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的兔子》季微雨

24、第二十四章

　　从司淮家走出，林诺手里攥着名片，目光凝固在名片的地址上。

　　找地巫吗？可是找地巫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王玥就是前车之鉴。

　　不找？如果不找就不会见到爸爸，不会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他都不来找自己，不让司淮帮忙找弟弟。

　　想着，林诺沉沉叹气出来，停足抬头的时候，看见自己站在一桩独立别墅前。

　　林诺瞧着别墅前的门牌，一怔，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名片。

　　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

　　林诺看着面前安静的别墅，不知该如何做的站在了原地。

　　那是一桩带着西洋风格的别墅，白墙黑顶，一扇红门格外引人注意。

　　所有的事情都有相应的代价，既然来了，不如去看看吧。林诺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说着，向前走去。

　　走到门前，林诺轻抬手，“ 咚咚咚。”

　　“ 请进，” 门里传来好听的女声，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孩子，“ 门没关。”

　　林诺轻推门，走了进去，“ 不好意思，打扰了。”

　　屋内的装修比起屋外更显得华丽，犹如中世纪的宫廷。镶嵌金边的水晶吊灯反射着桌上的金属杯器；彩色的玻璃隔绝了刺眼的阳光；墙上的油画里的小人目光都落在林诺身上；华贵的窗帘落地，若是盯着窗帘的边角看，似乎觉得会有什么小动物从里面调皮地钻出来。

　　坐在圆桌前的楼凰穿着蕾丝长裙，用一个蝴蝶结将长发简单的扎起，面对着一张牌，看得出了神。

　　面前的一切似乎都精致，比起实景，更像是一副古典的画。

　　“ 不好意思，” 林诺心怀歉意地打破了这一副宁静的画作。

　　“ 嗯？” 楼凰拖长了的声音听起来纯真却不稚嫩，她回眸，看向林诺的时候，笑了起来，“ 司淮让你来的？”

　　“ 你怎么知道？” 林诺一怔。

　　楼凰的眼睛细长，睫毛耷下的眼角纹着一条盘旋的小蛇，看起来不让人讨厌，让她更多了神秘与危险的气息。

　　听见林诺这样说，楼凰笑了起来，然而笑意里带着一种明显的嫉妒，“ 因为在你身上，司淮的味道很重。”

　　楼凰的鼻音很重，带着孩子气的鼻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徘徊，来回碰撞在屋内的金属器具上，发出刺耳的余声。

　　“ 我听说你做活人的生意，” 林诺说：“ 你是地巫？”

　　“ 我不是地巫，” 楼凰一摆手，说：“ 我不过是连接你们与地巫之间的桥梁。” 说着，楼凰转身，拿过桌上的一副牌，“ 和我做生意，有我的规矩。你将会选择与一个地巫达成交易，地巫帮你实现愿望，而你要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

　　“ 死吗？”林诺想了想，问：“ 我的身体会被地巫夺走，对吗？”

　　见林诺这样说，楼凰笑而不语，再次转身面向林诺的时候，手里轻拿一沓纸牌，“ 那要看那位地巫想要什么了。” 说着，楼凰略有惋惜地看一眼林诺，“ 看在与司淮的交情上，我倒是不愿做你的生意。”

　　“ 为什么？” 林诺不明白地反问。

　　“ 因为它太久没有遇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了，还是个活得，” 楼凰叹气一声。

　　听着楼凰的话，林诺想了想，试探地问：“ 你说雪球吗？”

　　“ 我说的是那只兔子，” 楼凰嘴角抬起，额头写着高傲，“ 它真的很喜欢你。”

　　“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说？” 林诺有些不太明白，“ 它确实有些粘着我，不过可能因为我对它好吧。”

　　“ 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司淮也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听林诺这样说，楼凰嘲讽地笑了起来，“ 它为了你，付出了很多，甚至断过一条腿。”

　　“ 什么？！”

　　“ 从你身上，我能看见一场车祸，” 楼凰深吸一口气，好像是享受着吸走林诺阳气一样地眯起了眼，说得生动，“ 那场车祸里，本该死掉的是你的双亲。兔子用它的一条腿，替你母亲挡下了那一劫。”

　　“ 你能看见我的过去？”林诺向后一退，眼神里都是不敢相信的震惊。

　　“ 我能看见所有驱散不了的伤悲。”

　　“ 可是如果它可以替我妈妈挡下…… ”

　　“ 人，不能贪心，” 楼凰打断了林诺的话，声音带着不屑，“ 它活得比你久太多，知道谁该救，谁不该救。”

