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异闻录》凌零祁

29、雪女

　　李明司打算与段言分为两路。李明司与左衔君找到雪狐，将其暂时封印起来。而江段言和卜尔则是去寻找能够代替雪狐成为山神的妖怪。”

　　“江大人真的想要救这座山么？”卜尔刚和江段言离开屋子，便开口问。

　　“我不知道。”江段言道，“其实，明司说的我也明白，能成为山神的妖怪都不会弱小，也绝不会是善良之辈，是我天真了。”

　　“不，我觉得江大人想法没错。”卜尔道，“如果大家都能像江大人这样对谁都很温柔的话，或许能看见不同的景象了呢。”

　　“哟，没想到你这成天损我的小子，还会夸我几句啊！”江段言闻言，揉着卜尔的脑袋笑道。

　　“江大人别摸头，明司大人说会长不高的。”卜尔脸上泛红，嚅嗫道。

　　“好了好了。”江段言放下手，朝前走：“我们去找妖怪吧，希望能够找到合适的妖怪，起码能够代替这只雪狐的。”

　　“是。”

　　………………

　　“衔君，有办法找到雪狐么？”李明司跪坐与案前，捧着茶碗问。

　　“嗯。”

　　“那此事便交予你去办。”李明司喝了口茶，将茶碗放下，朝左衔君道：“我有些累了，便不与你同去了。”

　　左衔君眉峰微敛，似乎在担心什么。

　　“没关系，我会让小少和小年陪我的。”李明司笑道，“若是抓不住雪狐也不打紧，但路上要小心，知道么？”

　　左衔君颔首，遂后转身离开。

　　待障子门阖上的瞬间，李明司也瘫倒在叠敷上。已过了百年，这副身躯也快到极限了。他不知当初一厢情愿将左衔君留下，是福还是祸，也不知左衔君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

　　但已走到如此地步，那也只能继续走下去。他只希望，当左衔君恢复记忆时，不会怨他太任性。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车水马龙华灯初上，精致的彩灯挂满街巷。从观月楼俯瞰下去，乍似一条赤龙盘踞于夜幕隐现火光。

　　文人雅士瞧热闹，素摇折扇轻拍掌，琉璃玉带配香囊。灯谜院中猜灯谜，人成对来鸟成双，走马观灯鱼贯入，谁家娘子唤萧郎。

　　到底是长安，处处一派热闹景象。

　　李明司在府中准备吃食，府邸的佣人们也没闲着，各自忙活着。倒不是因上元节是多么隆重的节日，而是镇军大将军左季麟回来了。世人皆知，李明司与左季麟关系匪浅，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情逾骨肉。

　　自知左季麟要回来，李明司便开始着手准备。按左季麟的性子，必会把归来的日子延后两日，而李明司也会顺着将日子提前两日。

　　“明司，在忙呢。”左季麟轻车熟路进了厨屋，看着正在包汤圆的李明司。

　　“回来了。”李明司闻声，停下手里的动作，偏头看他笑道：“今年回来的有些晚了。”

　　“处理了点儿事嘛。”左季麟抱臂倚靠在门框上，“军营就是麻烦。”

　　“谁让你不听我的话去当将军的。”李明司包下十个汤圆，便洗干净手，把其他活分给下人们做。

　　“我不管，你都是宰相了，我还是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什么时候才能成正一品的骠骑大将军啊。”话至此，左季麟重重叹了口气。

　　“要我说。”李明司走到左季麟面前，“你还是去六扇门当捕快吧，你常年在沙场杀敌，活得越来越邋遢。”

　　“那我也不想啊！”左季麟耸耸肩，无奈道：“谁知道那些突厥会不会趁夜偷袭，所以只好穿着铁甲睡觉。”

　　“所以啊，你就好好听话，给我去六扇门当小捕快，至少京城也比边疆要好许多吧，也不会危及性命什么……”

　　“没事儿，只要一想明司在京城等我，那我就绝对会活着回来。”左季麟咧嘴笑道：“好啦，元宵灯会都开始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那先把铠甲换掉。浴桶放好热水了，你先去沐浴吧。”李明司边出厨屋边道，“我去给你拿换洗的衣服来。”

　　“好。”左季麟在他身后答道。

　　李明司为左季麟备得这套衣服，是以藏青色为主调的窄袖劲装。左季麟头戴血玉祥云抹额，腰系双鱼忍冬纹蹀躞带，脚穿厚底皂靴。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穿不惯木屐呢。”李明司失笑道。

