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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醉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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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陵。
因为问天祭的缘故,镇上聚集了众多应邀前来的修士,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三三两两的凑成一堆,在那聊得开心。
“君山的问天祭啊,到底比不上终南山的那场。”
“十年前?我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但听闻青云台仙主为此现身,还打算收他们当中的一个做真传!啧啧啧,羡煞旁人,羡煞旁人!”
“可惜呐,那三人以师门为由,统统谢绝了。有魄力!若有朝一日哪位仙主要收我做亲传,我也那么果断干脆的拒绝一回,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走……想想就酸爽!”
“得了吧,就你?那慕……”
“嘘!!!噤声!君山脚下,十二位仙主齐聚,你还敢提那个名字?!活腻了?!”
“……若那人当初肯入青云台,如今说不定能与孟师兄比肩!青云台问天祭几年后,那人突然性情大变,滥杀无辜,屠尽了一整个巡查司,真是骇人听闻。听说是走火入魔?早在轩仙主的指点下修行不就好了。”
“杀了巡查司还不够,还把一个修真世家给……”
“哪家这么倒霉?我怎么没听说这事?”
“孟师兄那时恰恰好出关,知晓来龙去脉后,力排众议,把这事给压下来了,还亲自去找了那个人,希望他肯就此停手,迷途知返。哪家……我记得是,裴、裴家?”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裴家?若我没记错,天行五人当中……有一个姓裴?是那个裴家么?”
另一人插话道:“可别再提了,天行道那是什么地方?进去就别想出来。什么天行五人,还不是为掩人耳目胡乱编出来的名头!哼,那里边使的,净是些不干不净的下作手段!”
“这位兄台,似乎知晓不少内情?说来听听?”
“天行五人其余四人,或多或少都露过面。唯有那位幸存的裴家人,你们可曾听说有什么人见过他?”
“不曾……”
“说来,并无画像流传……”
“听闻他智谋无双,善于运筹。天行道怕是看中了这点,灭门掳人。而他迫于天行道某些手段,不得不替他们做事。”
“家族遭灭顶之灾,还要忍气吞声给仇人出谋划策,惨呐……”
慕江陵就坐在不远的小食铺子里,端着一碗豆腐花,若无其事认认真真的舀着吃,还向掌柜多要了份咸菜。
“你不吃吗?”慕江陵冲着应辰晃了晃汤匙。
应辰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眼放在自己面前的豆腐花,拿起汤匙搅拌几下,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那边的议论越来越大声,甚至有人激动的吵起来了。
“不可能,定然是有心人散布的谣言!慕——那是什么货色?!段情怎么会和他混作一道,你这是污蔑!”
“那是十年前!后来他在天行道混的风生水起,还讲什么品行?!”
慕江陵淡定的从碗里抬起头,拍了拍桌子,喊道:“掌柜的,豆腐花再来一……哦不,两份!”
“好嘞!”
热气腾腾的豆腐花上桌,他把其中一碗推给应辰:“还吃吗?”
应辰手上那份才吃了一半。他放下汤匙,道:“不吃了。”
“呃,我一人吃三碗?诶诶……你干什么?!”
慕江陵正准备对那碗热腾白嫩的豆腐花下嘴,突然被人一把拎起:“喂喂喂,放开我,钱还没给呢!你要吃霸王餐吗???”
应辰充耳不闻,拖着他就走,走到听不见那群人叽叽喳喳高谈阔论的地方,才停住。
眼前恰好是一家酒肆,浓郁的酒香四散,勾得人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应辰道:“豆腐花难吃,买这个。”
慕江陵揉了揉发疼的脖子,朝酒肆里望了眼:“你要这个?你喝过?能喝吗?会喝吗?”
一个发起酒疯的神仙,他可招架不住。
应辰嘴角一抽:“酒而已。”
很好,认得酒,不需要他费心费力解释这玩意喝多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慕江陵掏钱买了一坛。
应辰:“一坛?”
慕江陵被问的莫名其妙,提起手里这坛分量不轻的酒,道:“不够?”
他很快又明白过来:“我?我不喝。”
“哦。”
问天祭要两日后才开始,大部分人都早早的到了等着,整个巴陵人满为患,都找不着一家有空房的客栈。
好不容易借宿在了一间民宅,慕江陵进屋就把那坛酒甩在桌上,抱怨道:“手酸。”拎着在城里转悠了一下午,能不酸吗?
应辰拍开泥封,给自己倒了一碗,微黄的酒液在白瓷碗里剔透醇香。他对慕江陵道:“不喝?”
