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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墨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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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江陵踉跄着向后两步,撞进一个怀里。
他没在意自己倒在了谁的怀里,只是努力睁着眼睛,望着不远处清晰的身影,蠕动嘴唇,似乎想要说话。
奈何之前大大小小连番刺激,银云刀也确实不那么好接,又痛又急又惊又悲之下,慕江陵捂着胸口连吐好几口血,身子一软,昏过去了。
那句话终究没问出口:“七生,你为何穿着青云台的服饰?”
应辰半蹲下来,将人平平放到地上,低头伸手,拂过刀尾缀着的鲜红流苏,搓了搓指尖沾上的血迹,眸子一抬,那眼神比刀刃还要锐利上几分。
云七生被看得心惊肉跳,咬咬牙,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此人分明半点灵力也无,偏偏就能让他胆寒心颤,生出一股想拔腿逃跑的冲动。
“你命也不错。”应辰缓缓道,“若不是他挡了这些刀,你已经死了。”
慕江陵是在客栈里醒来的。
屋子黑乎乎的,没有点灯,火盆倒是燃得旺的暖和。
伤口被处理的极好,阻止伤愈合的刀气也消失了。他试着爬起来,摸索着点亮了桌子上的蜡烛,如豆烛光霎时明亮。
他拿起烛台,才看见旁边整整齐齐放着的三把银云刀,薄如蝉翼,金纹流光,红穗如血。时断时续的回忆在脑海中疯狂乱窜,搅得人脑壳生疼。他静静站了会,转身回到床边,将烛台放到了床头的木柜上。
“嗯?”
木柜上放着一碗清汤馄饨,已经凉透了,估计放了很久。
慕江陵端起来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大概是这家客栈老板娘的手艺。
又是找大夫,又给下馄饨,这般心善的老板娘,不会给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应辰吓坏了吧?这家伙八成是强行踹门进来的,毕竟随便哪个正常的店家都不会轻易让抱着个血迹斑斑的人的家伙进店的。他随手拿过一件外衫披上——是新的,老板娘还真是周到——然后推开门。走廊里伸手不见五指,借着房间里的光才勉强看清。大堂也没有人,脚踩在老旧的地板上,咯吱咯吱响。
慕江陵心里涌起一个怪异的念头,这家店,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吧?
不知从哪吹来一股冷风,冻得他抖了两抖,指尖亮起一簇灵火照路,想赶紧离开这冷飕飕的走廊。木头地板很有些年代了,有不少一头都翘了起来。才到楼梯口,他一时疏忽,就被木板绊了一跤,灵火也忽的灭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朝黑咕隆咚的楼下跌去,吓得闭上了眼睛。
预料中七滚八滚滚下楼然后伤口迸裂痛的死去活来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有人扶住了他的肩膀,道:“要去哪?”
慕江陵睁开眼睛,黑暗中一双微光闪烁的竖瞳正看着他。
…………
真吓人!!!比撞见鬼还吓人!!!!!
应辰扶着他,两人贴得很近很近,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来。他重复道:“你去哪?”
慕江陵屏住呼吸,下意识回道:“找你。”
“找我?”
“嗯。”
他丝毫没觉得这样的一问一答有什么不对,自然的很。
说话间他又被冻得抖了几下。
应辰把人往楼梯上一推,道:“回去。”
慕江陵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推回了房间。应辰关上门,冷风被挡在外边,火盆烧着,房间里很快又重新暖和起来。
沉默。
但和之前几次,一个惧怕一个懒得搭理、两人相对无言时的沉默又不太一样。
慕江陵不想说话。他很困,伤口也在疼,房间里暖烘烘的,还让人觉得很安心。他想爬上床打个滚舒舒服服的睡过去。
应辰倒是看起来很想说话,只是不知道要说多长的话,让他如此艰难,看样子还要想上好一会。
真的太困了。慕江陵边打哈欠边往床上爬边道:“这个客栈的掌柜呢?你可别把人家吓坏了。”
“这是间废弃的客栈。”见他回头,应辰又很好心的补了句,“据说闹鬼。”
慕江陵拎着被子,一时间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
“那我的伤?哪来的大夫?”
“我抓的。”
“那这馄饨?”
“我抢的。”
“衣服、被子、火盆?”
“衣服是偷的,被子、火盆是抓来的大夫顺便弄的。”
“……”
慕江陵瞠目结舌。
他忍不住问:“你还干了别的什么?”
应辰无辜道:“没有了。”
…………
为什么!神仙!做这种事情会这么熟练????
