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异闻录》凌零祁

1、离京

　　古昔有奇画，绘百鬼，号百鬼绘卷。天皇偶得之，甚喜。

　　时值夏夜，天狗出，百鬼窜离。此后数日，常有魑魅于罗生门外，祸乱平安京。天皇大惊，乃遣阴阳师、祀之舞姬二人，以镇百鬼。

　　是夜，京都氤氲，百鬼夜行，倏尔寒鸦十万，泣鸣不止，遂与战。咒结毕，血刃尽，祀舞又起。天狗动容，契以天下，焚诡卷，驱百鬼，始有千载太平。——《今昔物语》

　　“今昔物语，倒是有些意思，你说呢，衔君。”李明司合上手中泛黄书卷，抬头看向坐在庭院花树下饮酒的左衔君。

　　左衔君背靠于树，左腿微屈，垂眼看着飘落在杯中酒内的雪白花瓣，听到李明司喊他名字，这才抬头与李明司视线相对。左衔君相貌英俊不凡，很少与人说话，于李明司亦同。

　　“衔君，我们走吧。”李明司握着蝙蝠扇起身，朝院外走去。左衔君起身，跟在他的身后，身上穿着的纹付羽织袴，更衬清逸隽秀。脚下虽踩着木屐，却未发出声响。

　　李明司乃是桓武天皇的阴阳师，为桓武天皇寻求长生之法。为不辜负天皇信任，李明司领命，以法阵召唤式神，欲借式神的力量助力。

　　“明司，你可有对策了？”桓武天皇看向殿下的李明司问道。

　　“微臣已想好办法，只是此法涉险，关乎天下之危……”李明司缓缓抬头看向明德天皇，淡淡道：“一切皆由陛下定夺。”

　　“这……”桓武天皇犹豫了半响，开口问：“你所说的是什么法子？且先说来听听。”

　　“古昔有奇画，绘百鬼，号百鬼绘卷。”李明司缓缓道：“史册虽记载，说百鬼绘卷已被焚毁。但恕微臣直言，此卷应该还在陛下手中吧？”

　　“嗯……没错。”闻言，桓武天皇神色略显凝重。

　　“此卷封印的百鬼中，有名为‘魙龟’的妖怪，其形似龟、鸟头蝎尾、据说已活上万年，其身怀有异宝，可使人长生。”李明司又道，“若陛下想得长生之法，需将百鬼从封印中释放出来，寻到魙龟便可。”

　　“可放出百鬼，那些妖怪岂不是得大闹京都了？”闻言，桓武天皇眉头紧皱，不由苦恼。虽说他极力寻求长生之法，但也不能置百姓安危于不顾。

　　“陛下若信得过微臣，待寻到魙龟之时，微臣定将散落各处的妖怪都尽数封印回来。”看出桓武天皇有所顾虑，李明司又道。

　　“这……”思量片晌，桓武天皇终是颔首：“那便拜托你了。”

　　“微臣领命。”

　　李明司拿到百鬼卷回到屋中，将其放于案几上，用镇尺铺展开来，其上百鬼形态各异，无一长得獠牙，狰狞可怖。李明司展开手中蝙蝠扇，嘴里念着咒语，朝那百鬼卷上一挥，眨眼便见其上百鬼消失无踪无影，耳边紧跟着传来无数鬼怪的嚎叫声。

　　李明司用手叠好蝙蝠扇缓缓转过身，在满屋鬼哭狼嚎的妖怪们巡探了番，终是在角落发现了小魙龟。他将魙龟放于掌心间，仅占了他大半手掌，幸得有结界约束妖力，否则，此魙龟早已成了高数十丈的庞然大物。

　　离李明司不远，左衔君正与数名妖怪缠斗，妖怪的大部分力量虽被约束，但仍旧不易对付。数道鞭子朝左衔君抽来，左衔君不退不避硬抗下鞭子。手中剑柄微侧，猛地横扫在妖怪腰间，将其劈为两半。伴着道凄厉惨叫，那妖怪化作黑烟入了空白的画轴中，在画中显形。

　　左衔君周遭剑影道道，刺耳凄厉的惨叫声在房内回响不绝，其身上的付纹羽织袴被妖怪割得破烂不堪，从狰狞伤口渗出的鲜血浸湿身上衫袍。结界终是扛不住妖怪们的力量，被其冲破化作零散碎片。

　　见结界被破，未被抓住的妖怪们，从屋内鱼贯而出，朝四处逃散。

　　妖怪逃散极快，左衔君也只追上了几只跑得较慢的妖怪，待他斩完这些妖怪，周遭早已没了别的妖怪。

　　左衔君握着剑柄的五指稍稍收紧，正要朝妖怪逃走的一处方向追去，却被李明司叫住：“衔君，先别追了。”

　　闻言，左衔君收剑入鞘，转身朝李明司走去。

　　李明司替左衔君褪掉身上的衣服，露出结实的胸膛来，其上除却三道较深的伤口，余下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伤。