　　“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 林诺愧疚地低下头去，声音微乎其微，自己刚才确实太贪得无厌了。

　　“ 它这么喜欢你，如果你死了，估计又会是一场浩劫，” 楼凰说着，转身，目光看向窗外，“ 人活一辈子，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不容易；更何况是不会死亡的永生呢。” 说着，她目光里淡淡的悲哀折射在玻璃上，让玻璃旁的花黯然神伤。

　　“ 浩劫？”林诺不明白地问：“ 上一次，雪球喜欢的人去世的时候……是一场浩劫吗？”

　　“ 那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楼凰说着，闭上眼。

　　“ 五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 你自己可以知道答案，” 楼凰睁眼，话音落下的时候转身，摊开手中的纸牌，“ 好了，现在如果你还想与我做交易，就选一位地巫吧。”

　　林诺垂眸，盯着楼凰手里的纸牌看了好久，开口，“ 不了，我曾经见过与地巫做了交易的人下场是什么…… 而且听你刚才说，我觉得我应该靠自己去寻找自己想知道的答案，而不是找地巫，用自己的生命做代价。”

　　楼凰并不失望，嘴角一撇，收回了纸牌，“ 真是可惜。”

　　“ 其实我觉得你不坏，” 林诺看着楼凰，说：“ 以前我以为…… 你是坏人，因为你帮着地巫。”

　　“ 我也不是好人，” 想不到楼凰更为诚实，道：“ 我和司淮一样，都是生意人，不过他做死人生意，而我做活人生意。”

　　楼凰的话直接客观，林诺抿了抿嘴，目光透过她的肩头，看见窗户旁的墙上挂着的画作，说：“ 你也喜欢听止的画？”

　　“ 你知道听止？” 想不到林诺认出了那幅画的作者，楼凰倒是意外。

　　“ 我是学美术的，我很喜欢他的画的风格，古典里带着灵气，每张画都能传达一种不同的心情，” 林诺的目光留在那幅画上，“ 就好像这幅画，看着就能感觉到站在桥头的那个女人心里的孤独与期待。”

　　二人正说着，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 请进，” 楼凰说一声。

　　“ 那我不打扰你了，先走了，” 林诺见楼凰有生意上门，道一声别后走了出去。

　　林诺走到门口，与正要进门的人遇见。

　　那是一位老妇人，老妇人瞧见林诺的时候一愣，似乎被吓了一跳般得怔了两秒，随后眼神恢复了平静，低头瞧也不瞧林诺，匆匆走进房间，好像是偷了什么东西怕被发现一样。

　　老妇人看着面生，却也不是完全陌生，好像是走在路上无意看过一眼一样。

　　林诺没有在意，走了出去。

　　“ 呜——呜——呜——” 救护车的声音在身后疾驰而过，林诺回眸，看见无视红灯的救护车火急火燎地向前开去。

　　“ 姐姐，给点钱吧……” 就在林诺的注意力全在救护车上的时候，干涩无力的童音将林诺拉回了现实。

　　一个拄着拐杖的男孩蓬头垢面，一瘸一拐地走到林诺身旁，瘦弱堪比柴的胳膊颤抖地抬着一只缺了口的饭碗，黯淡无神的眼睛看着林诺。男孩的眼神没有祈求，没有希望，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与绝望，好像是不论林诺给钱与否，他都会饿死。

　　男孩的左腿失去了膝盖以下的小腿，只留下大腿空荡荡地悬在半空，木质的拐杖带着毛刺，站不稳地在地上摇曳。

　　一刹那，林诺似乎在男孩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弟弟，看见了林许。

　　“ 姐姐，给点钱吧…… ”

　　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男孩与弟弟并不相似。林诺揪心地打开钱包，随后抬头看了看男孩的周围，在不远的角落里，她看见了一个男人似乎盯着自己，在看见自己目光的时候，男人有意地回避。

　　林诺打开钱包，拿出一张钞票放在男孩碗里，没有说什么，离开了。

　　林诺与男孩擦肩而过的时候，男孩的声音无力地响起，“ 谢谢姐姐…… ”

　　走过街角，林诺确认那个男人看不见自己的时候，拿出了手机，“ 喂？你好，我在路边遇到一个疑似拐卖儿童乞讨的犯罪团伙，那个男孩子只有一条腿，不远处还有大人看着…… ”

　　安静的别墅里，司淮看着客厅里的一片狼藉与吃饱了趴在地上的打鼾的雪球，眼神瞄向屋外，略有不悦地啧一声，“ 真是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