慕江陵:“不喝。”
应辰:“为何?”
慕江陵:“误事。”
说罢,他用力一抖被褥,铺好床,脱了靴子,回头道:“你慢慢喝,我先睡了。”
应辰仰头一口饮尽,放下碗,问道:“我睡哪?”
慕江陵:“只有一张床……要不,你睡,我修炼一晚?”
应辰想了想,把人从被窝里拽出来:“陪我喝酒。”
慕江陵:“???”
他略微烦恼的抓乱了自己的一头散发,道:“我真的不喝。”
“那看我喝。”
“……”
既然这位神仙大爷如此要求了,陪就陪呗。
慕江陵可谓是尽职尽责,一碗刚空,立马满上。
但这个白瓷碗,说它是碗,真是抬举了,只能浅浅装几口酒。而他买酒的时候,恰恰好挑的是能拎动的酒坛子当中最大的那个。斟酒斟了半天,还剩小半坛。
冬夜寂静,寒星寥落。
屋子里暖烘烘的,熏得人直犯困。应辰放下瓷碗:“没了?”
慕江陵翻过酒坛子,给他看空空如也的坛底:“没了。”
床在慕江陵身后的方向,应辰站起来,朝那走了两步。
慕江陵忽然起身退后,忙乱之下,还哐当撞翻了凳子。
应辰:“?”
慕江陵眨眨眼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回头扶起凳子放好,解释道:“你、你身上的酒味太重了……”
应辰眯眼:“你讨厌酒味?”
“算、算是吧。”
慕江陵很是紧张的瞅了瞅应辰,有点忐忑,生怕惹得他不高兴。
应辰察觉到了他的眼神,不悦道:“你不是不怕我?”
慕江陵:“……”
怕倒是不怕,可谁知道他心情不好会做出什么事来?这里可是君山,稍微惹出点乱子来,足够叫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见他不说话,应辰抬起袖子闻了闻,然后慢慢往后退,一直退到了角落。
慕江陵不明所以:“你?”
应辰道:“你不是讨厌酒味?”
??????
怎么口气里还有点小委屈???
他懵了。
仔细想来,除去那些先入为主的偏见,这样的事——应辰似乎做过不少。那些令人难以置信、啼笑皆非,心中隐隐泛暖却又被铺天盖地的荒谬感所淹没的回忆,不知为何,在这一刻竟然渐渐清晰起来了。
他深吸了口气,走到应辰面前。琥珀色的淡漠竖瞳,细长晶莹的玛瑙耳坠,冷峻的面庞,一如苍梧山石窟初次见面不通世故的模样,做事蛮横又不讲理,脾气阴晴不定,常常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莫名生气,然后把自己吓得够呛。
明明哪里都没变。
慕江陵紧紧盯着应辰的眼睛,手心汗涔涔的,缓慢、轻轻的吐出几个字:“你在关心我?”
他的肩膀有几分轻微的颤抖。这个有些不切实际的猜想,在嘴边转悠了半天,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一刹那他有些后悔,却已经没有退路了。
大约是妄想吧。他心里这么想着。
打脸来得太快令人猝不及防。
下一刻,应辰就干干脆脆的回答道:“嗯。”他脸色微红,可能是喝的醉了,但又不是醉的很厉害,介于要醉未醉之间。
慕江陵不由“嘶”了一声,震惊的头皮发麻。他怀疑自己不仅幻听,还幻视——眼前这家伙浑身上下分明没有半点跟可爱搭边的地方,可、可为什么,竟觉得这家伙说“嗯”的时候,有点可爱?????
八成是醉话。
慕江陵定了定神,靠近道:“为什么?”如果不是胡话,他真的要好奇死了。而且这个喝了酒的应辰,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俗话又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应辰:“别过来。”
慕江陵:“?”
应辰:“有酒味。”
慕江陵:“……”
他扶额道:“我只是对酒味,有点不喜欢,还没到碰不得的地步。”
话音未落,眼前忽然一黑,紧接着浓郁的酒味把他从头到脚罩了个严实。他还没来得及挣扎,闷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你不知道,为什么?”
慕江陵表示抗议:“这是我问你的!我要是知道还用问你???你是不是喝傻了……还有,放开我!”
应辰反而抱的更紧了:“不。”
慕江陵气的直翻白眼:“你这人怎么还发酒疯!放开,快放开!我要被熏死了!”
应辰委屈道:“……我没有。没醉,也没发酒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