　　“我不穿，你穿好看。”左季麟从小就觉得木屐别扭，走路也不稳还硌脚。而李明司与他相反，对这木屐倒是情有独钟。

　　除了这个，左季麟还嫌弃木屐声音吵。可木屐穿在李明司脚上就不一样了，他只会觉得好听。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等回来之后，记得把我做的汤圆都吃掉，十个，一个都不许少。”李明司瞧左季麟走神，朝左季麟小腿踹了一脚，“听见没？”

　　“哎哟！嘶……”左季麟嘶了口气，委屈道：“你干嘛踹我啊！”

　　“我喜欢。”李明司白他一眼，继续朝前走，“走了，今夜有你喜欢的舞龙灯。”

　　“舞龙灯……其实我并不很喜欢。”左季麟小声嘟囔，这都是因为有你在的缘故啊。

　　“你今天怎么老走神啊？”李明司握住左季麟的手，看他，“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没。”左季麟连连摇头，笑道，“等我成骠骑大将军，我要带明司去玩。”

　　“干嘛要等你成了骠骑将军，才带我去玩啊？”李明司笑道。

　　“我……”

　　因为，我还配不上和你站在一起……

　　“京城虽是繁华热闹，但却也人多嘴碎。”李明司道，“季麟，我知道你在意什么，顾虑什么。但于我于你，旁人的闲言碎语难不成真比得上你我二十载多的情义么？

　　我从不觉季麟较之于我逊色，甚至比我厉害得多。我做宰相不是为让季麟难堪，也不是为向谁炫耀功绩。这一切，我不过是我履行儿时与你的承诺罢了。于我，季麟才是最重要的人，明白吗？”

　　“我……明白。”明白归明白，可谁能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他又不是圣人，他做不到。

　　世人皆说，他是攀附李明司才能成为将军，若不是李明司看在与他儿时情义，他如今八成只能在六扇门当捕快罢了。

　　他成为将军，可不是靠攀着李明司的关系白得来的，而是他在沙场一剑一剑，用自己的性命拼杀出来的。

　　“季麟，抱歉，我不该说这些话的。”李明司松开手，叹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左季麟握住李明司手腕，咧嘴笑道：“我不，我要明司陪我看舞龙灯。”

　　“你啊……真是的。”李明司失笑道：“那你可别又去捣蛋抢人龙头。”

　　“才不会，再说，你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语毕，左衔君朝不远街巷走去，“明司，快跟上。”

　　………………

　　天空碧蓝如洗，青松载雪。

　　“江大人，这里也没妖怪。”卜尔从雪丛里探出头，朝拿罗盘到处转的江段言喊。

　　“这里没妖气。”江段言收了罗盘，朝卜尔道：“先回来。”

　　“好。”

　　“刚才罗盘确实有反应的啊。”江段言摸着下巴，苦恼道。

　　“大概是跑了吧？”卜尔拍掉身上的雪，“妖怪都很胆小的。”

　　“一两回还好，可这接二连三的逃跑就有点不正常了啊。”江段言分析道：“你说他们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卜尔道：“有可能。”

　　“不行，怎么也得逮只问问。”江段言说，“不然就没法给明司交差了。”

　　“可是我们要去哪儿抓妖怪啊？”卜尔看他，“这些妖怪避着我们，根本抓不到啊。”

　　“直接喊他们出来。”

　　卜尔：“……”

　　“哟呵~雪山妖怪们，都给我出来！”卜尔本以为江段言只是说说而已，没成想他是当真的，下意识上前捂住江段言的嘴，忙道：“江大人，此法不妥！咱们想想其他的吧？”

　　要真招来妖怪，可就麻烦了。

　　“你干嘛啊？”江段言挡开他的手，皱起眉头，“干嘛阻止我啊？”

　　“江大人，您这样会惹怒妖怪的。”

　　“什么意……”江段言话没说完，不远处矮丛传来动静。

　　两人偏头看去，便见一个‘雪人’从矮丛里走出来，其身后还紧接着一个‘雪人’，以此类推，竟走来十多个‘雪人’来。

　　雪人的个头小，约莫江段言膝盖高，头上戴着顶箬笠。

　　“这……这不会是雪童子吧？”江段言先出声道。

　　“不知道。”卜尔心里没谱，虽说阴阳寮内也有许多书籍，但他寻常很少看书，大多都花在修习法术上了。故此，也没见过雪童子。

　　就在两人打量眼前雪人时，蓦然刮起一道风雪，朝两人脸上袭来，吹得两人睁不开眼。江段言拿起袖袍遮眼，将卜尔拉到自己身后挡住。

　　待得风雪渐停，两人复又看清景象。——是名女子。

　　女子紫唇白齿，银发如瀑。身着素袍更胜新雪，腰系月白较之桂魄，赤.裸着双脚站在雪地里，正看向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