慕江陵坚决否认是自己把人给带坏的。明明自己只是在浔阳城里给他描述了一下如何熟练而又不动声色的从别人家偷几件压箱底的衣服,究竟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偷、抢,这是一个神仙该干的事吗?????
应辰的目光瞄向了那碗只动了一口的清汤馄饨,道:“不好吃?”
“凉、凉了。”
早知道这碗馄饨是这位神仙大爷抢的,自己肯定吃的一点都不剩。敢剩吗???说不定把碗都吃了。
慕江陵假装咳嗽了一声:“啊……对了,我身上有个黑色的锦囊,你有没有看到?”
应辰掏出一块墨玉腰坠给他:“里面装的,锦囊脏了。”
“……你把锦囊扔了,我拿什么装它?”
应辰又掏了掏,掏出一根细软的绳子,长度刚好够挂在脖子上。
慕江陵:“……”
这是一个腰坠啊喂,为什么要拿来挂脖子上????
不过这个墨玉腰坠也确实特别,比吊坠要大,却又比寻常腰坠小上许多,倒是勉勉强强可以充当吊坠挂在脖子上。
慕江陵拿绳子编了个结,把腰坠,呃,玉佩挂到了脖子上,然后塞进衣服里,藏妥帖了。
应辰看他手指穿花似的编结,有几分新鲜,津津有味的看了许久,才道:“这块墨玉,哪来的?”
“……”慕江陵撇开头,低声道,“我师父的。”
也许是他神色太过颓丧,应辰只“哦”了声,没再追问。
过了会,他又问:“还吃馄饨吗?”
慕江陵怀疑只要自己一点头,他二话不说又出去抢一碗回来。
“不了,我想睡了。”
“那睡吧。”
慕江陵盖过被子:“晚安。还有,谢谢。”
蜡烛熄灭,房间又归于黑暗。
应辰坐在桌边,竖瞳散发着幽幽微光,轻轻闪了几下。
大清早的,慕江陵睡眼朦胧的从被窝里爬出来,被一份突如其来的请帖弄得睡意全无。
“问天祭?!!!!”
不知不觉,离上一届问天祭,竟已过了整整十载。
慕江陵捏着请帖,心中五味杂陈。上一回送出这份请帖的,是赵无妄。而这一次,是云七生。虽然云七生不曾现身,但他就莫名觉得,这问天祭的请帖,一定是他送来的。
裴行的死,那身刺眼的青云台服饰,以及暂且收在他这里的三把银云刀。
万语千言。
注定了他要前往这场问天祭。
“应辰,应辰。”
“嗯?”
“跟你商量个事行不行?”
“什么。”
“如果我不小心死了,你能不能,把这封信,带给一个叫段情的人?”
应辰接过信收进怀里,哼道:“凡人。”
慕江陵:“???”
这到底算答应不答应嘛!
之后任他如何追问,应辰都没再理会他,只得怏怏作罢。
君山又名洞庭山,取意神仙洞庭之府。相传此山浮于水上,其下有金堂数百间,玉女居之,四时闻金石丝竹之声,彻于山顶。乃一处洞天福地,仙门占据此地后,将自己的宗门比作世外桃源,故名桃源乡。
“岳州离这不远,两三日就能赶到。”慕江陵摊开地图,在上边比比划划,“难怪先前在江州,镇乱司能指使得动隶属桃源乡的巡查司,原来是轩浥尘亲自来了。如此,云七生出现在乌头山,应当是青云台受了桃源乡委托,派遣人来查探。轩浥尘会携他前来问天祭,看来,他在青云台地位不低……”
“哦。”
“这么说来,孟庭深也在,难办了啊。”慕江陵颇为头疼,若这是云七生为了报复设下的一个局,那排场,还真是够大。
至于赵无妄,无归渊之变后,再也没下过山门,估计是被吓破了胆。
否则,只要他敢踏出山门一步,慕江陵肯定会赶过去,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把他砍了。
正兀自苦恼着,慕江陵忽然发现应辰偷偷盯着自己的领口。
慕江陵:“?”
应辰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须臾,又瞟了过来。
“……”慕江陵捏了捏衣服下的玉佩,叹了口气,“这块墨玉,是我从师父住的屋子的废墟里找到的。前几年还能从这墨玉上断断续续感受到师父的气息,后来就完完全全消失了。好了,别看了,就算有什么古怪之处,你也找不着人去问。若知晓我师父在何处,我早就去找了,还轮的到你?”
应辰道:“你师父遭遇了什么?”
慕江陵笑了笑:“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眼中闪过的恨意极淡极淡,却已是深入骨髓,埋藏心底,如毒蛇般噬心剜骨,如影随形。