脸色赧然道。

　　“不过，季麟来接我，我还是很高兴的。”李明司松开手，看着他，“天这么热，又穿这么厚的衣服，喉咙快渴得冒烟了吧？”

　　“嗯。”左季麟揉揉被捏疼的脸，“我要喝茶。”

　　“还喝茶？你是铁铺家的许老爷子么？”李明司笑道，“走，我们去吃西瓜。”

　　“诶？可，可我忘带银子了……”

　　“我有。”李明司把他身上衣服扒拉下来叠好，让左季麟抱着，“好了，喉咙痛就少说话，一起去瓜铺。”

　　“唔。”左季麟点点头。

　　李明司带左季麟走到西瓜摊，左季麟大马横刀找个位置一座，然后巴巴望向李明司。李明司在西瓜摊前选了个瓜，让老板划成牙，送到左季麟面前。

　　左季麟瞧着眼前的西瓜，抱着就开啃，溅得西瓜汁满手都是。李明司嫌弃看了他一眼，拿起一牙西瓜选了离左季麟较远的地方坐着，然后小口小口吃着。

　　等解决掉桌上的西瓜，左季麟满意地摸着肚子，感慨道：“西瓜真好吃，好撑啊。谢谢明司请我的西瓜，下次我也请明司。”

　　“季麟，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李明司走到他身旁坐下。

　　“什么事啊？”左季麟偏头问。

　　“我要离开这儿一段时间。”李明司道，“大约两年后就回来。”

　　“你要走？去哪儿？”

　　“嗯……”李明司答，却没说要去哪儿。

　　“果然是真的……”

　　“什么真的？”李明司皱着眉看他。

　　“你要去皇宫给那劳什子太子当面首的事，是真的？”左季麟秀眉皱起，语气有些不悦。

　　“瞎说什么呢？我是去当伴读。”李明司道，“还有，你知道什么叫面首么就瞎说？”

　　“不就是大官么？听说很多权贵家都有面首的，但这种官好像一般都不会说，要藏起来的。可能是和暗卫的任务差不多吧？”左季麟哼道，“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真是的，以后不许提这个字眼了，知道么？”李明司心下松了口气。好在季麟单纯，不然怕是又要胡思乱想一通了。

　　“那我就看不见明司了啊……”左季麟有些不开心，李明司与他从小玩到大，都没怎么分开过。可是今日李明司却告诉他，要离开两年……

　　两年啊……

　　“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怕什么？”李明司笑道，“怕被人欺负？”

　　“那倒不是，那些家伙打不过我，有什么好怕的？”左季麟双手抱臂，哼哼道，“只是没有明司在的话，隔壁的那个丫头又要来缠我了，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有些苦恼啊。”

　　“有人喜欢你不好么？”李明司笑道，“人丫头长得也不错，又讲礼数，你怎么就不喜欢人家？”

　　“不是啦，喜欢还是喜欢的。”左季麟不好意思挠挠脸，“就是吧，以后我可是要当大将军的，这聚少离多的，要是在边疆打仗有个万一，这不就让她守活寡了？就总觉得不太好……”

　　“你考虑的倒是挺长远，连过门的力气都省了，直接成守活寡的了？”李明司忍不住笑出声，“季麟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有些事只要看当下怎么做就好了。”

　　“明司，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讨厌我了，才去给那太子当伴读的啊？”左季麟盯着李明司，像是要将他给盯出个洞来。

　　“没有。”李明司摆手笑道，“我当伴读，是因可以看到更多的书，对以后成为宰相很有帮助的。”

　　“真的只是这样？”

　　“嗯。”李明司点头，“对了，季麟也要努力才行。”

　　“没错，我也要努力！”左季麟颔首道：“那就从先当上武状元为目标！”

　　刚推门离开屋，挟裹寒意的冷风袭来。江段言拢袖，缩了缩肩膀，朝不远处的松林走。卜尔与白金倒不像江段言那般怕冷。卜尔是因修炼法术的缘故，而白金则是有皮毛保暖。

　　江段言一脚踩出一个坑，越往前脚就陷得越深。还未走多久，白雪便快盖住他的膝盖。江段言叹了口气，从褡裢拿出符箓贴在双腿上，遂后便见他脚下旋起劲风，将周遭雪粉吹得四处飞散，整个人缓缓上升，拔.出扎在雪堆里的腿。

　　“卜尔。”江段言朝身后的卜尔喊。

　　“江大人，怎么了？”卜尔答。

　　“把这块地都用冰冻上。”

　　“是。”话罢，卜尔展开五指，屈膝半跪猛拍地面，其周遭白雪瞬间被冰封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