　　“衔君，不是教过你，打架需躲的吗？”李明司拿着帕子替左衔君擦着身体，遂后将膏药涂在左衔君的伤口上。

　　直至李明司涂完药，左衔君也未吭过声。李明司倒是习惯与左衔君相处的方式，虽说左衔君不答话，但他所说的话，也仍会听进去的。

　　左衔君自顾地起身，将破烂的付纹羽织袴套在身上。见状，李明司起身阻止：“这衣服已破，就别穿了，我这里有新的。”语毕，李明司从柜子里拿出套新的付纹羽织袴给左衔君。

　　虽不知左衔君为何只穿付纹羽织袴，但照左衔君的性子，怕是也不会坦然告诉他。李明司也不执着此事，便由着左衔君去了。

　　左衔君接过付纹羽织袴穿在身上，然后将破烂的衣服叠好，拿回自己屋里。李明司倒未在意，抬步走到矮案前，垂眼看着百鬼卷，其上虽封回不少的妖怪，但画卷上仍留着大半空白。

　　李明司将画卷收起，对刚折返回来的左衔君笑道：“衔君，看来我们得费些时日去封印妖怪了。”

　　左衔君未答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走前，李明司派其他式神看管宅院，带着左衔君离开了。

　　日薄西山，暮云璧合。

　　两人在一座桥前停下脚步，左衔君剑出半鞘就要上前，却被李明司握住手背，将剑推回了剑鞘内。见李明司此举，左衔君松开拔剑的手，双手自然垂下，面无表情看向眼前的桥。

　　这是座的白石拱桥，雕着花纹的华板延至桥头两端。其上虽未看见人，但照着左衔君的举动，李明司倒也猜中些原由。只是这妖怪不知潜藏在何处，找起来费时不说，要是打草惊蛇让它逃掉，那可就更加难找了。

　　李明司牵着马走过石桥，直至走到桥尾也未察觉到妖怪的踪迹。站在枯枝上的老鸦哇哇叫着，平添几许孤苦凄凉。

　　既然妖怪不曾现身，李明司也不再多逗留，迈步朝向不远处的庙宇走去。李明司与左衔君刚走不久，白石拱桥上浮现出名身着红衣的女子，女子面容姣好，樱唇微张，手里抱着把琵琶。

　　这是间破庙，庙墙年久失修，刷着红漆的土墙剥落。不远处有处墙角塌陷，隐隐露出加固土墙的竹片。庙门前的石阶长满青苔，不免有些湿滑。李明司上前，用帖纸包住惹了铜绿的狻猊门环，轻扣庙门三下。

　　静待了片许，庙门内传来人声：“是谁啊？”

　　庙门缓缓开了道缝隙，一名身着袈/裟的胖和尚出现在李明司眼前。李明司朝和尚微微躬身，道：“主持，天色渐晚，我与朋友无处寄宿。瞧着此地有间庙宇，便来碰个运气。”

　　“你的朋友……”胖和尚看了李明司一眼，又看向他身旁的左衔君，似乎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旋即又将目光定在李明司身后的白马上：“你这朋友长得倒挺不错，是匹不错的良驹。”

　　“出门在外，自然得靠我这朋友了。”闻言，李明司笑笑，伸手抚摸着骏马马鬃。

　　“施主，请进。”胖和尚朝后退步站在旁侧，李明司稍稍颔首，牵马进了寺院。左衔君紧跟其后，其右手拇指抵在剑格上，露出小段截剑刃。胖和尚忙垂着头，看向落满枯叶的地上，握在手里的佛珠也缓缓拨着。

　　胖和尚见李明司栓好马，便带李明司寻了间干净的屋子，与李明司闲谈几句后，便去准备斋饭。李明司起身拉开障子门，枯黄的杂草映入眼里，挂在廊檐下的晴天娃娃破烂不堪，随着微风摇曳不定。

　　西山落日衬得漫天红霞浑浑，终是收尽余晖，日落月升。

　　夜色静谧，星河璀璨。

　　李明司起了兴致，提着灯笼在庙内闲步。从寺庙后院小门出去，是片宽阔的竹林，半空清辉流光静洒，落得道道斑驳竹影。

　　倏地清风缱绻而去，扯落三两片竹叶随其旋落翻飞。正此时，李明司耳边叶笛声响起，闻声瞧去，便见左衔君将竹叶覆在唇上，两指轻抵叶片，舒缓悠扬的叶笛声萦绕林间。

　　清辉斜逸在左衔君清隽的面容上，多添些许清冷意味来。曲罢音止，左衔君两指夹住竹叶，将其从唇间拿下。

　　“原来衔君还会吹叶笛啊。”李明司走到左衔君身旁，唇角间流露笑意：“只要是竹叶都可以吹吗？”

　　左衔君双唇微张，似是想开口说什么，但终是一字未说出口来。李明司伸手取下左衔君两指间的竹叶，看向他：“能让我试试吗？”

　　闻言，左衔君颔首。

　　但叶笛终究不是好吹的，李明司试了数次仍未将其吹响。左衔君低垂着眼，瞧着李明司贴覆在竹叶上的薄唇，瞳孔隐隐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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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科普大概一分钟
1.本章第一段，引用《今昔物语》。非阴阳师手游同人，故事皆是原创。
2.虽然是架空的，但还是唐朝的时候，所以还是用日本的桓武天皇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